村田回忆录

　　黑死牟最近对雪村的监视愈发严重，雪村最近已经很久没有去找村田了。深秋的寒意已浸透小镇边缘的废弃药店“济世堂”，院墙攀爬的紫藤花褪去了盛夏的繁盛，残留的花穗在风中摇曳，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枯黄，与药柜里溢出的甘草、陈皮等草药的苦香交织，成了此地独有的、清寂而厚重的气息。雪村白河正跪坐在榻榻米上，指尖捻起晒干的甘草，细细分拣着其中混杂的草屑与尘土，苍白的面容在窗棂透入的冷光中更显剔透，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下投下浅淡的阴影，唯有那双紫藤色的眼瞳，平静得如同深潭，不起一丝波澜。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同于蝴蝶忍姐妹的轻盈，这次脚步声带着久经战场的厚重与力量，每一步都踏得坚实，仿佛要将地面踏出印记。雪村抬眼望去，只见两道身影逆光而立，一人身着火焰般炽热的羽织，金红色头发如同燃烧的烈焰，在深秋的冷风中依旧张扬，正是无限列车一战中重伤的炎柱炼狱杏寿郎；另一人身着蓝白条纹羽织，面容清冷，线条利落，如同冬日结冰的湖面，是那田蜘蛛山的水柱富冈义勇。

　　“打扰了！”炼狱杏寿郎的声音洪亮如钟，瞬间打破了药店的宁静，震得案上的药罐都微微颤动，“我们是鬼杀队的炎柱炼狱杏寿郎与水柱富冈义勇！追踪一只逃脱的鬼踪迹至此，听闻此处曾有异常动静，特来调查确认！”

　　富冈义勇站在一旁，神色淡漠，没有多余的言语，完全符合他素来沉默寡言的性子。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快速扫过屋内——案上整齐排列的药罐、墙角蔓延的紫藤花藤蔓、案角叠放的几本泛黄古籍，最后定格在雪村白河身上，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日轮刀的刀柄，带着随时备战的警惕。

　　雪村缓缓起身，动作带着常年体弱的滞涩，仿佛稍一用力便会耗尽气力，他微微躬身行礼，幅度不大，却透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我是在此整理祖传草药的药农雪村。两位先生来得不巧，数日前已有两位鬼杀队队员来过此处。”他语气平淡无波，目光坦然地迎上两人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她们没细说姓名与身份，只说是追查鬼的踪迹，在店里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便匆匆离开了。”他刻意模糊了蝴蝶忍与香奈乎的具体信息，只当作普通队员提及。

　　“哦？已有队员调查过？”炼狱杏寿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爽朗大笑，声音震得空气都在震颤，“不愧是鬼杀队的精英！行动迅速，探查细致！不过既然是雪村先生这样避世的隐士在此居住，想来是我们多心了！”他说着，脚步不自觉地走近，鼻尖微微抽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探究。

　　雪村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混杂着紫藤花的淡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竟让他莫名想起了无限列车上的惊魂一刻——当时他与上弦之叁猗窝座激战，对方的拳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每一次碰撞都让他骨骼发麻，就在他即将力竭的关键时刻，一股突如其来的、极其精准的寒气凭空出现，恰好干扰了猗窝座的动作节奏，为他争取到了喘息与反击的机会。而眼前这名叫雪村的药农身上的冷意，竟与那股神秘寒气隐隐重合。

　　“雪村先生，”炼狱杏寿郎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少了些许之前的爽朗，“你的气息……似乎有些熟悉。不久前无限列车一战，我与强敌缠斗时，曾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气干扰了对方的动作，那气息与你身上的冷意颇为相似，不知你是否去过那里，或是与那场战斗有什么关联？”

　　雪村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分拣草药的动作短暂停滞，随即迅速恢复如常，他抬手将分拣好的甘草收入素色绢袋，动作轻柔而缓慢：“无限列车？我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他语气平静，眼神清澈，没有丝毫闪躲与慌乱，“我自幼体弱，畏寒避世，平日里只在药店附近的后山采些常见草药，或是托镇上的樵夫代买米粮、盐巴等生活物资，连镇子中心都极少去，更别提遥远的战场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墙角攀爬的紫藤花上，补充道：“或许是紫藤花的寒气让先生有所错觉。这花性凉，我日日与它为伴，打理花圃、晾晒花干、用它入药，身上难免沾染其清冷之气，或许与战场残留的气息恰好相似罢了。”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让炼狱杏寿郎眼中的疑惑稍稍减轻。

　　富冈义勇始终沉默，目光却从未离开雪村白河。他虽不善言辞，感知却极为敏锐——眼前这人的气息太过特殊，既无寻常人类的鲜活与烟火气，也无鬼的阴鸷与血腥，更像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如同寒冬腊月里未完全结冰的溪流，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未知的暗流。他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没有多余的铺垫：“藤袭山。”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炼狱杏寿郎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他突然提及此处的用意，雪村却微微颔首，神色平静，示意自己在认真倾听，没有追问，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尊重与好奇。

　　富冈义勇的视线从雪村身上移开，落在案角散落的几片草药上，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我曾在那里参与鬼杀队的最终选拔。”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久远的往事，语速依旧缓慢，“那座山被手鬼盘踞多年，选拔极为残酷，幸存者不多。”

　　雪村心中微动，藤袭山选拔的残酷，他早已知晓，甚至在暗中观察过数届。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符合常人的、对“残酷选拔”的讶异与敬畏。

　　富冈义勇似乎陷入了回忆，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真实的情绪：“当时一同参与选拔的，有锖兔，还有几个互不相识的剑士。我们在山上待了七天，每天都在与鬼周旋，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的指尖微微收紧，握住了日轮刀的刀柄，“手鬼擅长伪装，喜欢模仿人类的声音引诱剑士靠近，许多人都栽在了它手里。锖兔为了保护其他人，故意暴露自己，引开了手鬼的注意，最后……死于它的利爪之下。”

　　提及锖兔，他清冷的面容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虽只是转瞬即逝，却被雪村精准捕捉。那是失去重要之人的伤痛，如同深深刻在骨头上的伤疤，即便时隔多年，触碰时依旧会隐隐作痛。

　　“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富冈义勇的声音低了几分，“还有一个叫村田贤一郎的少年。”提及村田的名字时，他语气中那丝沉重稍稍缓解，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和与认可。

　　“村田先生？”雪村故作讶异，眼中闪过恰到好处的好奇，语气自然，没有刻意亲近，“倒是听代买东西的樵夫闲聊时提过一嘴，说镇上有位年轻的鬼杀队队员，年纪不大，运气却似乎格外好，几次出远任务都能平安归来，没想到竟是先生的同届幸存者，实在是巧。”

　　富冈义勇沉默片刻，似乎在回忆村田参与选拔时的场景，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语气依旧简洁，却透着清晰的认可：“他不算运气好，是真的坚韧。”他想起当时的情景，村田虽然看起来有些笨拙，呼吸法的运用也不够纯熟，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与判断力，“面对手鬼时，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慌乱逃窜，也没有盲目进攻，而是利用地形周旋，甚至在关键时刻，还救下了一个被鬼追击的陌生剑士，最后靠着自己的坚持活了下来。”

　　雪村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如同冰雪初融时的微光，随即迅速恢复平静。他能想象出村田当时的模样——或许有些紧张，或许动作还有些生疏，却始终没有放弃，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如同百年前那个即便受伤也会笑着递给自己点心的少年。

　　“能敢与鬼怪周旋，还能在险境中救助他人，自然是勇敢而坚韧的。”雪村轻声回应，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敬佩，“那位村田先生如今还好吗？樵夫许久没在闲聊时提及他，倒是有点记挂。”他顺着话题轻轻追问，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关心一个“略有耳闻”的年轻人，没有丝毫刻意打探的痕迹。

　　炼狱杏寿郎站在一旁，原本只是静静观察，此刻却渐渐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异样。雪村先生明明是避世独居的药农，与鬼杀队毫无交集，却对一个仅由樵夫偶然提及的队员格外记挂，甚至主动追问近况，未免太过巧合。他看向雪村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与探究，却并未当场点破，只是爽朗地插话，打破了这略显沉静的氛围：“村田君如今很好！前段时间参与了一场大战，面对的是极为强大的鬼，他与灶门少年们配合默契，表现十分出色，最后成功斩杀恶鬼，平安归来了！”

　　“那便好。”雪村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真切的释然，如同放下了一桩小小的心事，“年轻人能在大战中平安无恙，还能有所作为，总是好事。”他没有继续追问“大战”的具体情况

　　富冈义勇顺着话题补充了一句，依旧是简短的风格：“他的水之呼吸进步很快。”

　　雪村轻声回应，语气平和：“年轻有为总是好的，有先生这样的前辈作为榜样，想必他日后会愈发优秀。”他不再多问，转身走向屋角的茶壶与茶杯，动作依旧迟缓，带着体弱之人特有的从容：“两位先生一路追踪鬼怪，调查辛苦，不如喝杯热茶再走？用紫藤花晒干后泡的，性凉，能解些旅途与战斗后的疲乏。”

　　炼狱杏寿郎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始终沉默的富冈义勇，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雪村的言行举止始终保持着避世隐士的疏离与质朴，既不了解鬼杀队的内部信息，也未显露任何异常的能力或气息，让他无从深究。

　　“不必了！多谢雪村先生的好意！”炼狱杏寿郎爽朗摆手，语气依旧洪亮，“既然此处并无异常，我们便不打扰先生清修了！还有其他区域需要排查，不便久留！”他说着转身准备离去，脚步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若后续遇到任何怪事，或是被鬼骚扰，可通过鎹鸦联系鬼杀队，炎柱炼狱杏寿郎定会第一时间赶来相助！”

　　富冈义勇对着雪村微微颔首，算是告别，没有多余的言语，随即与炼狱一同转身，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出药店，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深秋的冷风中。

　　雪村站在原地，直到两道属于柱的强大气息彻底消失在远方，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指尖已沁出细密的冷汗。炼狱杏寿郎和义勇的敏锐超出了他的预料，那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让他时刻紧绷着神经，生怕露出一丝破绽。而从富冈义勇口中听到村田的具体经历与近况，尤其是他在藤袭山选拔中的坚韧与善良，让雪村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暖意，如同寒冬里的一缕微光，驱散了些许因伪装而产生的疲惫与孤寂。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朽坏的木窗，冷风吹拂进来，带着深秋的萧瑟，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后院的紫藤花在风中簌簌作响，残留的花穗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陪伴。村田的平安与成长，是他此刻最大的慰藉。而炼狱杏寿郎那未曾完全消散的疑虑，让他明白，这份伪装，需要愈发谨慎才能维持，任何一丝多余的关注、任何一句超出身份的话语，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窗棂洒进药店，将案台上的草药与典籍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边。雪村白河重新坐下，指尖捻起一片干枯的紫藤花瓣，放在鼻尖轻嗅，清冽的香气萦绕鼻尖，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他心中默念着村田的名字，目光坚定。无论未来多么艰险，他都会守住这份与鬼杀队之间的距离感，守住自己的秘密，守住心中那点未曾熄灭的微光，直到能与那人坦然相见、无需伪装的时刻。

　　他重新拿起甘草，继续分拣着杂质，动作依旧轻柔而专注，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唯有指尖残留的冷汗，证明着这场无声周旋的惊心动魄。药店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草药的苦香、紫藤花的清冽，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交织成一首属于避世药农的、看似平和却暗藏汹涌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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