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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守在货车的林景被外头的喧哗惊动,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一眼就瞧见了被人群隐约围在中间的林芜,顿时吓得小脸绷紧。
他脑子有些发蒙,却顾不上害怕,立马就起身,攀着车板边缘,小心地翻了下去。
四周的伙计也察觉不对,交头接耳起来:
“出什么事了?”
“像是有人生事,赵小哥直接领着人去找张管事了。”
“嚯!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咱们锦程行撒野?”
“哎哟,前头那个不是林厨娘吗?”痦子大娘扯着赵三娘也挤了过来,语气里满是瞧热闹的兴奋,“瞧这阵仗,别是犯了什么事,要被管事问罪了吧?”
赵三娘牵着孩子,闻言叹了口气:“不能吧?林厨娘可是顶守规矩的人,先前我拿细面饼跟她个炊饼都不愿呢。”她说着,手下不自觉地用力,捏得孩子的小手一缩。
痦子大娘哼了一声:“说不定人家是瞧不上你这点小便宜,眼界高着呢!”。
赵三娘瞥了一眼已翻下货车正焦灼不安的林景,语带担忧:“我瞧着林厨娘不像这种人。咱们也去看看吧,万一我能帮着说上两句话呢?”
林景急得频频来回扭头,一会儿犹豫地看着货车内的家当,一会儿又转头焦急地望着那边被团团围住的林芜。
眼见着脸熟的帮厨大叔提着东西往后厨走过来,他再也按捺不住,急忙小跑着迎上去,声音有些发颤但努力保持平稳:“大叔,我娘呢?她怎么了?”
“哎,是小丫头啊,”帮厨低头看见他强忍着惊慌的小脸,放缓了声音,“别怕,你娘跟赵小哥去张管事那儿说点事,一会儿就回来,没事儿的。”
“大叔,那您能帮我看着会儿车吗?我想去找我娘。” 林景仰着头问道。
帮厨被他那强装镇定的小模样逗乐,哈哈一笑:“成,去吧去吧,我给你看着,快去找你娘吧!”
得了应允,林景急忙朝人群方向小跑过去。
他刚离开,恰好停在货车边的赵三娘,突然提高了音量:“哎呀,你这孩子,又闹什么脾气?” 她边说边拍了拍紧紧抱住她的大腿,不肯再走一步的女童。
“咋了?”痦子大娘的目光还黏在不远处的人群里,头也不回地问。
“这孩子怕生,不敢往人堆里去。瞧瞧这没出息的样儿。”赵三娘语带埋怨。
“那些护卫个个虎背熊腰的,吓着孩子也正常。你就别瞎操心去管那林厨娘的闲事了,歇着吧。”痦子大娘撂下话,自己头也不回地往前挤去了。
赵三娘没有跟上去。她蹲下身,安抚着孩子:“乖乖,别怕,娘在这儿呢。”
母女俩的身影隐没在货车投下的阴影里。
那边的人群熙熙攘攘涌到张管事的车厢外。张管事听到外头的喧哗,皱着眉掀开车帘。
“怎么?吃饱了撑的,都聚到我这儿来消食了?”他目光落在带头的小赵身上,语气不善,“小赵,你小子又带头惹事是吧?”
“张叔,您这可冤死我了!”小赵立刻叫屈,侧身让出身后的林芜和那对夫妻,“是这二位有急事非得求见您,都堵到溪边,害得林姐洗个碗都不得安生。他们说林姐跟您相熟,能走个门路。”
众人将林芜与那对夫妻团团围在中间,数道目光一齐聚到他们身上,一时也没有人说话,空气凝滞。
就在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人缝中挤了进来,是林景。他板着小脸,径直走到林芜身边,挨到她腿边,然后伸出小手,向上用力握住了林芜微凉的手指。
他没有说话,黑沉沉的眸子看了一眼那对面色惶然的夫妻,随即又望向张管事。
张管事眉头紧锁,视线扫过神色慌张的年轻夫妻,又掠过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声音沉了下去:“我锦程行好吃好喝供着,是让你们有力气赶路,不是让你们生事胡闹!究竟怎么回事?”
小赵立刻三言两语交待了来龙去脉。
张管事听完,面色更沉。
他看向那对夫妻:“锦程行用人,自有章程。若应征绣娘,该去各城的锦程坊;若是车把式,待商队贴出告示,按规矩应聘。商队是商队,坊店是坊店,我张某还管不到坊店招工的事。”
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况且,我锦程行招人,手艺固然重要,但更看重人品德行。那些无中生有、乱嚼舌根、坏我商队风气之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锦程行也容不下!”
那对夫妻被他目光一扫,顿时慌了神。
那汉子连忙扯着妇人躬身,声音发颤:“管、管事息怒,是、是咱们糊涂了,病急乱投医,听信了混话,绝无坏商队风气的意思!”
张管事却不再看他们,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在这片沉默中格外清晰:“林厨娘乃是循商队告示前来应聘,其后立契、商议餐食安排诸事,皆有第三人在场见证,光明正大,何来单独商议一说?此等谣言,不仅损我张某声誉,更污人清白,坏我锦程行规矩!”
他微微一顿,才继续道:“造谣生事,诽谤他人,按当朝刑统当杖责论处。”
一听这话,那对夫妻顿时煞白脸色,腿脚发软,险些当场跪下。王绣娘更是语无伦次:“管、管事,求您开恩,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张管事沉默地注视他们,那目光犹如实质,沉甸甸地压得两人几乎喘不过气。
半晌,他瞥了一眼小赵后,才再开口,语气又严肃几分:“今日念在你们是初犯,又是受人蛊惑,便不予深究。你二人需当众向林娘子赔罪,在行里澄清事实。若往后再有人管不住自己的舌头,胡乱编排,休怪我按规矩办事,直接捆了送交前方县衙!”
夫妻二人如蒙大赦,连连屈身:“多谢管事开恩!多谢管事开恩!”
随即又慌忙转向林芜,一同深深作揖,声音颤抖:“林娘子,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啊!是我们不辨是非,听了瞎话,坏了您的名声……我们这就去跟同行的人说清楚,绝不再胡说一字!”
林芜看着他们,抬手用袖子抹了抹发红的眼眶,声音有些哽咽:“还望二位今后谨慎些,莫再轻信传言。我带着孩子讨生活本就不易,日子已经够难了,实在经不起这般风言风语。”
她这话说得恳切又饱含辛酸,再瞧那小娃娃紧紧攥着她的手,母子二人静静相依,身形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伶仃,任谁看了都不由生出几分同情。
那对夫妻更是羞愧难当:“是、是我们糊涂,再也不敢了!”
“既是误会,说开便好。”林芜这才轻声道,只是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
“多谢林娘子宽宏大量!”
待这对夫妻道完歉,正缩着肩膀想要退出人群时,众人都以为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三三两两准备散去。
谁料,此时小赵的视线凌厉地刮过人群,厉声道:“谁跟你们传的混话?若是咱们锦程行的人,自个儿滚出来认了!”
他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又将视线聚到了那对夫妻身上。
那汉子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额角直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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