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为祂献上爱

　　白朔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可那颤动很快平息下去，白朔依旧陷在深不见底的昏迷中，只有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简星保持着蹲姿没动，目光却越来越，又很轻地啧了一声。

　　简星太了解顶尖玩家的自愈能力了，尤其是像白朔这样站在巅峰的存在。

　　那种程度的皮外伤，按理说在脱离战斗后几分钟内就该自行止血、结痂，甚至开始愈合。绝无可能像现在这样，如同漏水的容器，连最微小的伤口都无法闭合，任由生命力一点点缓慢流逝。

　　这只有一个解释——白朔赖以生存的、磅礴如海的力量源泉，已经彻底枯竭，或者被系统那个狗东西封印了。他此刻，是真的油尽灯枯，虚弱得连最基础的身体修复都无力维持。

　　这个认知让简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随即又被一种更汹涌、更复杂的情绪淹没——那是一种混合着“果然如此”的验证、掌控一切的兴奋，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揪心。

　　“瞧瞧，”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猎人终于捕获了垂涎已久猎物的满足感，他的指尖停留在白朔的喉结附近，简星能感到其下微弱的脉搏跳动。

　　“要是让人知道，你现在弱得随便一个F级玩家都能捏死……”简星微微俯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气息几乎拂在白朔的脸上，语气甜蜜而危险，“你说，外面会有多少人，排着队想来分一杯羹？嗯？”

　　白朔浓密的睫毛回应般剧烈颤动，仿佛耗尽了残存的全部气力，才勉强掀开沉重的眼帘。冰蓝色的眼眸因剧痛与虚弱蒙上了一层朦胧水雾，却仍固执地聚焦，与近在咫尺的简星四目相对。

　　本以为会撞见“敌视者”眼中惯常的贪婪、赤裸的欲望、冰冷的杀意，或是至少一丝幸灾乐祸——这些他早已司空见惯，甚至在意识深处，已为最糟糕的结局做好了准备。

　　然而，没有。

　　他撞进的，是一双亮得惊人的眸子。

　　那眼底确实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得意，如同猎人终于擒获了追寻已久的猎物。可在那之下，更深邃之处，却涌动着他无法理解的、极其复杂的暗流——那是某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抑或是……一种他从未在任何“敌人”眼中见过的、近乎虔诚的专注？

　　这完全偏离所有预想、不合任何逻辑的古怪开场，让濒死之下意识本就涣散的白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

　　困惑。

　　他微微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唇，似乎想发出质问，喉间却只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血腥气的叹息。最终，那点微弱的力气耗尽，他再次无力地阖上眼，沉入无边的黑暗。

　　“死？”他对着昏迷中的人说，“没那么容易。”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通讯界面。

　　“喂，医生，带上全部高级愈治剂，用你最快的速度，立刻过来。”

　　通讯那头似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想要讨价还价的声音，但简星根本没给对方机会。

　　“他要是死了，”简星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如同淬火的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压力和森然杀气，“我保证，你的‘生命实验室’和里面所有的‘收藏品’，明天就会成为无限城垃圾处理中心的最新填料。”

　　他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又轻描淡写地补上最后一句，将“积分榜第一”的绝对财力，化为最直接的碾压：“你最好祈祷他没事。毕竟，我有的是积分，到时候高价悬赏，对你进行无期限追杀，听懂了吗？”

　　对面瞬间噤声，下一秒，传来一阵极其慌乱、几乎打翻东西的急促声响，以及医生变调的保证：“马、马上到！一分钟！不，三十秒！请、请开放坐标。”

　　不到三十秒，别墅的传送权限便被激活。

　　一道白光闪过，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乱蓬蓬像是刚被炸过、手里拎着一个巨大金属箱的男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正是医生。

　　他来不及喘口气，目光就直接锁定了地毯上昏迷不醒的白朔。只看了一眼，医生的脸色就“唰”地一下白了，比白朔的脸色好看不了多少。

　　“我的老天娘耶……这是……虽然我第一次见，但这应该是法则反噬。”他声音发颤，立刻打开金属箱，里面是琳琅满目、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精密器械和药剂。他手速极快地拿出几个传感器贴在白朔的额头、心口等关键位置，光屏上瞬间跳出一连串触目惊心的、几乎全是红色的危险数据。

　　医生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他尝试着将一管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翠绿色顶级治愈剂注入白朔体内。那足以让濒死S级玩家瞬间恢复大半的珍贵药剂，此刻却如同泥牛入海，只在白朔体表泛起一丝微弱的绿光，便被那些无形的法则伤痕彻底吞噬，效果微乎其微。

　　“不行，常规手段根本没用。”医生猛地抬头，看向一旁脸色越来越沉的简星，语速飞快，带着绝望，“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全是破洞的筛子，再多的能量灌进去也会立刻流失。法则层面的创伤，普通治愈技能和药剂……甚至我的能力，都无法真正起效。”

　　“那就想办法。我找你过来，不是听你说‘不行’的。”

　　医生被他看得一个激灵，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道：“有！还有一个办法！但……但这需要找一个高玩自愿配合，而且代价极大！”

　　“说。”

　　“我有一份【治愈之神】的契约卷轴，可以签订‘治愈契约’。”医生几乎是喊出来的，“但这是一种极其古老稀有的共生类治愈术。一位生命力达到S级以上的自愿者作为‘生命源泉’，通过灵魂契约的构建，将最纯粹的生命本源力量，直接、持续地输送给伤者，用‘源泉’的力量，去强行填补他体内那些法则造成的‘空洞’，支撑起他自身的修复机制。”

　　他喘了口气，看着简星阴晴不定的脸，硬着头皮补充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稳住他伤势、吊住他性命的方法。但是……契约一旦成立，在伤势稳定前无法单方面解除。作为‘源泉’的一方，会持续承受力量和精神力的双重损耗，过程会非常……痛苦。而且，如果伤者最终熬不过去……‘源泉’也会遭到极其严重的反噬，最坏则是……”

　　医生没敢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简星沉默着，看着白朔脖颈处逐渐扩大的渗血裂痕。他已经投入了那么多沉没成本，难道最后是为了看着他死？

　　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简星抬起头，眼神满是果决。

　　“契约怎么签？”

　　医生愣住了。

　　简星又问一遍：“需要我怎么做？”

　　医生完全没想到这位精明利己的“策鬼”会自愿成为源泉，本来还以为自己要遭殃了。

　　他咽了口唾沫，连忙从箱子底部夹层里取出一卷散发着柔和白光、布满神秘符文的古老卷轴。

　　“将你的血滴在‘源泉’符文上，然后将手掌覆在他的心口，集中精神，引导你的力量……剩下的，契约会自行完成。但是一旦开始的话，就无法回头了。”

　　简星接过卷轴，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指尖，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卷轴一端的复杂符文上。符文瞬间亮起，散发出温暖而强大的生命力波动。

　　嗡——

　　符文爆发出炽烈的光芒，整个房间被染成璀璨的金白色，古老的低语在空气中回荡。卷轴自动展开，无数发光的符文链条如活物般腾空而起，缠绕上简星的手腕，另一端则探向昏迷的白朔。

　　简星单膝跪地，左手扯开白朔胸前残破的衣襟，接着将自己染血的手掌，稳稳地、用力地按在了那冰冷胸膛之下、微弱跳动的心脏位置。

　　“白朔，听着。”他低下头，凑近那毫无知觉的耳畔，声音低沉而霸道，“你的命，从现在起，归我了。我想给你的，你不能不要……我要让你活，死神也带不走。”

　　随着他的话语，古老的卷轴爆发出更加耀眼夺目的白光，将两人彻底笼罩。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撕扯连接的剧痛，瞬间席卷了简星的全身。但他紧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按在白朔心口的手却纹丝不动，甚至更用力地压了下去。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体内那浩瀚如海的金色生命力，正化作最纯粹的光流，源源不断地涌向白朔千疮百孔的身体，涌向那些黑暗的、正在不断侵蚀生机的法则裂痕。

　　光流所过之处，裂痕的扩张似乎……微微停滞了一瞬。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简星突然感觉到——

　　在那些狰狞的法则裂痕之下，在几乎枯竭的力量核心最深处……似乎，沉睡着某种极其恐怖的存在。

　　它因为契约生命力的灌注，而……微微动了一下。

　　不对。

　　有什么东西……藏在白朔的身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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