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树叶

　　空气里弥漫着奶油甜腻的香气，混合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遥远的蝉鸣。两人小口吃着蛋糕，偶尔交谈几句，话题散漫而轻松，关于刚结束的高考，关于即将到来的、在同一个城市的大学秋天，关于宋萤在群里发的离谱表情包。一切都平常得如同任何一个夏日午后，却又因这个特殊的日子，和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事实，而镀上了一层隐秘而甜蜜的光晕。

　　吃完蛋糕，收拾好餐具。江浔忽然从背后轻轻抱住了正在水池边冲洗手指的林安言。他的下巴抵在林安言清瘦的肩窝，呼吸间还带着奶油的甜味，温热的气息拂过对方敏感的耳廓。

　　“礼物呢？”江浔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笑意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安言冲洗的动作顿了顿，水声哗哗。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挣脱这个拥抱，只是任由江浔抱着，感受着身后少年胸腔传来的、比自己稍快一些的、有力的心跳。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条。

　　良久，水声停了。林安言用干净的毛巾擦干手，然后，缓缓转过身。他没有去看江浔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而是微微垂着眼睫，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闭上眼睛。”

　　江浔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更狂野地跳动起来。他依言闭上眼，浓密的睫毛紧张地颤动着。视觉被剥夺后，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林安言轻轻走开的脚步声，听到衣柜门被拉开又关上的细微响动，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还有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

　　等待的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长。就在江浔忍不住想要偷看时，他感觉到林安言又回到了他面前。紧接着，一个微凉、柔软的东西，轻轻贴上了他的嘴唇。

　　不是手指，不是任何物品。是林安言的嘴唇。

　　那个吻起初很轻，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蝴蝶初次降落花瓣。江浔浑身一震，几乎要立刻睁开眼，但强行忍住了。

　　他感受着那两片微凉的柔软在自己的唇上停留，然后，开始缓慢地、生涩地移动。没有深入，只是唇瓣与唇瓣之间最纯粹的厮磨，却带着电击般的触感，瞬间席卷了江浔的全身。

　　他忍不住回应，微微张开嘴，试探性地吮吸了一下对方的唇瓣。林安言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却没有后退，反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出舌尖，极轻地舔了一下江浔的唇缝。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个开关。江浔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睁开眼，手臂收紧，将林安言彻底拥入怀中，深深地吻了下去。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所有积攒，甚至有些凶狠地攻城略地。蛋糕的甜味在彼此的口腔中交换、融化，变成了另一种更醉人的气息。

　　林安言起初还有些僵硬，手指无措地抓住江浔腰侧的衣料。但在江浔不容置疑却又不失温柔的引领下，他渐渐放松下来，开始生涩而认真地回应。他的手慢慢攀上江浔的后颈，指尖插入他短硬的发茬，带来细微的痒和更深的悸动。

　　他的吻技依旧生疏，却带着一种全然的交付和信任，比任何技巧都更让江浔心旌摇荡。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不得不稍稍分开。额头相抵，呼吸交织，空气中充满了灼热而潮湿的气息。江浔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安言，他的脸颊染上了前所未有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脖颈，甚至锁骨的凹陷处。

　　那双总是清澈平静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眼尾微微泛红，嘴唇被吻得湿润红肿，微微张着喘息。

　　这从未有过的、活色生香的模样，几乎让江浔看呆了，心脏像是要炸开一样鼓噪着。

　　“……礼物。”林安言喘息稍定，抬起眼睫，目光有些迷离，却直直地看进江浔眼底，声音沙哑而清晰，“……是我。”

　　这两个字，像是最烈的酒，瞬间点燃了江浔所有的理智。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手臂一用力，便将林安言打横抱了起来。林安言轻轻惊呼一声，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将发烫的脸颊埋……

　　卧室的门被推开，又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光线和声响。厚重的窗帘遮蔽了大部分阳光，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空调出风口微弱的指示灯，和从窗帘缝隙漏进的几缕金线，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和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江浔将林安言轻轻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动作带着珍视的小心翼翼。他俯身，双臂撑在林安言身体两侧，深深地凝视着他。在昏暗的光线下，林安言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江浔的身影，没有害怕，没有退缩，只有一片沉静的、等待被开启的深海。

　　“安言……”江浔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不确定的询问。

　　林安言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着江……

　　这是一个无声的、最明确的许可。

　　衣衫在灼热的呼吸和颤抖的指尖下，如同褪去的蝉蜕，一件件滑落，堆积在床角。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细小的颤栗，但很快就被对方滚烫的体温覆盖、熨帖。

　　江浔的吻落了下去，从额头，到眼睑，到鼻尖，再到嘴唇，然后一路向下，虔诚而热烈，如同探索最神圣的领土。

　　林安言的身体起初有些紧绷，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但当江浔的吻带着无尽的怜惜和爱意，落在他颈侧、锁骨、胸前……那些紧绷的弦，渐渐松开了。细碎的、压抑的呻吟从他紧咬的唇瓣间逸出，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江浔的耳膜和心脏。

　　“别怕……”江浔不断地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看着我，安言……”

　　林安言睁开迷蒙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对上江浔燃烧着爱火与克制的双眸。那一刻，他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消散了。他松开紧咬的唇，伸出颤抖的手臂，紧紧环抱住江浔汗湿的、肌肉绷紧的脊背，将自己全然交付。

　　当最亲密的结合终于到来时，两人都发出了一声闷哼。疼痛与极致的充盈感同时袭来，林安言的指甲无意识地陷进了江浔后背的皮肤。江浔立刻停下，忍耐得额角青筋跳动，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林安言的胸口。

　　“疼吗？”他哑声问，吻去林安言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

　　汗水交融，呼吸缠绕。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肌肤摩擦的细微声响，压抑的喘息，和偶尔溢出的、带着泣音的呻吟。窗外盛夏的蝉鸣依旧喧嚣，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隐秘空间里，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彼此的身体、温度、气息和心跳，成为感知世界的唯一坐标。

　　那些过往的挣扎、压力、不确定，那些对未来的迷茫和期许，在这一刻都被汹涌的情潮冲淡、消融。只剩下最原始的确认——我爱你，我需要你，我拥有你。

　　当最后的浪潮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时，江浔紧紧抱住林安言颤抖的身体，深深地吻住他的唇，将两人共同推向眩目的顶峰。

　　那一瞬间，仿佛有绚烂的烟花在紧闭的眼睑后炸开，又仿佛坠入了温暖而深沉的海洋，耳边是血液奔流的轰鸣和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以及……对方同样剧烈的心跳，紧紧相贴，不分彼此。

　　浪潮缓缓退去，留下满身的疲惫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餍足与安宁。

　　江浔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相连的姿势，侧身将林安言紧紧拥在怀里，一下下轻吻着他汗湿的鬓角、通红的耳廓，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安言……安言……我爱你……”

　　林安言累得几乎睁不开眼，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组过，酸软无力。但心里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饱满的暖意充盈着。

　　他蜷缩在江浔滚烫的怀抱里，脸颊贴着对方汗湿的胸膛，听着那尚未完全平复的、有力的心跳，感觉无比安心。

　　窗帘缝隙漏进的光线移动了角度，变得更加柔和，金灿灿的，落在凌乱的床单和他们交叠的身体上。空气中的热度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情欲的气息和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

　　在这个盛夏的午后，在江浔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他们以最亲密无间的方式，完成了从少年到成年、从恋人到伴侣的、最重要的仪式。

　　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紧紧相拥的身体，同步的心跳，交织的呼吸，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爱意蒸腾的余温，已经诉说了所有。

　　窗外的蝉，不知疲倦地唱着盛夏的歌谣。

　　而房间里，时光静好，爱意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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