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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法人员？执法人员还能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王凤霞一边在盆里倒狗粮，一边愤怒质问。那是一个巨大的铝盆，大到可以装两个人。
　　“难道不是你先想放狗咬人的？”黎楱和越澄坐在客厅唯一的沙发上，抱着手臂忍不住回复。
　　王凤霞家的布局和刘婉清一模一样，也是同样空荡，客厅里的家具只有一个破旧的双人沙发和茶几，右侧的餐厅只有一个矮桌和一个绿喷，空地上堆着好几袋狗粮。天花板顶部的环形灯很找得客厅如同白昼。
　　王凤霞将空袋子叠好套到一旁的袋子里，徒手撕开另一袋狗粮往继续往盆里倒：“是你们先闯进来的，谁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就是一老百姓，不得防着点？”她说话的语气又快又急，声音尖利，全然没了之前嘶哑的状态。
　　“那我们派人来想保护你你也不理啊。”黎楱同样尖利。
　　刚才拿刀指着她的脖子，她只能骂骂咧咧地将人放进来，话语粗俗，听得黎楱实在忍不住想和她吵架。
　　“保护？”王凤霞将半袋狗粮往盆里一扔，歪着脖子，手指着黎楱放刀的地方，朝两人走了几步，“来来来，刚才是不是你拿刀要看我的？啊？你还跟我说安全？”
　　“你！”黎楱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回应，却被越澄打断，“这个是沉柳木吧？”越澄点了点茶几上的木剑，一边轻轻拍了拍黎楱的手，还捏了一下。
　　黎楱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异样，不自觉缩了缩手，同时也闭了嘴。
　　王凤霞哼了一声，将狗粮倒完，去了一旁的厨房，两人视线跟过去，发现王凤霞家里的厨房没有灶台。
　　越澄和黎楱对视了一眼，问道：“您也被鬼盯上了吗？”
　　“鬼？”王凤霞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有点闷，她重重关上灶台底部的柜门，“我就是抓鬼的——吃吧。”
　　毛毛们立刻扑倒铝盆里，哼哧哼哧吃着粮食。

　　王凤霞第给二人两瓶水，有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二人正对面，隔着茶几，手搭在腿上，自下而上的盯着黎楱，阴森的问：“那张照片，你是从哪里得的？你知道些什么？”
　　她白发凌乱，脸上皮肤粗糙，这么看着黎楱，当真有些像恶鬼。
　　黎楱自然不会被吓到，于是反问她：“你说你是‘抓鬼’的，是什么意思？”
　　“你先说！”王凤霞态度强硬。
　　黎楱正要皱眉，又听见越澄温声开口，“我也想知道。你刚才告诉我情况不对，是怎么回事？是......”他略微停顿，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发现小区里的恶鬼了？”
　　黎楱还没来得及反应，王凤霞却猛然靠近抓住黎楱的手，激动道：“你们发现他了？他在哪？就躲在楼上是不是？他杀了好多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就在楼上对吗？带我去！我要解决他......”
　　王凤霞的手越抓越紧，几乎要嵌入她的肉里面，她送小月回家时换了个薄长袖，现在被王凤霞有些痛，只是还没来等她挣开，痛感消失了。
　　越澄握住了王凤霞的手臂，“阿姨，我们应该跟您的目的一样，都是来抓恶鬼的，如果今天不解决，恐怕还有更多人死亡。”
　　王凤霞看了看越澄，又看了看黎楱，挣开越澄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小板凳上，恢复了冷静。她平复呼吸，甩了甩了刚才被越澄握住的那条胳膊，又上下搓了两下，语气沧桑而疲惫：“你先跟我说说，那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黎楱看了一眼越澄，越澄朝她微微点头，意思是让她告诉王凤霞。但黎楱并不是要得到越澄的影响，只是疑惑越澄刚才的行为，因为王阿姨的手臂被他握的挺痛的。
　　但此时这不是重点。“那张照片是我从局里的报告里得到的，拍摄者是附近小区的一位居民。”之后，黎楱将调查情况说了一遍。在听的过程中，王凤霞似乎有好几次想说些什么，表情十分愤怒，但最终忍住了。
　　黎楱说：“但我觉得事情不对劲。”
　　当时黎楱以为他们见到的小孩就是小羽。小羽死时才九岁,女生的性/征并不明显，再加上刘婉清所说的小孩头发凌乱，也分不清是长是短，而黎楱在702时也没见到那小孩的样子，是男是女不能确定，也有可能不是小羽。
　　“后来我拜托人分析了一下这张照片和另一张，”黎楱将手机放到茶几上，上面是辛有志夫妇在游乐场的照片，“顺便查了一下这两人，发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王凤霞死死盯着手机上的照片，胸口起伏，双手紧紧捏着，几乎要将手心捏出血。
　　黎楱继续说：“十二年前，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叫辛钰。但很可惜，他很快就死了，死在......小羽去世的三个月前。他父母在警局开的证明，据说是洗澡时溺水了。”黎楱划到另一张照片，是王凤霞抱着小羽的那张，放大，“既然是死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照片里呢？”
　　人群掩映中，一个孩子挤在大人中间，高高扯起嘴角——他在笑。
　　黎楱最后说：“之后我又重新看了一下您的报警记录，发现您在20年和21年都报过警——辛有志和赵华英两人虐待儿童。而警察调查后告诉您，他们家没有孩子。”
　　“难怪他看起来不太正常。”越澄皱眉，“这么可怜。”
　　“他可怜？”王凤霞怒极反笑，“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怎么会......可怜？”

　　王凤霞擦了擦眼泪，“我报警就是想杀了他们的，只恨没将他们一家全部千刀万剐！竟然一把大火就把他们烧死了，我呸！凭什么死得这么轻松？”
　　“当年，到底发生了发生了什么？”

　　王凤霞深吸一口气，将往事——幸福花苑闹鬼的真相一一告诉二人。

　　十二年前的夏天，是个个七月，赵华英和辛有志迎来了它们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给他起了一个贵重的名字——辛钰。
　　那时的赵华英是小学宿管，丈夫辛有志是超市的理货员。夫妇二人一直想要给孩子却无法实现。两人也去医院检查过，身体都没什么问题。
　　“当时我跟赵华英关系挺好，经常一起出去逛街。突然有天，她跟我说她找到个方法可以生孩子，搞得神神秘秘的。”王凤霞喝了一口水，垂下眼继续道:“我就劝她，你不要瞎搞，千万不能违法。她信誓旦旦说绝对不违法，又说一定能成功。我知道她一直很想要小孩，每次看见我女儿都抱着不撒手，天天说羡慕我。”
　　赵华英当时说的很神秘，王凤霞是真的担心，于是旁敲侧击，赵华英将生子秘方告诉了她。
　　赵华英说，他们听说三归山那边有个山洞，里面有个天然神仙像，求子很灵，她在网上看到很多不孕不育的夫妇都去了那里，最后都成功怀孕了。

　　“三归山？”黎楱想起前几天公交车上的老奶奶，面容严肃起来。
　　“就是三归山。”王凤霞继续说下去。
　　赵华英告诉她，前几天跟辛有志去了三归山一趟，那个山洞离村镇很近，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而且也不收钱，全靠缘分。
　　王凤霞从来不信这些，知道那里没什么危险后，也没再劝了，想着万一真的怀上了也是好事一桩。
　　后来赵华英果然怀孕了。那时候王凤霞的女儿刚上幼儿园，需要自己每天接送，再加上工作上的事情也忙起来，因此跟赵华英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只在小区里碰见时打过几次招呼，赵华英面色红润，看起来很健康。

　　“那个畜生刚出生的时候，我还去看了一眼。”王凤霞厌恶的说道。
　　那时王凤霞丈夫骨折住院，她去看望，正好赵华英生产完。
　　王凤霞提着一箱补品去看她。赵华英躺在病床上，孩子放在一旁的育儿箱里。
　　让王凤霞奇怪的是，赵华英一点都没有怀孕时的喜悦，满脸灰败，看见凤霞，也只是勉强打了个招呼。
　　王凤霞坐在保育箱旁的椅子上，主动跟赵华英聊天。为了照顾产妇的情绪，不能将注意力过多放在小孩子身上。她跟赵华英说了一些自己生产后的经验，才把话题拐到了孩子这里。
　　王凤霞提出想看看这孩子，赵华英顿了顿，说孩子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赵华英说这话时，有点奇怪，像是.....抗拒，又像是害怕？
　　王凤霞当时想着可能是赵华英太过宝贝这孩子，所以不舍得其他人抱，于是又聊了几句后，起身准备告别离开了。
　　就在这时，育儿箱的婴儿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咿呀”，王凤霞下意识将视线投过去，那孩子睁开了眼睛。
　　那时一双任谁看了都怕的眼睛——眼珠很大，瞳仁却不挨上下，只在眼白中间成一个小圆，映着王凤霞惊惧的脸。
　　赵华英开口解释：“医生说这孩子眼睛还没发育好，过几个月就长好了。”
　　“是啊、是啊”王凤霞被吓到，又胡乱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她后来又觉得自己挺不厚道的，人家千盼万盼才盼来一个孩子，就算是身体有什么缺陷，自己也不该在病房做出那种反应。
　　王凤霞越想越愧疚，听说赵华英出院后，特意又买了些礼物去楼上拜访她。赵华英倒是没有介意，恢复了气色，还主动让她抱了抱小辛钰，他的眼睛是正常的。

　　王凤霞女儿上小学时，辛钰也上了幼儿园，正好是王凤霞女儿之前读的那所。那天王凤霞接女儿放学，进入小区楼栋时，碰到了辛钰。
　　他蹲在一层的楼梯间，拿着一个装着圆珠子的玻璃瓶，在平地上滚来滚去，圆珠子在玻璃瓶里互相碰撞，好几次要要掉出瓶口又落回原位。
　　“小钰呀？怎么一个人在这啊？你妈妈呢？”王凤霞牵着女儿正要上楼。
　　辛钰抬起头来，也没回话，眼珠在王凤霞身上转了一会，又在王凤霞女儿身上转了几下，然后将手里的玻璃瓶瓶口朝下，完全倾斜，玻璃珠子哗啦啦顺着楼梯往下滚。
　　王凤霞停住了刚踏上台阶的脚，有点意外，又有点不确定辛钰是不是故意这么做。
　　辛钰又将手中的玻璃瓶横放，里面还有大概十几个珠子
　　他盯着二人，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走呀？”声音脆生生的，目光却泛出让人胆寒的期待。
　　王凤霞教训道：“这样子不行呢，小朋友不能这样啊，别人走上来万一踩到会受伤的。”
　　辛钰只是盯着二人不说话。
　　王凤霞此时是真的觉得这孩子有些奇怪，不过好在最后一个珠子滚到最底层，上楼梯时不用担心踩到，于是王凤霞领着女儿又往上踏了一步。
　　另一只脚还旋转半空，王凤霞又听见一阵哗哗响动，辛钰竟然将瓶子里的珠子全部到了出来。不仅如此，还特意将瓶口朝向了自己，几个珠子打在脚背上，又向下继续滚落。
　　辛钰摇了摇空荡的瓶子，再次重复：“你怎么不走呀？”
　　王凤霞即使脾气再好也该生气了：“你这小孩怎么回事？你父母怎么教你的？”
　　声音又大又严厉。辛钰没有丝毫害怕，仍旧盯着二人：“你刚才怎么不走呀？”
　　王凤霞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她一个大人，又不能真把一个小孩怎么样，只能找个机会跟赵华英说说，于是瞪了辛钰一眼，牵着女儿，小心翼翼贴着墙往上走。
　　二人上到二楼拐角时，辛钰视线还追着她们，甚至还不明所以的冲她们摇了摇空瓶子。
　　等上到三楼时，王凤霞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走到家门口时，小羽突然将她拉住。
　　王凤霞一回头，便看见站在楼梯口的辛钰，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撞着墙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上来的。
　　王凤霞有些毛骨悚然，手忙脚乱的打开门将女儿拎进门内，又关上，眼睛贴上猫眼，却发现辛钰走到了自家门口，隔着猫眼与王凤霞对视。

　　王凤霞不敢再看，只是她向来心大，转头看见客厅里的一片狼藉，开始边收拾边训起女儿来。等吃完饭，洗完澡，小羽在客厅看书，她又想起了辛钰白天时的样子，有点发毛。但很快又找到理由：说不定这孩子心理是有点问题，还挺可怜。
　　这时，小羽主动将茶几收拾好，拉过王凤霞，低声说道：“妈妈，我要跟你讲个秘密。”
　　王凤霞觉得稀奇，凑过耳朵，十分期待：“什么秘密？”
　　“那个辛钰是个坏孩子。”
　　王凤霞有些奇怪，小羽又贴着她的耳朵说：“上个星期，他昨天用剪刀刺了另一个小朋友的眼睛。”
　　王凤霞有些不相信：“你听错了吧，谁跟你讲的？”且不说这种事情多多少少要上社会新闻，而且出了这恶事，一般都传很快的。
　　“是真的！”小羽有些着急，“是袁意涵跟我说的，他的弟弟就上那个幼儿园。”
　　王凤霞自然知道袁意涵，是小羽玩得最好的一个朋友，她也确实有个弟弟在上那个幼儿园......
　　可是一个小孩子就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王凤霞也不太想跟女的讨论这种问题，于是赶紧找借口安排她睡觉了。
　　“是真的，妈妈。是真的。”小羽躺在被子里，还孜孜不倦让妈妈相信她。
　　“好了好了，管他真的假的，快睡吧。”王凤霞关了灯，将小羽卧室门关上之后，又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不由自主的想起辛钰刚出生时那双眼睛，以及他们一家这几年的种种。
　　自从辛钰出生后，夫妻二人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听说办满月酒请客。就算偶然碰到赵华英也没看见她带着小孩，好不容易打个招呼，对方也是匆匆忙忙，像是有心事。
　　想着想着，王凤霞总觉得客厅的灯光暗了一些，更加冷了，简直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她被吓了一跳，自己丈夫今天刚出差，不可能提前回来。于是心惊胆战的凑到门口，看了猫眼，发现是赵华英才松了口气。
　　王凤霞们还没完全打开，就先笑着客套：“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呀？吃饭了吗？”
　　其实按照她往常的习惯，后面应该还有一句“小孩怎么样？”但经过今天这两件事，王凤霞自动没将那句客套说出口。
　　赵华英拎着一带桃子，拿着一个大碗，不好意思的说：“你前两天给我送卤味留下的碗，我还过来，给您带了一袋桃子。”
　　“哎呦这么客气干什么，碗我拿走，桃子我不要。”王凤霞摆摆手。一周前小羽说想吃卤味，王凤霞觉得外面的不干净，于是自己准备了食材做。做完后，确实给赵华英他们松了一碗。
　　说起来，那时候辛钰也在家里。不是暑假，不是周末，更没到幼儿园放学时间。
　　王凤霞手一顿，这才发现，赵华英脸色苍白，眼睛有些浮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
　　王凤霞猜想可能是辛钰的事情，而赵华英这幅样子又实在可怜，干脆将人请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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