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法厄同
天柱的升起,使整个奥林匹斯山飘洒着耀眼的金辉。
太阳神赫利俄斯站在云端,看着宙斯的雷电花纹在天柱上愈发璀璨,指节攥得发白 —— 他的太阳车刚从主神位前驶过,那十二根白玉天柱明明对他发出了嗡鸣的认可,却在他即将踏上神位时,突然垂下淡金色的屏障,将他与妹妹月神塞勒涅、黎明女神厄俄斯一同挡在外面。
“哥哥,走吧。” 塞勒涅的新月权杖在掌心转了半圈,杖尖的清辉映出她眼底的落寞,“宙斯本就不想让我们这些泰坦神靠近权力中心,何必自讨没趣。”
厄俄斯把脸颊埋进朝霞织成的披帛里,声音带着哭腔:“可我们掌管日月晨昏,比那些只会宴饮的神明重要多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赫利俄斯按住肩膀,兄长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哆嗦 —— 那是压抑着怒火的灼热。
赫利俄斯的太阳车在云端划出金色的弧线,车辕上的火焰纹路明明灭灭,像他此刻的心情。他想起自己年轻时,泰坦神统治的时代,太阳车驶过天空时,连盖亚都会掀起花海迎接;可自从宙斯推翻克洛诺斯,他的宫殿虽仍镶着黄金宝石,却总有人在背后议论 “过气的太阳神”。尤其是阿波罗诞生后,那些年轻神明总把 “未来属于新太阳神” 挂在嘴边,让他胸腔里的火焰烧得愈发旺盛。
“回殿。” 赫利俄斯的声音像烧红的青铜,掷地有声。四匹翼马感应到主人的怒气,扬蹄时喷出的火星在云端炸成细碎的流星,拖着太阳车向东方的日宫疾驰而去。
日宫的穹顶是用熔化的黄金浇筑的,正午时分总泛着能灼伤眼睛的光。殿门由象牙雕刻而成,上面镶嵌着三千颗会发光的星子石,每颗都对应着赫利俄斯驾驭太阳车驶过的轨迹。可今日的日宫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暗 —— 侍女们捧着的琼浆在玉杯里泛着白沫,负责打理马厩的宁芙们缩在角落,连最不怕火的火焰蜥蜴都躲在壁炉后,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父亲!”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划破寂静。法厄同从殿内奔出来,他穿着小一号的金纹锦袍,领口的太阳徽章歪在一边,脸颊上还沾着泪痕。这孩子是赫利俄斯与海洋女神克吕墨涅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金发与母亲的蓝眼,向来是赫利俄斯心尖上的宝贝 —— 即使在泰坦神被排挤的日子里,他也从未亏待过这个儿子,连太阳车的缰绳都允许他抚摸。
“怎么哭了?” 赫利俄斯刚压下去的怒火瞬间消散,弯腰把儿子搂进怀里。掌心触及法厄同颤抖的脊背,他能感觉到这孩子在极力隐忍,肩膀抖得像风中的向日葵。
法厄同攥着父亲的袍角,指节发白:“那些奥林匹斯的小神…… 他们说我是野种,说您根本不承认我……” 他抬起头,蓝眼里的泪水像被阳光晒化的露珠,“他们说只有主神的孩子才配被承认,可您明明比那些主神厉害!”
赫利俄斯的心脏像被太阳车的轮轴碾过,又闷又疼。他抚摸着儿子柔软的金发,目光扫过殿外 —— 那些年轻的神明敢如此放肆,不就是因为宙斯默许他们排挤泰坦一脉?不就是因为他没能坐上主神位,连带着儿子都要被羞辱?象牙门上的星子石突然暗了两颗,像在为这对父子叹息。
“胡说。” 赫利俄斯的声音尽量放柔,指尖凝聚出一缕金光,在法厄同的眉心烙下小小的太阳印记,“你是我赫利俄斯的儿子,这是天地都知道的事。” 他牵着儿子走向内殿,那里的黄金宝座旁立着一根珊瑚权杖,是他当年受泰坦众神祝福时得到的礼物,“想要什么证明?父亲给你。就算是要天上的星子,我也能为你摘下来。”
法厄同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我不要星子。” 他盯着父亲身后的太阳车模型 —— 那是赫利俄斯用纯金打造的缩小版,车轮上的火焰纹路栩栩如生,“我要驾驶您的太阳车,从东到西跑一圈。只要我能驾驭它,就没人敢再说我不是您的儿子了!”
赫利俄斯的脚步猛地顿住。珊瑚权杖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杖头的珍珠串摔得七零八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 太阳车是泰坦神的荣耀,是世界运转的根基,别说凡人,连神明都不敢轻易触碰,这孩子竟敢提出如此狂妄的要求。
“不行!” 赫利俄斯的声音陡然拔高,殿内的星子石齐齐闪烁,“太阳车不是玩物!那四匹翼马是从混沌中诞生的火焰神兽,车辕上的火焰能烧毁星辰,你驾驭不了它们!”
法厄同被父亲的严厉吓了一跳,却咬着唇不肯退让:“您说过会满足我的!您还对着冥河发誓了!” 他跑到太阳车模型旁,小手抚过车轮的纹路,“我看过您驾驭它,只要抓紧缰绳就行!那些小神说,要是我连父亲的车都不敢驾,才真是野种!”
“谁跟你说的?!” 赫利俄斯的怒火瞬间燃起,周身的金光变得灼热,连殿内的黄金梁柱都开始发烫。他知道这是圈套 —— 那些小神故意刺激法厄同,就是想看泰坦神的笑话。可看着儿子倔强的侧脸,看着他眼底那份 “一定要证明自己” 的执拗,他又狠不下心来斥责。
这时,月神塞勒涅与黎明女神厄俄斯走了进来。塞勒涅的新月权杖在门口划了道银辉,暂时压下了殿内的灼热气浪:“哥哥别生气,法厄同还小。” 她蹲下身,温柔地擦掉法厄同脸上的泪痕,“太阳车太危险了,姑姑带你去月宫看玉兔好不好?它们刚生了一窝小兔子,雪白雪白的。”
厄俄斯也帮腔:“是啊,驾驶太阳车要经过天之绝顶,那里的风会把人吹得头晕目眩,连你父亲都要握紧缰绳呢。” 她展开朝霞披帛,上面映出太阳车驶过天空的轨迹,“你看这路线多陡,下去的时候稍不注意,就会掉进海洋女神的怀里。”
法厄同却别过脸,小脸上满是倔强:“我不怕!父亲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他跑到赫利俄斯面前,张开双臂抱住父亲的腰,“父亲,就一次,好不好?我一定小心,绝不乱用鞭子,就顺着您平时走的路跑一圈。”
赫利俄斯看着儿子仰起的小脸,看着他金发间沾着的泪珠,看着他紧紧攥着自己袍角的小手 —— 这双小手昨天还在为他整理王冠上的流苏,还在马厩里给翼马喂长生草。他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为了证明泰坦神的力量,驾着太阳车冲破过乌拉诺斯的云层,那时的他,不也像法厄同一样,眼里只有 “证明” 二字?
“唉……” 赫利俄斯长叹一声,弯腰捡起珊瑚权杖。杖头的珍珠串虽已散落,核心的太阳宝石却依旧明亮。他知道自己不该答应,可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想着那些对泰坦神的羞辱,一股冲动突然攫住了他 —— 或许,让法厄同驾一次也好,让那些嘲笑他们的神明看看,泰坦神的血脉从未衰败。
“但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赫利俄斯的指尖凝聚出三道金光,分别落在法厄同的手腕、额头和心口,“第一,握紧缰绳,绝不松手;第二,顺着车辙走,绝不偏离路线;第三,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回头看。”
法厄同用力点头,蓝眼里的光芒比殿内的星子石还要亮:“我都答应!”
赫利俄斯牵着他走向马厩。那里的四匹翼马正在打盹,它们的鬃毛是流动的火焰,蹄子踏在黑曜石地面上,留下灼烧的印记。听到脚步声,翼马们抬起头,金色的瞳孔里映出法厄同的身影,发出低沉的嘶鸣 —— 它们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上的太阳血脉,却也察觉到他驾驭不了自己的力量。
“别怕,它们很温顺。” 赫利俄斯抚摸着领头的翼马 “埃奥斯” 的脖颈,这匹马最通人性,曾在他疲惫时放慢脚步,“它们会带你走完这一程,但你要记住,它们是伙伴,不是工具。” 他转身取出一套迷你的黄金缰绳,上面镶嵌着防滑的宝石,“这是我年轻时用的,比现在的轻便,你试试。”
法厄同接过缰绳,小手刚好能握住。他学着父亲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埃奥斯的脖颈,翼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火星落在他的锦袍上,却没烧出半点痕迹 —— 那是赫利俄斯暗中施加的保护咒。
“该出发了。” 赫利俄斯看了看天色,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那是太阳车该启程的时刻。他亲自为法厄同整理好金纹锦袍,把一顶小一号的太阳帽戴在他头上,帽檐的阴影刚好遮住他的眼睛,避免被初升的阳光刺痛。
法厄同爬上太阳车时,小小的身子几乎被车辕挡住。他抓住缰绳的样子很认真,像个真正的驾驶者。赫利俄斯最后检查了一遍车轴,那里的火焰封印被他加固了三层,又在车轮上刻下 “循轨” 的符文 —— 只要不偏离路线,就不会有危险。
“去吧。” 赫利俄斯拍了拍埃奥斯的脖颈,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外祖母泰西斯会在东方的大门等你,她会为你打开通路。记住父亲的话,握紧缰绳,别回头。”
法厄同用力点头,清脆地喊了声 “驾”。四匹翼马嘶鸣着,拉动太阳车向东方疾驰而去。车轮滚动时,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像在吟唱古老的歌谣。法厄同的笑声从风中传来,清脆又欢快,让赫利俄斯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真的没问题吗?” 塞勒涅走到他身边,新月权杖的清辉与他身上的金光交织在一起,“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赫利俄斯望着太阳车消失的方向,那里的天际已被染成金黄。他想起法厄同出发前,偷偷塞给他一片花瓣 —— 那是他在花园里摘的向日葵花瓣,上面用稚嫩的字迹写着 “父亲最厉害”。一股暖流突然涌上心头,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他是我的儿子。”
可他没看到,在太阳车驶过天之绝顶时,法厄同好奇地低头看了一眼 —— 大地在他脚下像块彩色的地毯,河流像银色的带子,那些平日里高大的山脉,此刻小得像米粒。他忍不住松开一只缰绳,想去触碰那些 “小玩具”,却没发现,领头的埃奥斯因为少了一只手的牵引,脚步开始偏移,渐渐偏离了原本的车辙。
马厩里的翼马突然焦躁起来,不停地用蹄子刨地。赫利俄斯的心猛地一沉,抬头望向天空 —— 那里的太阳光芒突然变得刺眼,比平时亮了三倍不止,连空气都开始发烫。他腰间的珊瑚权杖发出尖锐的嗡鸣,杖头的太阳宝石裂开了一道细纹。
“不好!” 赫利俄斯的脸色瞬间惨白,拔腿就向天空飞去。他能感觉到,太阳车的轨迹正在偏离,那些加固的火焰封印正在松动,大地的气息里传来草木燃烧的焦味 —— 法厄同出事了。
塞勒涅与厄俄斯也察觉到了异常,急忙跟了上去。月神的清辉与黎明的霞光在空中交织,却挡不住那越来越盛的烈焰。她们能听到大地上传来凡人的尖叫,能看到河流在干涸,森林在燃烧,那些原本温顺的自然之灵,此刻正发出痛苦的哀嚎。
而此刻的太阳车上,法厄同正惊慌失措。他没想到松开缰绳的瞬间,翼马会突然失控,太阳车像脱缰的野马,在天空中横冲直撞。大地被车轮的火焰烧出一道道焦黑的痕迹,连海洋都在沸腾,冒出白色的蒸汽。他想握紧缰绳,却被剧烈的颠簸震得手忙脚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 他想起父亲的话,不能回头,不能松手。
赫利俄斯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太阳车在天空中疯狂乱窜,法厄同的小身子在车里摇摇欲坠,四匹翼马被失控的力量裹挟,眼里燃烧着野性的火焰。他心疼得像被刀割,却不敢贸然靠近 —— 太阳车的火焰已经失控,任何触碰都可能引发更大的爆炸。
“法厄同!松手!跳下来!” 赫利俄斯在空中大喊,声音被热浪扭曲,“父亲接住你!”
法厄同看到父亲,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想跳,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车轮勾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