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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两天后,沉舟清理邮箱时才看到那两封电子邮件。
百年校庆很有纪念意义,那天是周六,他应该有空;至于S大国内校友会……他不是很想去。
当年他和江骁野在一起的事人尽皆知,去了免不了会被提起。
他猜江骁野一定会去,说不定还会在现场“发疯”。
说什么来什么,江骁野的消息弹出来了。
【江骁野:我在国外,和你有八个小时的时差,不能在合适的时间和你说早安了。】
【江骁野:我给你买了礼物,回去给你。】
【江骁野:去忙吧,按时吃饭,少熬夜。】
沉舟静静地看着消息一条一条地弹出来,他想起小时候,每次去上学,他妈都会叮嘱一大堆,后来他都会背了,不等她说,他就抢答,她只能无奈地摸他的头。
那时候,他以为他会陪她很多很多年,看着她白发苍苍。
她离开以后,再没有人那样叮嘱他。
沉舟把手机倒扣,收敛情绪,继续工作。
忙到中午,江骁野的人准时送来午餐,顺便为他更换了办公室里的鲜花,十个花瓶重新焕发生机。
他有点窘迫,不敢想江骁野知道他特意买了十个花瓶后有多得意。
不过还有更令他窘迫的,宁嘉致拎着午餐来找他一起吃饭,正好和江骁野的人遇上了。
宁嘉致时不时就会来找沉舟吃饭,他自来熟,沉舟手下的人都认识他。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江骁野的人正准备离开,他默默扫视一圈,看见鲜花,也看见桌上精致的饭菜。
“哎呀,早知道我不来了。”他嘴上说着酸话,腿却很诚实地往沙发走,把自带的午餐放到桌上,然后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双手往桌上一撑,身子微微前倾,带着一点压迫感,小声质问,“说说吧,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沉舟松松领带,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哪一步都没有。”
“哦,他还在追你,你心里摇摆不定,不想太快答应他,对吧。”宁嘉致笃定地说,抬手拨弄着新鲜的洋桔梗,“我也觉得你不能太快答应他,多磨一磨他,千辛万苦得到的才会更珍惜。尤其是江骁野这种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的人,更要把‘追求’这段时间拉长。”
沉舟看了他一眼,起身摆摆手:“我饿了,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全是你爱吃的。”
“江骁野的厨子不错,”宁嘉致给出中肯的评价,“对了,S大国内校友会的邀请函,你收到了吗?你去不去?”
“我不想去。”沉舟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嘴,“我又不是什么年轻有为的校友。”
宁嘉致一本正经:“你怎么不是?S大那帮人大部分都靠家里,像你这样赤手空拳打拼到这个位置的太少了,你最年轻有为。”
沉舟皱眉:“古古怪怪的。”
宁嘉致装不下去了,低声笑起来:“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因为某人才不想去。但我觉得你不用担心,没人敢开你的玩笑。”
沉舟勉强扯扯嘴角:“因为开我的玩笑会牵扯到他。”
宁嘉致明白他的心思,但是一个劲儿地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都还喜欢对方,那就不要错过。
他故意装得唉声叹气:“反正我要去,如果你不去,我就只能一个人,好可怜哦。”
沉舟无奈地笑:“你还有郑安荀。”
“郑安荀和我,你和我,能比吗?我们才是好朋友,他……充其量是个室友,偶尔进行一下深入交流。”宁嘉致放下筷子,抓起抱枕当枕头,往沙发上一躺,“我休息一下。”
“真羡慕你。”沉舟小声嘀咕,安静地收拾碗筷,去洗个手,继续工作。
下午又是高强度会议,整整开了四个小时,等沉舟回来,宁嘉致已经走了。
他疲惫地坐到办公桌前,想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手机又响了,是律师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回老家一趟,办理房屋过户手续。
他的眼睛一下睁大,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这件事突然变得这么顺利,明明他爸才说过不愿意。
律师说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他上午突然接到沉先生的电话,同意把房子过户,还催促律师尽快通知沉舟回来办理。
沉舟不清楚他爸吃错了什么药,未免夜长梦多,他立刻订了最近的机票,约好明天上午就办。
从这里到老家要飞五个小时,沉舟在飞机上做完工作计划,下个飞机后发给问明,让他明早再看。
下飞机那一刻,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快十年了,沉舟再一次回到这里。
坐在出租车上,透过车窗看家乡的夜景,快十二点了,除了路灯基本没什么光源,街上车辆很少,这座小城已经沉睡了。
司机十分热情,问他是不是来旅游的,得知他是本地人,立刻切换方言,熟络地聊天,话题无非是工作和婚姻。
沉舟答得敷衍,司机又将话题引到本地产业上,一来二去就说到他爸的小公司。
“沉建的公司做得可红火了,去年搬了新的办公室,电视台的人还去采访了,可风光了!上个月听说要给他颁一个‘地方杰出企业家’的奖,我儿子和他儿子是同班同学,说他儿子可威风了,牛得不行,背地里欺负低年级的学生。”司机说到这里,不屑地冷哼,随即喜笑颜开,“然后他就遭报应喽!奖项给别人了,前几天还有好几个部门去查他,听说不好弄,花了很多钱打点关系。”
沉建的公司出了问题,按道理更会死死咬住那套房子,为什么突然答应过户给他?难道这些事扰得他神志不清?
沉舟想不通。
“叮叮咚咚!”
他拿出手机,江骁野的消息弹出来。
【江骁野:祝你好梦。】
沉舟一天没回他,现在手指点在键盘上,打出几个字又删掉,最后退出聊天界面,锁屏。
在酒店一夜没怎么睡,沉舟全靠咖啡提神。
在律师陪同下,他见到了沉建。
多年不见,他老了很多,看得出他在强打精神;裤兜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他不耐烦地掏出来看一眼,又揣回去。
沉建烦得很,公司一堆破事,老婆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整天疑神疑鬼,说他找小三;还有儿子……
他看向沉舟。
沉舟长得和他妈很像,脑子也遗传他妈,学习成绩好;小儿子就不行了,学习不行,找了那么多补课班、请了多少家教都不管用,此次考试成绩都垫底,因为闹事请了几十次家长。
“两位再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律师把文件递给他们。
沉舟认真地从头看到最后,确定无误,拿笔签字。
沉建慢得多,他不情愿地翻看文件,烦躁地看手表,祈求这件事能有转机。
不过是痴人说梦,他最后还是签了字。
把笔一扔,他恶狠狠地瞪沉舟,沙哑的嗓音令他老了十岁:“沉舟,你本事太大,老子玩不过你。”
沉舟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语气冷淡:“沉先生,从你出轨那刻开始,你就没资格继承这套房子。我没本事,事到如今都是你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沉建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跟我装?要不是你,我会被人查?沉舟,出国一趟,你还真是长本事了?跟你老子玩手段!你赢了!我以后惹谁也不敢惹你!你这个不孝子!我真后悔没听小琴的话把你扔了!你就是个白眼狼!活该你妈早死!她就是被你克死的!你……”
沉舟忍无可忍,一拳砸到他脸上,然后揪住他的衣领,抬手又要给他一拳。
律师赶紧拦住他:“沉先生,不要节外生枝!”
沉舟咬进后槽牙,停在半空的拳头紧了紧,重重地砸到沙发上。
他松开沉建的衣领,微微扬起下巴,轻蔑地俯视他:“知道我不好惹,就别惹我。还有,我妈是被你气死的。”
沉舟捏着钥匙走出大楼,打车去老房子。
老房子楼龄很大了,前几年翻新过一次,加装了电梯。
他家在五楼。
钥匙插进锁孔,旋转几下,门锁开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仿佛眼前的房门是一扇时光门,拉开它就能回到过去。
沉舟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灰尘飘荡在空气中,他戴上口罩,走进他的家。
一切都蒙上厚厚的灰尘,除了灰尘,一切都没变。
他轻轻走,生怕惊动了什么。
视线有些模糊,他吸吸鼻子,慢慢地走遍每一个角落。
儿时的快乐记忆浮现在眼前,与以往每一次都不同,它不再泛黄,而是色彩鲜明的。
“妈,我终于把房子拿回来了。”他自言自语,踱步到阳台。
阳台的花早就消散在风里,只剩几个装着一半土的花盆。
沉舟拿出手机,拨出江骁野的电话时才想起他们有时差,刚想挂断,江骁野接了。
“沉舟?”他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接听,声音有些黏糊。
“江骁野,谢谢你。”沉舟明白他能这么顺利要回老房子,江骁野一定做了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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