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抢了我的法宝

　　大号李希夷快要走远。

　　她带着的那个徒弟，名为“灵均”的，身姿挺拔，亦步亦趋。

　　祝言忽然跟过去，极快极低声地谢了一句。

　　“多谢你予我灵感。”

　　李希夷很讲礼貌，乖巧回：“不客气。”

　　三人双方，就此擦肩而过，分道扬镳。

　　仿佛从来就互不相识。

　　*

　　荼毗一身伤没好利索。

　　她见谢却风一走，就急匆匆下床，出去探听消息。

　　李希夷李希夷李希夷。

　　这是哪个门派哪位座下的弟子？荼毗一点印象都没有。

　　都怪她那目中无人的比试习惯。

　　比前不看对方的名牌，直接进结界，上擂台。

　　烂命一条就是干。

　　这时遇到可敬的对手了，荼毗还心心念念李希夷说的“新灵根”，更是巴巴地找人。

　　荼毗想得很实际。

　　跟李希夷学一学造灵根。

　　她也给自己新造一个灵根。至于现在旧有的这个灵根，被谢却风上了封印，到时挖了就成。

　　荼毗一心奔着变强去，猛地想起来。

　　擂台上，李希夷红着脸说她犟的样子。

　　等等。

　　这个新灵根的副作用，好像是……需要双修。

　　荼毗默了默。

　　大约她的那位对手，现在有点忙。

　　荼毗打消了直接去选手住宿区找人的想法。她改道通报区。

　　通报区的石板上，会实时更新当日的比试双方，以及次日随机排好的比试。比试双方的门派、名字，一看便知。

　　荼毗慢吞吞挪过去，视线掠过通报区石板。

　　字迹幽幽闪着绿光，她第一眼先找到自己的名字。

　　“场次45 慕尘宗谢道藏对阵道邈悠谷祝东风
　　胜者祝东风”

　　祝什么？

　　错别字？

　　荼毗怀疑自己找错石板了，找的是第二天的预排赛。
　　不是当天的历史赛石板。
　　她看向另一块石板，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没有她自己的名字。

　　再看回这块石板。

　　没错。

　　今天比完的历史赛。

　　荼毗来火了，什么赛事方，做事这么不严谨，还有冒名顶替的？

　　她气得把拐杖一丢，大踏步往赛事主峰走，找主办方校对错误去。一路上，她想了多种可能。

　　李希夷化名祝东风？道邈悠谷重男轻女？李希夷被同门冒名顶替？她是专业代比？

　　……

　　荼毗找到主办方，提出质疑申诉，调取比试相关资料后。

　　所有猜疑都落了空。

　　场次一样、时间一样、连日晷记录的起始点，都一样。

　　只有对手，换了个人。

　　彻彻底底的。

　　是一个娃娃脸的男修，道邈悠谷的祝东风。

　　祝东风重伤她，使她失去意识，滚下了擂台。

　　荼毗看着影像里那张毫无印象的男人脸，还是无法相信。

　　李希夷。

　　是个不存在的对手。

　　接下来几天等赛事，等排到自己前，荼毗暗中盯了道邈悠谷几天。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更没见到什么被囚禁的李希夷。

　　惶惑之中，荼毗迎来了下一场比试。

　　她又输了。

　　结界擂台内，荼毗看清对手，悚然而惊。

　　“李希夷！你怎么……长大了？”荼毗的疑问越来越多，“道邈悠谷囚禁你了？你塑容去了？”

　　对面，道袍女修眯了眯眼。

　　大号李希夷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起手式就是战。

　　“巨阙千钧令！”
　　多说无益。唯战而已。

　　“三式，斩——”荼毗的剑令戛然而止，她眉角抽了抽，“你耍我？”

　　擂台上，两个人面对面，中间空空如也。

　　李希夷根本没有扔出她的令牌，纯粹是空嚎了一嗓子。

　　她毫无歉意，满眼都是笑意，“我……很认真的。”

　　荼毗噎住。

　　她收回自己之前对李希夷的评价。

　　什么天然呆，天然黑还差不多。

　　平心而论，长大的李希夷，五官褪去了青涩，长得更好看了，但是性格好像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蜂窝煤，升级版。

　　荼毗不敢掉以轻心，“你为何变了模样？为何我的比试对手变成了祝东风？为何……会连着排到同一个对手？”

　　赛制预排，对手随机，但这也太巧了。

　　“你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啊？”李希夷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我一个都不回答。”

　　荼毗：……

　　荼毗正无语，先见凛冽见光，杀气难挡，后闻出鞘剑气裂空声。

　　可见此剑之快。

　　荼毗皱眉，又复制？

　　不，不是复制。

　　剑气压到面前，荼毗才完全看见其具象。

　　纷纷乱乱，密密麻麻，宛如夜风压竹林，碎响簌簌，无数竹叶刺来。

　　滴。

　　滴墨入海。

　　李希夷声音无悲无喜。

　　“天生天杀，我执磨镜，剑道无情，垢去镜存。”

　　荼毗以这辈子最快最极限的速度，剑随心动，招随念出。

　　“三式，斩春——”

　　百花形现，如镜片主动碎裂，炸成碎末，直接包裹黏住了每一片竹叶，而后，以排山倒海之势，原路返回。

　　万华镜第三式。

　　反弹伤害。

　　接收的伤害越强，反弹的效果就越厉害。

　　砰。

　　百花携竹叶，撞上李希夷，恐怖的剑气流，将李希夷瞬间绞碎成肉块，胸骨都根根毕现。

　　她的五脏六腑暴露在空气中，心脏感受到了生死危机，疯狂地跳动着，每一下都撞击着胸前肋骨。

　　下意识地荼毗退了一步。

　　荼毗胆寒了。

　　她要是反应慢上那么半秒，死在这什么“天杀剑”招式下的，就是她自己了。

　　“剑。”荼毗颤声，“你会剑？”

　　李希夷，会令，会剑，会医，这是什么多修的怪物？

　　更可怕的是，荼毗发现，这个怪物，没有死。

　　支离破碎的李希夷，连头骨都被反弹的天杀剑气，斜削了半边。
　　她捧着自己裸.露的心脏，一呼一吸。

　　破败的肺部，艰难工作，肺叶都清晰到肉眼可见。

　　她一字一缓，“万、牝、之、门。开。”

　　在荼毗视角里，并没有看到什么门。

　　荼毗只看到，李希夷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破败的五脏凋零，全新的五脏六腑再生，不过眨眼之间，李希夷变得毫发无伤。漂亮精致的脸，容光焕发。

　　“你死不了？”荼毗恢复了镇定，她想凡事皆有原因，追根究底，“你的生机为何不绝？”

　　要知道，荼毗接招并反弹，她很清楚，李希夷天生天杀这式，就是谢却风来硬接，不死也重伤。

　　李希夷就这么……好了？

　　好了？

　　荼毗果断不耻下问，“劳你……教我造灵根。”

　　这么强，绝对是人造灵根的缘故。

　　科技改变修真界。

　　李希夷吃吃笑出声，“不教。”

　　荼毗求知心切，毫不以为耻。

　　李希夷笑完了，才背剑在身后。她这个动作，示意她无战意。

　　荼毗也明白，剑修对战，速度至关重要。李希夷反手身后，本就是让她一筹、让她先出招的意思。

　　荼毗的脑子开始左右打架。

　　左脑在说，趁人病要人命。
　　右脑劝说她，别介，先跟人家多学点知识。

　　“心别太狠。”李希夷看出荼毗的犹疑，“要不然，结局不好。”

　　荼毗收了杀心，还是广学博知更重要。

　　“你修行多门，是因为新造的灵根吗？”

　　“你猜。”

　　荼毗头疼了。

　　长大了的李希夷，滑不溜秋，套都套不出话来。哪像上一场小号的李希夷，荼毗不问，她都能自己抖落出许多机密来。

　　荼毗非要个答案，“那你会令牌，会使剑，会祝由，是因为？”

　　李希夷反问：“你没想过吗？

　　和风万华镜，为何有如此多相互矛盾的招式？

　　不像一人所创。”

　　大号李希夷背着专属台词，按祝言所教，一字不落。
　　她也充当了一回谜语人。

　　荼毗被问懵了。

　　和风万华镜，当今最强组合式剑招。这是修真界公认的。但就是荼毗最近一招一招学下来，也感到了违和感。

　　强。

　　但是乱。

　　结春华又斩春。

　　变幻莫测，路子又野，的确……

　　不像一人所出。

　　荼毗联想到自己的红豆手串，里面整理了好几本各家剑修的绝招，图解版。

　　嗯，她悟了。

　　“那又如何？”荼毗也反问，“你想说，我师父偷师百家学？”

　　梅开二度。
　　李希夷震惊于她的脑回路。

　　荼毗不待她反应，连珠炮似的讲：“采纳百家剑招，悟剑道，融会贯通。

　　这是我师父悟性高。

　　剑修的事，能叫偷吗？”

　　李希夷愣神半晌。而后爆发大笑，她边笑边摇头，“谢道藏，我是真喜欢你啊。”

　　“可别。”荼毗ptsd了，摆出防御姿势，“你又要复制我剑招？”
　　她怕李希夷又用那个什么劳什子海纳百川术。

　　李希夷笑得更厉害，“你想看？”

　　荼毗脸黑了。

　　她想到了谢却风。
　　额，师父莫怪。

　　咱家剑招，你教了我四式，对面现在……四式全能复制。

　　剑修的事，能叫泄露吗？

　　我也没料到啊？人家有这手绝活。

　　她都能想象到谢却风那张悲悯众生的脸，笑呵呵地对她吐字。
　　“吃里扒外的东西。”

　　荼毗一抖嗦，把这可怕的想象甩出脑袋。

　　嗯，出结界就说自己失忆了。对，就是这样。
　　谁要背锅？谁爱挨师父打谁去挨打吧。

　　对面，李希夷依次使出四式万华镜，每一式都收着力，纯在耍花架子。

　　荼毗满脑门滴汗。
　　“你还……挺讲礼貌的。”

　　说到做到啊。

　　“那是。”李希夷不玩了，重新拿出自己的天杀剑。

　　荼毗还想问问那扇门的事。

　　“让你恢复的万牝之门，那是……”

　　李希夷又做起了谜语人，“你也有。”

　　我也有？

　　荼毗更迷惑了。

　　可李希夷不顾荼毗写满好奇的脸，横剑在自己眼前，念道：

　　“醒梦剑诀。”

　　仿佛有一道风，割开微妙平衡的水球。

　　荼毗感到周身的一切，哗啦啦碎裂。

　　结界破了。

　　荼毗猛然意识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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