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与吻

作者:陈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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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玉斋馆


      “噢,那魏总你可真是太可怜了。”
      我撇着嘴,感觉自己真是白给这男人浪费我那点微薄的情感,语气幽幽,“你的私生活居然是陪个小孩煲电话粥。”

      “怎么?你还很失望?”

      “嗯,‘小孩’都对你失望至极了,”

      魏楮堂说:“沈吟招。”

      “……其实也不是很失望。”我连忙改口,“看在您老人家日理万机还不忘给我打视频份上。”

      之后,魏楮堂挑了个标准的晴天过来,天蓝得一丝浮絮也无,像被过滤后的一汪清泉,一丝杂色也无。

      那时候医生正在查房,魏楮堂刚好敲开了我们病房的门,我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魏楮堂拎着一小簇粉白的康乃馨,提着一袋精装苹果,穿着休闲又不失风度。
      “嗨。”

      “这么早来?”我接过他手上的那袋苹果。

      魏楮堂说:“不算很远,就早点来了。”

      他径直朝许琦素的病床前走去,打了声招呼后把康乃馨暂放在床头柜上,安静地听着医生的诊言。
      医生果真说许琦素并无大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他还说,人上了三十五岁后,是该病一病的。

      虽说是幸好,但我依旧觉得这位医生好不会说话。

      虽说这是三人间,但另外两位病人都痊愈离开了,医生工作也轻松,跟许琦素聊了几句就走了。

      送走了医生后,许琦素拿起了那小簇康乃馨,欣喜地拨弄着花瓣,嗅了嗅花香,嘴上却说,“又不是什么大病,还送什么花啊。”

      魏楮堂笑笑,“医院门口看到位卖花的小女孩,一大早就站在那儿了,我就顺手买了几朵。”

      许琦素了然地笑了,转而吩咐我,“吟招,昨天的塑料瓶还在么?装点水把花插上吧。”

      “应该在的吧,我找一下。”

      我在床头柜上找到我几天前喝剩下的矿泉水瓶,进卫生间装了点水,听见许琦素叹声说:“太久了……久到我都忘了上次收到花是什么时候了。”

      她似乎不是在喟叹没有人给她送花,而是在喟叹脱兔的光阴,跳丸的岁月。

      “那确实是有点久了。”魏楮堂的声音传来。

      许琦素声音带笑,“谢谢你送的花。”

      我听见魏楮堂转而插科打诨了起来,“素姐你早点说喜欢花嘛,下次你大寿的时候我专门承包一块花田给你贺寿。”他语气认真,“然后找人再上面种满一百朵大红花,喜庆。”

      我接完水一出门,就听见魏楮堂要给许琦素贺寿,还要种满大红花……
      左右我放好水瓶插上花后就迅速远离了征战现场,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一边去,老娘还年轻着呢,过什么大寿。”许琦素立马翻脸不认人,差点没忍住啐他一脸,“还大红花,你土不土,活该你小子快三十了还单身。”

      魏楮堂据理力争:“……我今年才二十六。”

      “就你这满嘴跑火车的,三十六都不见得有人要。”

      “我……”

      我拍拍他的肩,“魏叔叔,恭喜你,你又一次被针对了。”

      “……”

      可能真的是病来如山倒,许琦素跟我们闹了一会儿就受不住地躺下了,听着墙上的电视的新闻播报闭目养神。

      我拿了隔壁空床的椅子来坐,闲聊间我的眼神总忍不住魏楮堂身上游荡,他放假的时候好像都不会捯饬他的头发,就任它这么散着,我发现他的头发好像又长了些许。

      为了不打扰许琦素,我轻声说,“哥,你头发该剪了。”

      椅子有点矮,魏楮堂可能正坐着不太舒服,便转了个方向,面朝着背椅坐。
      他手肘撑着椅背,低头拨弄着他的刘海,他小声问,“有吗?”

      我以手为梳,顺了顺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手感极好。
      “都快盖住眼皮了。”

      他晃了晃脑袋,发现好像还真的是,“你们这儿有剪刀吗?”

      我的神情有些复杂,“魏总,您老还要自己剪头发?”

      “正好有时间,顺便剪一下。”

      魏楮堂果真动身,在医用储物柜找到了一把剪刀,不知是病房标配,还是上一位病人家属落下的。
      魏楮堂试了试灵活度,“感觉可以用。”

      我拗不过他这个行动派,“行吧,那你等一下。”

      我出门向护士要了两颗酒精棉球。回来时我没见着魏楮堂,找了一圈才发现他来到了洗手间,对着镜子不甚熟练地比划着剪刀。
      我示意他把剪刀给我,简单地给刀刃消了个毒。

      “很细致嘛。”魏楮堂问,“你有洁癖?”

      “没有。”我要是有洁癖,那我在那栋破败污垢的握手楼里肯定活不下去。但我又一次把话咽回肚子里,“怕你有。”

      魏楮堂会意地笑了,“我没那么讲究。”

      我把棉球丢入废物槽,仰头问他,“要我帮你剪吗?”

      “嗯?”魏楮堂问,“你会?”
      我没明说会,而是挑了一句颇具信服力的话,“我帮许琦素剪过几次。”

      “那好。”魏楮堂靠着盥洗台,抱手低下头。

      我垫了垫脚,比划了下,感觉还是不太顺手,“哥,身子再低点。”

      魏楮堂松开了手,一手撑在盥洗台上,又往下低了点头,“这样?”

      “嗯。”我找到许琦素的梳子,帮他梳顺了刘海,“要剪多短?”

      魏楮堂撩起眼帘看着我,“嗯……半盖着眉毛吧。”

      “好。”
      我横着剪掉了一小部分碎发,而后竖着剪刀,剪碎他的发梢。
      洗手间安静得只有剪刀在咔嚓作响。魏楮堂乌黑的碎发如冬雪般絮絮地飘落。

      他垂着眼,看不出神情,他张扬的下睫毛蓊蓊地探出纤长的阴影,他的下眼睑颜色很深,像是书法收尾时撇捺里有意为之的重墨浓彩。

      他抬眸看我,隧深的眉目让人有种沉醉之意。我的动作不自觉地停顿在他的发梢间,搁浅在他的眼神里。

      他醉时我亦醉。
      太荒谬的念想。

      我一时间乱了阵脚,我掩饰道,“哥,闭上眼……”
      我补充道,“还没剪完。”

      我看不懂魏楮堂的神情,他也只浅浅地回了句,“好。”

      毫无来由地,我把动作无限放缓,最后执起梳子,梳走了粘在发间的残发,拨松了他的刘海,“可以了。”

      魏楮堂又下意识地一撩刘海,而后他的手朝我的脸颊探来,我没躲。

      “……哥?”

      魏楮堂干热的指尖抚过我的鼻尖,他而后笑了起来,“帮别人剪头发还能剪到自己鼻子上。”

      “哦。”我刮了刮鼻尖,不满地反咬道,“你衣服上也有。”

      魏楮堂满脸无所谓,拍拍衣服说,“敢问这是谁的锅?”

      我舌尖打了几圈转,终于憋出了句,“谁要剪头发算谁的。”

      “好——”魏楮堂转而无奈道,“算我的行了吧。”

      ***

      许琦素出院的那天,我拿着她的卡去办了出院手续,顺便缴纳了这几天下来的医药费。

      面对昂贵的医药费,以及之前学校发来的入学费用和必备物品清单,那如血蛭般啃食着人的精血的、名为生活的爪牙又一次攀上了我的脖颈,令人窒息,却又不敢妄动。

      我开始考量着我近期的行程和薪金,考虑着能再做点什么,才能和许琦素一起捱过这个略带昂贵的夏日。

      我攥着药费单子经过医院大厅,偶然遇逢之前魏楮堂说的那位在门口卖花的小女孩。

      她穿着藏青色上衣,很瘦,脸上的婴儿肥却还未消退,被烈日晒得通红,她的衣物很被洗得灰白,我能隐约看见藏纳其中的暗渍,确显陈旧。她把不合身的长裤卷着边儿高高挽起,仿佛这样就是一条足以潦草地敷衍完整个夏日的短裤。

      她的眼睛不断地张望,像是在找寻下一个买家,又或是,在找寻生活。

      人连长吁短叹的资格在这一瞬都了无,因为生活里,真的太多镜子了。

      一阵风吹过,我猜想那也是股燥热烫人的风——燥风卷起女孩摆在地上的红纸,贴着地板滑入了医院的大厅,来往的人无一不焦急,所以无视女孩的卖花邀请一样无视了地上的红纸。
      遽然间,一股神奇的力量驱使着我走前去,拾起地上的纸张,迎着热风朝她走去。

      “你的吗?”

      “啊,系窝嘅。”小女孩下意识用广府话应了我,看清了我的样貌后可能怕我听不懂,又特意用普通话说了一遍。

      “谢谢你。”

      我其实会粤语,小时候沈轩程请的家政阿姨普通话不标准,怕误导我,所以偶尔会教我几句比较地道的粤语,用粤语跟我交流。但许琦素不是南方人,她听得懂但不会说,所以我也没在日常生活里用过。

      不过这下我也没明说,“不用。”

      我无意间瞟了一眼内容,纸上红纸黑字地明码标价,字迹的笔锋很眼熟。
      可能是人的记忆总容易迁移,东门巷文玉斋的店面上,那张红纸黑字的招聘广告霎时在我脑海中浮现。

      女孩微笑着,捧着花束问我是否要买花,她的眼里充满期望,语气有点唯诺,“……不贵的,两块一朵,五块钱三朵。”

      我犹豫了一瞬,还是卖了一朵。

      第二天,我推开了文玉斋的玻璃门,钟鸣声在寂静的店里回荡,余音绕梁。这次我看清楚了,门上挂的只编钟似的物什,一推动大门便会响彻。

      我掩上门,大门把喧嚣关在了外面。
      我本来以为隔了这么多天,画铺老板不会再记得我的,但自我踏进来的那一刹,如石雕僵木的他明显从他的玉器里拔出来,微侧着头,多看了我两眼。
      我猜他大概已经眼熟了我了。

      我径直朝他走去,“您好。”

      老板抬起头,扶着金边老花镜瞅着我,像是在等我的后话。

      “请问您这儿是要招店员吗?”我顿了顿,“我来应聘。”

      “嗯。”老板了然地摘下了眼镜,眼镜链条牵住坠下的镜腿,把它挂在了老板脖子上,他仰了仰下巴,“介绍一下你自己。”

      “沈吟招,今年十六。”

      老板语气毫无起伏,像一位对人很苛求的审判家,“继续。”

      与上次不同,这下偌大的店铺安静得吓人,如一家肃穆的雕塑馆——静止、生冷、无一活物。

      我眼睛不自觉挪到了他身后的做工精良的钟摆上,从我进来至走到柜台为止,种表秒针越过了整点,却奇异地没响。
      我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什么。

      我斗胆一试,说:“我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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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个月前 来自:广东
    「下本开《最纯恨那年跟死对头睡了》,感兴趣可移步专栏!」
    指路:
    第一卷:书文
    第二卷:欲吻(暗恋线,追求线)
    第三卷:文与吻(正式在一起)
    觉得进展慢的可跳着看,感谢各位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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