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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嗯。”沈砚清点头,“总叫桂花糕、竹节糕,不成体系。该有个统一的招牌。”
林挽夏似懂非懂:“招牌?”
沈砚清拉她进屋,铺纸研墨:“我给你画一个。”
她提笔,在纸上勾画。不多时,一幅简单的画跃然纸上——一枝桂花,几节翠竹,旁边缀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画风简洁,却生动有趣。
又在空白处题字:夏记糕铺。
这四个字写得清隽有力,笔锋流转间自有一股风骨。
林挽夏呆呆看着:“夏记……”
“你的名字里有夏,糕点又是你做的,叫‘夏记’正好。”沈砚清放下笔,端详片刻,又在下面添了两行小诗:
甜糯沁人心,勤劳酿芬芳。
林挽夏念了一遍,又念一遍,眼眶忽然红了。
“怎么了?”沈砚清问。
林挽夏摇头,声音哽咽:“我……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能挂在招牌上……”
她是个童养媳,连正经名字都是沈家随便取的。从小到大,没人觉得她重要,没人觉得她该有自己的东西。
可沈砚清把她的名字写在招牌上,说这是她的糕点铺。
“傻姑娘。”沈砚清抬手擦去她的泪,“这算什么?将来,你会有真正的铺子,会有更多人知道‘夏记’。”
林挽夏用力点头,将那张纸小心捧在手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第二天,沈砚清请巷口的木匠照着画做了个小木牌,刷上清漆,挂在桂树下。牌子不大,但很显眼,“夏记糕铺”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光。
林挽夏出摊时,总忍不住抬头看那个木牌。
每一个来买糕点的人,都会念一遍“夏记”。每念一遍,她的心就踏实一分。
原来,被认可的感觉,是这样好。
原来,她也可以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招牌。
傍晚收摊时,她照例数钱。铜板在石板上叮当作响,她一枚枚数过去,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沈砚清下学回来,看见她坐在小凳上数钱,夕阳给她周身镀了层金边。她走过去,蹲下身,帮她一起数。
“今天多少?”她问。
“二百文。”林挽夏声音欢快,“净赚六十文。”
沈砚清笑了:“我们挽夏真能干。”
两人数完钱,林挽夏将铜板仔细包好,忽然道:“砚清,我想……攒够了钱,给你买套好笔墨。”
沈砚清一怔。
“你那套太旧了。”林挽夏认真道,“周县令送的那套你舍不得用,说太贵重。可你总要有一套趁手的。我听说‘墨韵斋’有中等的,一套大概五百文……我攒十天,就够了。”
沈砚清看着她认真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人,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总想着给她买东西。
“不急。”她轻声说。
“急。”林挽夏固执道,“你用得顺手,才能读好书。”
沈砚清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听你的。”
夕阳西下,两人收拾了摊子回家。桂花的香气弥漫在巷子里,久久不散。
那个写着“夏记糕铺”的木牌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像在说:日子还长,路还远。
但只要携手,便无所畏惧。
……
“夏记糕铺”的木牌挂出去第五日,生意越发稳当。
林挽夏渐渐摸出了门道。清晨做软糯的桂花糕,午后做些竹节糕和生肖糕,若是天阴有雨,就多备些——雨天街坊懒得出门,倒愿意花几文钱买块甜糕,在家喝茶闲话。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桂树的影子斜斜投在青石板上,林挽夏坐在小凳上,手里绣着帕子——这是接的零活,一方两文,积少成多。篮子里还有十几块糕点,竹节糕剩得多些,读书人毕竟少。
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偶尔有挑担的货郎经过,摇着拨浪鼓。远处传来私塾孩童的读书声,稚嫩的嗓音拖着长调:“子曰:学而时习之……”
林挽夏听着,嘴角不自觉扬起。这样平静的日子,是她从前不敢想的。
脚步声响起,杂乱而重。
她抬头,看见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晃悠过来。一个瘦高,吊梢眼;一个矮壮,满脸横肉。两人都敞着衣襟,露出黝黑的胸膛,走路时肩膀左右晃着,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蛮横气。
林挽夏心里一紧,低下头继续绣花。
那两人却在她摊前停住了。
“哟,小娘子卖糕点呢?”瘦高个弯下腰,凑近篮子嗅了嗅,“还挺香。”
矮壮那个直接伸手拿了块竹节糕,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呸”一声吐在地上:“什么玩意儿,淡出鸟来!”
林挽夏的手抖了抖,针扎进指腹,渗出血珠。她不敢抬头,只低声道:“两、两位爷……若是吃不惯,不买便是。”
“不买?”瘦高个笑了,露出一口黄牙,“咱们兄弟在这条街混饭吃,你这摊子摆在咱们地盘上,不得孝敬孝敬?”
林挽夏听懂了,这是要收钱。
她攥紧手里的帕子,声音发颤:“我……我没钱。”
“没钱?”矮壮个一脚踢翻装钱的竹篮——里面只有十几文散钱,叮叮当当滚了一地,“这不是钱?”
林挽夏慌忙去捡,却被瘦高个拦住。
“小娘子,识相点。”他伸出三根手指,“每月三百文‘平安钱’,保你这摊子安安稳稳。不然——”
他伸手,捏起一块生肖糕,用力一捏,软糯的糕点在他指间变了形:“你这生意,就别想做了。”
林挽夏的脸色白了。
三百文?她辛辛苦苦做一天,净赚不过五六十文,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一两多银子。这简直是抢!
“我……我真没有……”她的声音带了哭腔。
“没有?”矮壮个上前一步,伸手推了她一把,“那就拿糕点抵!”
林挽夏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后退,脊背狠狠撞在桂树粗糙的树干上。一阵钝痛传来,她眼前发黑,手里的针线筐也掉在地上,丝线滚了一地。
“住手!”
清冷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两个地痞一愣,转头看去。
沈砚清背着书袋站在那儿,青衫磊落,面沉如水。她一步步走过来,脚步不疾不徐,目光扫过地上的钱和散落的糕点,最后落在林挽夏身上。
“伤着没?”她问,声音很轻。
林挽夏咬着嘴唇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
沈砚清走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这才抬眼看向那两个地痞。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两位,”沈砚清开口,“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按《大雍律》,当杖三十,罚银五两。”
瘦高个愣了愣,随即嗤笑:“哟,读书人?吓唬谁呢?老子在这条街混了十年,县衙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不知道?”沈砚清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那正好,今日便去认认门。”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是县学的出入牌,上面刻着“清河县学”四个字。
“我是今科县试案首,县学学生。”她将木牌亮出来,声音清晰,“方才过来时,已经托巷口的张货郎去报官了。算算时间,衙役应该快到了。”
两个地痞脸色变了变。
案首?他们虽然不识字,但也听过最近县里出了个女案首,风头正盛。若真报了官……
“你、你唬谁?”矮壮个色厉内荏,“报官?官差来了,老子早走了!”
“走?”沈砚清淡淡道,“这条巷子只有一个出口,你们现在跑,或许来得及。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的脸:“我记得二位的样貌。今日逃了,明日县衙便会发海捕文书。到时候,可不只是杖三十、罚银五两这么简单了。”
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却字字砸在地上。
两个地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
他们不过是在街面上欺软怕硬的小混混,真惹上官府,吃不了兜着走。
“算、算你狠!”瘦高个撂下句狠话,转身就跑。矮壮个也跟着跑了,临走前还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竹篮。
脚步声远去,巷子重新安静下来。
林挽夏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沈砚清伸手扶住她,将她搂进怀里。
“没事了。”她低声说,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
林挽夏在她怀里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方才强撑的勇气一下子泄了,只剩下后怕和委屈。
“他们……他们要是真动手……”她哽咽着说。
“他们不敢。”沈砚清的声音很稳,“这种地痞,最是欺软怕硬。你越怕,他们越来劲。”
话虽这么说,她搂着林挽夏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方才远远看见那两人推搡林挽夏时,她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若是晚来一步……若是那些人真动了手……
她不敢想。
沈砚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戾气。再睁眼时,已恢复了平静。
她松开林挽夏,蹲下身,将散落的铜钱一枚枚捡起来,又将地上的糕点收拾好——沾了土的不能卖了,但还能自家吃。针线筐也捡起来,丝线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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