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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2
在家里睡得早醒的也早,在家里吃了顿冷清的早饭后,她打算坐车去市区。
吃饭时问嫂子要不要一起,帮她和侄子买点穿的用的,闻小雨说孩子太小了,直说不方便,她问了尺码,说晚上带回来,又看到冯卫岚的脸色,于是又加了句也帮妈买点东西,问问她需要什么。
“我吃的穿的都有,你有那闲钱不如帮你哥改善改善生活。”
她没吭声起身把碗筷收拾好,拿上包走了。
细看陵宜的市中心变化没那么大,只是繁华地段扩建了,原来就围着那一小片地方,现在地方更大。
一中原来就只有本部一个学校,现在又建了东校分部,学校也在扩招。
她在市中心绕了一圈走到校门口,大门被翻新过,远看还有些气派。看门的大爷居然也没换人,还是那个,只是又新加了两个新人。
顾乔记得过去一中校园是随进随出的,现在可不一样了,她还没跨进去就被拦了下来,说学校不让进去。
“姑娘,学校规定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再说现在学生们放假,也没什么可看的。”大爷说的义正言辞。
“大爷,我是一中毕业的,想进去看看母校,过一会就出来行吗?”
她和大爷周旋了好一会,报了以前授课老师名,又登记留下身份最终才放了行,走到教学楼大厅就拍了张照片给陈知沅发过去。
“你回学校啦?”
“嘿嘿是啊!”
她走到原来的高三教室,国庆期间放假,教学楼空空荡荡,安安静静的。她趴在窗边往教室里看,桌椅也新换了一批,黑板旁边还有个投影仪,看来连教学设备也更新了。
她和陈知沅的座位好像还立在那里,顾乔仿佛看到她们依旧是高中生坐在那的身影,她在和化学公式较劲,陈知沅坐在一旁嘟着嘴抱怨。
“想跟你一起回学校呢!”陈知沅在收到她发过去的教室照片回她。
“现在的一中也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我刚刚跟大爷求了半天。”
“等我下次回去贿赂贿赂他。”
她趴在四楼往下看,一中的校园真好看,白色肌理的墙砖,错落排列的楼梯,一览无余的视野,却也有边边角角可供藏身。
顾乔回过头去看,想起秦纵也曾经在这一层待了高三一整年,可高一时却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也许他们曾经在校园里擦身而过,只是彼此都不知道罢了。
她随意地在走廊里溜达,路过三层教室时发现居然其中一个班级里有两个同学的身影,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正背对着黑板写作业,两人大部分时间都专注在作业本上,偶尔凑近一起讨论,反反复复。顾乔看得出神,想他们的青春竟如此肆意,这样的时光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上午的下课铃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继续下去二楼,刚下到中间只见对面的楼梯一个身影,正插着口袋往上去,那个高大的、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不是秦纵还能是谁?
她隔空喊了一声:“秦纵。”
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秦纵听见声音后停下脚步,身子移到楼梯扶手的一端,看见站在另外一侧的顾乔,她正在往下走,而他正往上去。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遇见她,他每年都会回一中一趟,校门口的大爷已经和他相熟了,见到他便说:“又来啦?”
过去的十年里他没有一次遇到过顾乔,但是每次拐进一层的入口都能想到那天遇见顾乔的情形,她站在教室门口别别扭扭的样子,至今还在他的脑海里。
他歪着头看着她笑了起来,然后同她一块往下走。
“怎么想起回学校了?”
两人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下,四下无人,只有微风发出轻轻的拂声。
“我每年都会回来,你不知道罢了。”秦纵说。
“也是,我一直没回国,学校变化还挺大的,大门和操场都重修了,不过里面还是跟以前差不多。”顾乔觉得奇怪,他们明明没同过窗,却总觉得像同学。
“你在挪威那几年过得怎么样?”他忽然问。
顾乔陷入了沉思,她试图寻求一个真实的答案,“我觉得好坏参半,但是这段经历肯定是让我变得更好的一个重要的前提,当然也许我在国内读了书现在过得也不错,我只能总结我走过的这条路。”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那儿呢?”
顾乔记得去环建面试时何恩清当着他的面问过这个问题,现在他又问了一次,不知道是觉得她当时回答的过于官方还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因为我喜欢国内的生活,你不觉得在北京逛个南锣鼓巷就能感受到烟火气吗?在挪威即使上班一天也不见得能见到三个人,而且逐渐能感觉到天气会让人阴郁。”
“如果你真喜欢国内,毕业就能直接回来了,岂不是更好?”
“秦纵,不是每个人的处境都跟你一样,我需要钱,立刻就回国的不确定性太多了,当时我被挪威一个很不错的事务所录取了……”
他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所以你觉得我什么处境?”
顾乔看到他指腹间相互摩挲,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太想当然了,对于眼前这个人竟一点也不了解,她不知道他来自于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有着怎样的成长环境。好像她一认识他,他就已经优秀地站在她面前,是那个19岁的他。
秦纵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家庭中成长到六岁,普通到甚至有些贫困。他的母亲从另一个镇子嫁到陵水镇,为了爱情。
但是他们的婚后生活远远不像她想象那般美好,婚前是有情饮水饱,婚后是贫贱夫妻百事哀,说完完全全不后悔是假的,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过。
秦纵四岁时他的父亲就去世了,只知道父亲得病了,很快,从查出病因到走的那天,26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那时少不更事,只知道妈妈和奶奶哭天抢地,年幼的他也跟着哭,他哭是因为害怕。
死亡的意义他还没搞明白。
吴玉莉为了维持家用不得不出去打工,在城里找了份电器销售的工作。在秦纵的印象里,妈妈长得很漂亮,身材也未因怀孕生子而变形,她头脑也灵活,这份工作让他们母子生活水平甚至提高了一番。
但是吴玉莉在前一段婚姻中吃到了没有钱的苦楚,为了不重蹈覆辙,她在找第二个丈夫时,有钱变成了大前提。
秦纵六岁时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三岁的男人,成为了他第三个老婆,吴玉莉从此不需要打工了,她带着儿子一起搬进了那个男人的大房子里。
他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混乱至极的环境中。继父爱屋及乌也让他过了几年好日子。
兄弟姐妹一共十个,同父异母、同父异母、异母异父地生活在一起,一家子隔着肚皮,为了讨父亲欢心明争暗斗。
秦纵唯一能信任的是三姐,继父第二个老婆带来的女儿,叶娴萍,她比他大三岁,他们的共同目标都是好好读书,早日自立门户。
顾乔忽然就鼓起了勇气,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你那时候为什么忽然就不回信了?”
秦纵交叉的双手松开,反过来看着她,“顾乔,你的每一封信我都回了。”
她不可置信,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我不明白,那为什么我有一天忽然就收不到你的信了?”
“顾乔你知道吗?你毫无征兆就消失了,连个音讯也没有,让我从此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关联太脆弱了,脆弱到只要我不找你,我们的联系就无法维持。”
顾乔的眼眶里噙着泪水,忍着的感觉很难受,她只好不自觉鼓起腮帮,鼻头发红,她不再追究谁写了最后一封信,“秦纵,我们可能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以为你能理解。”
他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脸,滑至眼角处轻轻拭去湿润。谁都没再开口,过了半晌,两个人才从台阶起身,沉默着走出了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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