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女团选秀综艺）

　　往后匆匆，宣布结束。
　　71名开外的学员均红着眼圈与晋级的好友拥抱，一齐在另一边的席位落座。
　　节目组故作神秘，惊险地宣布卡位的第十二名和进入出道位的第十一名学员。
　　最后，待定区，只剩下10位学员。
　　卫潇神色一凛——
　　最关键也最刺激的环节，终于来到了。

　　“下面宣布的，便是进入出道位前十名的学员名次。首先，宣布第三名。”魏森乔朝身畔的陆启尧微微颔首。
　　陆启尧佯装神秘地冲学员点头一圈：“这位学员……她是少数民族，她——”
　　“陆启尧——”导演咆哮着从零食堆里站起身来。
　　“这叫什么悬念！”安然抽他，“不打自招。”
　　“哦哦，这样，那我重新设计一下。这位学员，她的头发——”
　　“第三名，杨荏，请落座。”魏森乔打断施法。

　　下面轮到朱曼揭晓悬念。
　　“第八名学员，她是相声组的一员。”
　　朱曼环顾四周。
　　众人闻言苦思冥想。
　　她看到想要的效果，非常开心：“有人被带得疯癫，有人本性如此，而她——动静有度。”
　　……谁？
　　谁动静有度？
　　徐思蕙早已落座，呕哑嘲哳其余三人眼神急促地打了个死结。
　　比疯是吧？卫潇像兔子似地甩头，她必然属于本性如此那一类。
　　“对，我也是本性如此，我是疯子。”丁嘉眼神表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就是二次元美少女——高之妤。”朱曼满意地揭晓。
　　高之妤有一丝委屈：“我……我不是挺安静的吗？”
　　魏森乔同情地说：“你要自知。”
　　“曼姐，以后就由你来了卖关子了，陆启尧靠不住。”安然锐评。
　　陆启尧：“……你录制前究竟吃了几顿这么吃饱了撑的！”

　　“启尧都这样说了，不如就让小然你来打个样吧。”
　　朱曼莞尔一笑，促狭地指定了安然。
　　她与安然早年曾合作，相识已久，也算熟稔，这样称呼并不见怪。
　　安然充满怨念地望着朱曼，脸色一沉，似要发作——却是扭头娇嗔：“曼姐怎么帮着陆启尧那厮啊，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小然的吗~”
　　“呃……”学员与工作人员组齐齐低头吐出若干彩虹条。

　　眼见众人的脸芭蕉般绿了一片，安然终于露出胜利的微笑：“那就轮到鄙人登场了。咳咳，话不多说，下面宣布第五名学员。她很漂亮……”
　　这算什么，太草率了吧！
　　众人的脸又似被猛地拍上一坨桑葚泥，与先前的绿意叠加，显得黑中带绿，愈发诡异。
　　“噫。”卫潇嫌弃极了，还不如陆启尧呢。
　　脑中突然浮现出酒会上，安然与那名学员……的那幕。
　　呃哈……被安然夸漂亮，还真是有点惊悚呢。
　　“她的头发是浅色。”
　　安然继续补充，颇有目的性地在卫潇她们身上扫视。
　　“噫！”
　　不寒而栗！
　　“浅色头发啊……”
　　丁嘉数公鸡：“杜以卿是粉发，我是金发……”
　　“诶，对，就是你！”
　　安然伸出尔康手：“第五名，丁嘉，恭喜你，请发表感言。”
　　丁嘉愣怔一瞬，随即张牙舞爪地乱叫：“您哪里来的自信嘲讽陆老师卖关子不行啊！”
　　魏森乔颔首：“非常别致。从来没有学员有决心和勇气将吐槽导师作为感言，相信见证人们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

　　一片其乐融融。随后，几位导师意识到：兹事体大，这样嘻嘻哈哈，不太礼貌。于是他们肃容，一个个地宣布起名次来。
　　几番过后，还未被揭晓名次的，仅剩卫潇、岳正航、白棠和寇葶四人。
　　而中心位，依然空荡荡地居于最高处。
　　最终，她们四个，谁将问鼎？

　　在场的猹们已经按捺不住熊熊的瓜之爱火了。
　　“终于……决战紫禁之巅！”
　　“四位女神的决斗。”
　　“我投白棠，她的美人鱼身影，让我久久难忘，如痴如醉……”
　　“你这讲武德吗，自打公演后你一直馋着岳姐的身子，临时倒戈你这这这真是有点不像话了。”
　　“我压潇子，她个喜剧人扮鬼挺不容易的。”

　　心上忽然扎了一箭。不要说得这么大声好不好！

　　“接下来，将公开一位人气选手的顺位信息。”
　　业余人员中真正的主持担当——魏森乔舌尖莲花金灿灿地闪亮登场。

　　“大家，都爱她轻柔的微笑。”
　　岳正航“切”着后退一步。
　　白棠耸耸肩，也一副随意的样子。
　　“看到那俩人没？”金字塔上，丁嘉冲着高之妤咬耳朵，“岳姐跟轻柔不沾边。白棠……如果她笑了，肯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看来是我们呢。”寇葶笑望着卫潇，主动拉起她的手。
　　“……”卫潇被这么亲密一接触，想到她从前做的事，差点跟被羊驼给撞了似地绷不住了。
　　魏森乔继续宣布：“她有一双潋滟的眼睛。仪静体闲、弱柳扶风……这些词大部分时间跟她没什么关系。”

　　不至于吧？她真的在别人心里，已经是个大脱兔了吗？
　　拿她开涮……拿每个学员开涮，已经是种节目正确。卫潇放开寇葶，举手投降：“我认输，我自责，我忏悔。”
　　魏森乔没有理会卫潇有些氧化的神色：“她在训练营，展现了多重风格。每一次舞台，都是一次新的突破。多面和真我，是她的底色。”
　　“诶吆——不错嘛。”岳正航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愧是我喜欢的小姑娘。”
　　卫潇脸都快熔化了。
　　金字塔上一片莺莺燕燕在哭嚎：“什么？喜欢？——岳姐你也对我这么说一句吧！”

　　“她不愿再沉睡。寐是她的保护色，却也是她想挣脱的、自我束缚的囚笼。她就是——”
　　这种紧张的感觉又来了。
　　全场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似乎都在期待那个答案。
　　“卫潇。”
　　舞台的反响也很好，大家都很期待她。演出过后，她的担心消减了许多。
　　但卫潇心头，却一直盘旋着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当天早上，这股感觉便如白绫般勒在她喉头，让她窒息而惊惧地醒来。
　　四个人中，她被第一个宣布。
　　从设置悬念的伎俩上看，已经断绝了她是一二名的可能。
　　这次一定会发生名次下降。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也是重组支持者结构最艰难的一步。
　　但为何……
　　她以手抚膺。
　　为何心还是会跳得，如此让她心惊？

　　“你的名次是——”

　　全场静默。
　　魏森乔只认真地凝视着她。
　　不要慌……不要慌。
　　卫潇攥紧了裙摆，几道深深的皱缬毕现。

　　一发短暂的低频率声波穿过遥远的空气向她袭来。

　　“——第七名。”

　　脑中的一根弦，刹那“嘣”地断了。

　　在场的议论已是纷纭起来。
　　“啊？卫潇第七名？她上次可是第一啊。”
　　“对啊，她主题曲播出之前就是第一了。”
　　“她的表演令我感动……这样的结果，我猜不出个中逻辑。”
　　“怎么会，她不是最佳舞台吗？”
　　“不可能吧……不会统计错了吧。”
　　“节目组肯定又故意搞事，后面肯定有反转。”
　　训练营中消息闭塞，众人并不清楚初恋标签的发酵程度，自然也不明白，卫潇公然打破这条标签需要承担多大的舆论攻击，都一如卫潇当初选择《寐》时惊讶溢于言表。

　　做好了心理准备，但……
　　第七名……
　　……

　　可能，还是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吧。
　　心顿时缩成一团。
　　她支撑着身躯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只能勉强在镜头前适时地显出略微失色的自然情态。

　　早已入席丁嘉和高之妤已经怔忡，四位导师面上俱是隐隐的洞察与惋惜。
　　岳正航蹙着眉向魏森乔投去目光，得到回应的郑重之色已向她确认，并无反转的余地。她不由心底一阵感伤，轻轻过去拥抱着卫潇。
　　温软入怀，卫潇身子一抽，不由自主地环上美艳女子的肩。
　　短暂沉浸，她倏而轻轻放开她，露出促狭的笑意：“原来软玉温香入怀，是这样的感觉，虽然名次有所下降，但是也不亏啊。”
　　镜头前的笑意，需要掩盖住背后多少苦痛去维持。
　　她是个坚持要尽可能展现真正自己的姑娘，亦是个专业从容的艺人。
　　岳正航笑了：“被你馋了身子，也就算了吧。”

　　卫潇很快平复好情绪，挂上从容的微笑，向观众席和镜头颔首。
　　“该我发表感言了吗？”
　　她顽皮地冲着魏森乔说。
　　陆启尧一愣，魏森乔已然松柏般清立地点头。
　　那……接下来就是她的时间了。

　　知道真正的名次后，不知为何，那份令她呼吸苦难的窒息之感，却早已烟消云散。
　　铡刀悬在颈上，汗流浃背地害怕已久。
　　落下来的那一刻，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快意和释然。
　　人生并不需要一直向上走，只要下降的波谷能带给你什么。

　　她缓缓踏上走向金字塔的台阶，一路拾阶而上，接受从未停过的关注。
　　她与徐思蕙、高之妤和丁嘉红着眼拥抱，笑着打趣：“以后要承蒙你们关照啦。”
　　丁嘉捶了她一拳：“我才不要罩着你，自己罩着自己吧！”

　　她站定在位置上。
　　“大家好，我是卫潇。”
　　她凝眸，倏而微微后撤半步，郑重地，向前方鞠了一躬。
　　场上一片寂静。
　　众人的目光，晦暗不明地齐齐聚焦在她的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发表顺位感言，也是我惦念了很久的，向大家进行自白的时机。”
　　要如何说才好呢？
　　她的目光温柔地扫过镜头。
　　仿佛……透过这些晶体，就能看到屏幕前的他们与她对视，目光殷殷，欣慰又感动。
　　鼻子倏地一酸。
　　她忍不住泪光粼粼。

　　“我……很想对你们说，谢谢你们的支持。谢谢你们的爱。”
　　“撑不住的时候，我会踉踉跄跄地向后仰去。而你们在我的身后，无数双臂膀盘旋着在我身后扎根，逐渐成为盘虬卧龙般的依靠，让我不会吃痛地跌在地上。”
　　即便是排名下降又如何？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那道流光宛转、平步青云的道路，她不愿以虚与委蛇、两相辜负为代价而拒绝。
　　她失去了这些，被流放在午夜的冷滩举火跋涉。
　　却终有人，始终站在她的身后，欣赏她的多面，欣赏她的性格魅力，欣赏她的真诚，欣赏她的一腔孤勇。

　　“你们就是我的后背。”
　　她哽咽道。
　　那些支持，就好似若干话语贴在她面前，告诉她，你的菲薄，其实并非真实。
　　让她有底气，放心地剥去外壳，将真实的自己显露得更多。

　　“从前，我与大家讲过，来到这里，是为我的执念。”
　　“这份执念，扎根心底。亭亭如盖之时，便不知不觉地，给予了我勇气。”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经常会害怕，回避着，凝滞不前。”

　　她的确，自认不是什么勇敢的人。
　　但……勇敢，并非无所畏惧。
　　而是在感受着生理与心理的恐惧之时，依然能够咬牙，冲出那方阻绝恐惧的四角天地。
　　“我的确，不是什么勇敢的人。”
　　“但每一次上前时身前伫立的那个身影，都是我有生之年，最为勇敢的自己。”

　　她，确实没有辜负《寐》吧。
　　葬身森森白骨，深处却仍有一线火光。
　　她不愿被别人上锁。
　　更不愿，被自己上锁。

　　“也许某天我会感到遗憾，但绝不会后悔。”
　　清醒的痛苦，胜于麻木的欢愉。
　　入骨入髓的痛，她反而是餍足的。
　　暮霭深深，激流险滩。
　　她趟过这条冰河，并不需印证任何。
　　而只是意味着——她趟过这条冰河。
　　面对，就是成长本身。

　　“我愿为它而彻骨燃烧。曾今说过的话，依然是我的肺腑之言。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努力变得更好。”
　　“感谢信任。”

　　她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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