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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
当习惯事物突然消失,在没反应过来之前,人们总会自然是下意识的查看为何。
顾贤之亦是如此,他没有听见紧随自己的脚步声,也没感觉到后背那股不会挪开的视线存在,于是停下脚步回头。
……哦忘了,他把萧重桦赶去做事了。
他摇摇头,继续踩着雪朝百草峰方向前进。
因为这场六月开始的雪,直至如今七月初都没有停止,所以百草峰赶紧设立结界保护草药。
虽说妖族生病可能性小,但这些准备还是得做,避免粗心大意导致酿成大错。
踏入这片在结界下强行维持四季的地区,顾贤之先打个颤,之后才直奔峰主殿。
“月先生的小狼崽怎不在?”如今百草峰主是第五代,本体是白蛇妖,而见门内这位最有威望的人类到访,她热情招待坐下沏茶又递人糕点。
顾贤之轻轻敲桌面示意谢过,随后他说:“给他安排了事去做。”
“可小狼崽昨日不是才回来?月先生怎又让他下山。”
“没下山,就是让他教小沈静心。”
百草峰主听见还在山上便不再疑惑,她也跟东方向的夜鹭峰主一样,很快猜出这二人吵架。
因为如果那狼崽子下山回来,过往在这个时间点左右,顾贤之都会揪着其过来看病。
这次没有就算,还派去执行教学任务,十有八九是吵了架,而且还特别严重,否则做师父那方的不可能如此狠心。
所以她直接问两人为何又闹矛盾。
顾贤之就知道会被打探八卦,每次被问心都堵得慌,连喝下去的茶水都觉得苦涩。
“小孩叛逆,管不住。”良久之后,他还是说个体面点的理由。
百草峰主惊讶:“小萧还叛逆?他不是最听你话了吗?”
她记得那狼崽子可以说是顾贤之不准其往西,那就绝不往西。
她从未见过如此听命令的狼妖。
“他要是听我话,还会次次下山都受伤吗?”白发人扯扯嘴角,又忍不住蹙眉嘟囔,“就算生我赶走的气也不至于这么对待自己啊,多疼啊……”
他都不敢看那些伤口,几乎到露骨破肚程度。
就算妖对痛觉不敏感,恢复力也强大,他都不希望狼崽子这么待自己。
他甚至后悔当初不该因为觉得这是场荒诞的梦,而故意划伤制造疼痛来确认。
可说什么都不能后悔了,他已经重新来过,还把人养大。
顾贤之又长长吐气,向百草峰主购买效果最好的外伤药。
两枚金币放在桌上,百草峰主见状推回去。
“月先生对妖族贡献巨大,哪怕休假在门内不下山,也不断为我们翻译文卷与教导出谋划策,所以你不必出这份钱。”
“一物换一物,这是永远不会变的规矩。”顾贤之将金币推回去,“你知道我属于哪个神明,不要妄图说动。”
百草峰主自然知道,她最终无奈收下。
但也因为知晓近年异常灾害越来越多,她无法不去想平衡裁断的事。
曾经也是在这样情况下,神明降下判决。
而且他们妖族毕竟是上次的胜利者,并且还知道失败者下场是全体消失,这导致在新一轮比赛中,他们接受失败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去问这位肩负神职,从头到尾都站在妖一方的异族人:“月先生,我们妖族还能再获胜吗?”
“你得问我头顶上的天道。”顾贤之笑笑,“我从始至终,都是那场平衡中唯一活下来的失败者。”
他不愿多聊这件事,毕竟等会还得到庆云殿聊聊另一位峰主的去留,所以在话落之后,便催促白蛇女子给自己伤药。
百草峰主无奈,只得起身取药。
……
顾贤之从庆云殿下来前,看到时间木械显示已到午时,所以与大徒弟谈完就打算回水云阁准备午饭。
但在经过流云场的时候,他因为下方嘈杂声音注意力被吸引。
视线投去,他见到自己那听话乖巧的狼崽子,此刻毫不留情地将师弟控制在地上。
他不是让那孩子教人静心吗?
怎么就打架了?
出于当家长的关心,白发人迈出脚步打算亲自去处理。
这两人偶尔是会打架,毕竟彼此年龄相差不大,各自天赋都被公认属于上等。
而且他们之所以打起来,从来都是师弟那方挑衅师兄,然后被打服。
老友也说过让他别管,两个性别相同还可以说是同族的人呆一块,哪怕再怎么往人方向靠,遗留在骨子里的本性总会让他们分出谁是老大。
更别提当师兄的进步速度飞快,又借师父关系建立出更大威望。
但顾贤之之所以想管,其实仅是因为看到小徒弟那诡异冷静的表情,他又怕给人打得十天半月下不来地。
到时解释赔礼得头疼考虑。
结果他下到流云场才靠近些许,便听见狼崽子开口。
“沈从华,你该学会听话服从。”
他张开的嘴又闭上,然后放下手,静静站在远处看着。
“凭什么!”地上的沈从华扭动身体试图挣扎,“门内弟子也就你我打不过,别以为这样就能管我,嚣张什么!”
“而且十九岁就到天阶谁敢信啊,而且你师父还是顾师伯,怕不是他作为神明代行人,给你……唔!”
叛逆期没过的犬族青年话还没说完,就被镇压自己的师兄掐住脸颊,强行禁言。
周围妖族都能嗅出萧重桦身上散发的杀气,怕真出事都纷纷呼唤其冷静,试图让其收手。
萧重桦没有理会这些弟子,他腿死死压住又挣扎不停的师弟,放在脖子的手力度开始收紧。
“从小提醒过你,不要在我面前诋毁师父。”他语气依旧平静,强行把师弟脸掰过来强制对视,“以及,我管你理由也很简单,师父他需求你服从,需求解决你因为不服凌鹭的管教偷摸溜去边境送死的隐患。”
“你是我同族,既然骨子里想当头狼的本性磨不灭还长期试图挑战我,那我也不介意打服你。”
云曦门弟子印象里,除了几年前那次下山回来的血腥场面有点震撼外,对萧重桦印象都是话少人好,有需求他帮忙解决,只需对方简单确认一下,就能得到帮助。
该印象加之这会对方说出的话,让他们纷纷惊讶。
顾贤之同样,因为如果这两人在他面前打完架,那他只能听见徒弟向自己说对不起,以及被揍得起不来的沈从华在那哀嚎疼。
他怔怔望着萧重桦,看着其说完话便撒手不再压制,冷静站在原地等待陷入窒息的师弟起来反击。
或许是他目光太过灼热,他们两人最终对视上。
萧重桦发现师父身影,他脸上多出慌张,走出几步伸手想去挽留,可师父却露着一言难尽的表情,转身离开。
他又抓不住那个背影,有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
染血的幻觉出现,但他分不清是杀邪魔粘上的,还是曾经杀人之后洗不干净的。
‘……我做的还是不够好吗?’
不,永远都不可能。
从弑母开始,让后来他能躲在师父羽翼下苟且到现在,已经是天道对他最大的纵容。
所以他只需要继续听师父下达的命令。
‘可我……’
心里呢喃还未结束,他感觉到后背有杀意,转身又将想偷袭的师弟摁在地上。
“萧重桦,你还不如杀了我算了……”沈从华今日挑衅再度失败,心态已经有点自暴自弃。
他反骨确实存在,可他从来没想过当头狼,谁给的好都记得清清楚楚,曾经不服从师父也仅是看不起其对暗恋的人如此别扭。
可对这位一直挑战的师兄不一样,他恐惧此人。
当初看到黑日之下,此人用红水融化木械,然后还下了场同色雨的画面,这让他闭眼都无法忘却。
诡异,令人不安。
虽然师兄一直都表现得听从命令,可当年浑身是血的戾气冲天样子,配合小时记忆,阴影不减反增。
他恐惧此人靠近师父和顾师伯,会用那红水如对木械那样残害他们。
哪怕沈从华知道,萧重桦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师父,但他还是要驱赶这个令人不安心的隐患。
但萧重桦不知道沈从华脑子里想什么,他对于那自暴自弃的话,简单回答:“你不能死。”
“怕我死掉你就没法讨好顾师伯?”
“……”
沈从华没有得到回答,但通过知晓对方故意受伤强行留门内的事,他很快能联想到自己那暗恋失败的师父。
所以他噗嗤笑出声。
“桦仔,看来你也对顾师伯抱着别样想法啊。”
他才说完,就见到那双蓝眼睛中的菱形缩小。
犬族青年见此彻底放声大笑,搞得他小弟们摸不着头脑,以为是师叔把他们老大打傻了。
萧重桦则是放开压制,他起身视线再度投向师父方才离开的方向。
他该去解释吗?
师父会因为他对沈从华凶残而讨厌他吗?
白衣的少年想去讨个答案,但他最后选择留在流云场,继续执行今日师父发布的命令。
如果命令不完成,师父恐怕会更加生气。
他得乖巧点,这样也许能讨好师父,只要对方开心点,他就重新有机会接近。
‘萧重桦,只有听话的狼才会被人类准许留下。’
咬人的狼是不被准许留在人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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