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不可违

　　白珥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顺便也调查一下这个场馆，于是刻意在南区偌大的展厅里漫无目地绕了起来，行动路线和寻常游客一样捉摸不定，时不时在某个水族箱旁边停留一下，这里看看那里瞅瞅，余光一直关注着周围水里的躲避物——错不了，那小东西就是在跟着他。

　　小水母还自以为藏得很好，殊不知它粉蓝粉蓝的触手就在白珥眼皮子底下蛄蛹，看起来别提多明显。

　　白珥：……

　　他停留在一个水族箱前，打算给小水母点surprise。

　　在小水母的感知中，这个可可爱爱它想贴贴的人类已经在那个水族箱前站了有一阵了，这无疑给了它更专注观察的机会。

　　可爱！人类！弟弟！贴贴！

　　谁知道下一刻人类突然转身闪现一气呵成地出现在它藏身的水族箱前：“……”

　　小水母：……qwq

　　小水母吓呆了，伞状体和触手狠狠僵住，然后这样的结果就是它被缸内循环流动的水流带着、打着旋儿从藏身的石头后面悠悠漂了出来，在白珥的注视下漂出去有一段距离，它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运动起来，努力稳住了身子。

　　白珥：……

　　这是什么，水母？……好蠢哦，怪可爱的，再看看。

　　小水母：qwq

　　白珥凑过去，认真打量着它——

　　这是只模样很别致的小水母，手掌大小，看起来有点扁的一只，粉蓝粉蓝的透明的身体，口腕只有小小的一簇，看上去不是很起眼。伞缘一圈张牙舞爪的触手，不长。

　　这个别致的形状……桃花水母？可那玩意儿不是淡水的吗？也没这么大吧？……算了，异常的事儿他还是别管了。

　　……感情第七条提到的淡水水生动物也是水母啊。

　　按理说发现【不该存在的生物】后应该告知工作人员，不要跟随不要接触，被发现后要停止对该区域的游览——但白珥面对初次发现的异常一向头铁，况且这小东西应该从他进来起就一直跟着他了，到现在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安全的，再看看。

　　这小水母给他一种奇特的感觉，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发现自己能隐隐感知到这小东西的情绪——小水母现在很开心，又有点……害羞？

　　这好像不是普通异常该有的情绪吧？怪，记一下。

　　“你一直在这个场馆吗？是的话，呆一呆别动？”

　　小水母没反应，继续收缩—舒张着它的伞状体，但白珥确定它能听懂自己说话。

　　“那你有见过另一个人类吗？女人，大概这么高。”他在缸壁上比划着。

　　这次小水母欢快地停住了，白珥感知到它很高兴能帮上忙。小水母摆动着小小的触手，似乎想比划什么，白珥于是凑近些缸壁：“？”

　　小水母轻轻撞了一下缸壁，白珥仿佛听到一个声音：贴贴！

　　白珥：……

　　好好好，贴！

　　小水母满意了，支棱起触手们指向白珥后方一个孤零零的水族箱——正是先前杨飞絮驻足的那个。

　　“谢谢。”他点点头。

　　那个不合群的水族箱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白珥绕着水族箱走了半圈儿，很快在外壁上发现了几枚指纹，看高度正好能和杨飞絮的身高对应上——说实话，这种干干净净的玻璃壁指纹真的很明显、非常明显，特别有碍观瞻。

　　可是杨队显然不是会鲁莽触碰这里水族箱外壁的人。

　　假定这的确是杨飞絮留下的痕迹，那么很显然她在这里停留过，并且至少很专注地观看过里面的东西——被里面的什么东西吸引，忍不住想要靠近去更好的观察，然后下意识想要伸出手触碰——说得通。

　　问题来了，基于这个假定，为什么杨飞絮会去专注地观看水族箱里的东西？

　　最坏的一种可能，她中套了。

　　毕竟她是个灵感值低于垃圾桶的奇人，在表世界是【绝对不会被异常影响干扰判断力】的，说到底她缺乏直面异常的经验，所以如果遇到一些会潜移默化影响认知的异常她会很吃亏。

　　不过按照杨飞絮的个人能力和在【剧情】中的地位，她不会直接在这里出事儿——这才【剧情】开始后的第二个“副本”诶。

　　另一个可能，这点痕迹不是杨飞絮而是另一个身高和杨飞絮差不多的倒霉蛋留下的——但这样的话，那人多半凶多吉少了。

　　白珥还是更倾向于这是杨飞絮留下的。

　　嗯，她到底在看什么呢？

　　顺着这个疑问，白珥凑近了那个水族箱，从包里掏出个强光手电来，努力想要在漆黑一片的水族箱里找到些什么。

　　——他成功了。

　　电筒的光透过玻璃壁，照到了些透明的……带状东西，它们静静地悬浮在里面，若隐若现……是触手吗？

　　有点像，但这也太多了。

　　白珥半眯起眼睛，电筒灯光在水族箱里扫了几下，发现庞大的圆柱状水族箱里几乎全部都是带状透明的触手，周边还隐约能看到有些悬浮的残渣、透明组织块和细小鳞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白珥又抬起头，电筒灯光向上打去——里面的触手和水族箱向上直通海洋馆穹顶的“深渊”，看不到顶，也看不到那些触手的本体——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本体完全隐藏在漆黑里，手电筒那点微不足道的灯光并不足以帮助白珥看清楚。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的探究，白珥马上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充满恶意，完全不似柯奈尔那样温柔——大意了。

　　【若您发现不该存在的动物，请立刻告知工作人员，不要跟随，不要接触。若您已被发现，请立刻停止在该区域的游览。】

　　一阵毛骨悚然，白珥猛地回头看向刚刚还有着可爱粉水母的水族箱——现在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种“被注视感”越发明显，白珥甚至好像听到了“深海”的声音。

　　手链花缠紧他的手腕，无声地对他表达了尖锐的预警。

　　白珥一把按住手链扭头就走，步子越来越快，径直向通往中区的门跑去，一路上盯着地面没有再看周围任何一眼。

　　就像规则里所说，他现在应该立刻停止在这里的游览。

　　所幸，那种令人严重不适的感觉在他离开南区后就消弭不见了。

　　确认安全，白珥抬手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好像一不小心作大了。

　　……算了问题不大，以前也不是没作过，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

　　梅开二度，他又来到了游客服务中心。

　　但这次和他离开时对比，这里有了些微妙却不容忽视的小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中央服务台后那个虽然穿着工作服，却和其他工作人员格格不入的身影。

　　“下午好，小白……咳，这位游客。”那人笑眯眯地开口，“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白珥看看他和某火柴人神似的兽耳、鱼尾和发型，又看看他过分潦草甚至有很多乱七八糟杂线的制服——那身衣服看起来完全像是从谁草稿本上扣下来的摸鱼作——总之这个“工作人员”全身上下只有脸和尾巴是精致的。

　　白珥：……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不知道对面那家伙能不能听到。

　　就说进了海洋馆它怎么这么安静，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你……”“咳咳！有什么能帮助到你的吗？”“工作人员”及时打断施法。

　　……行吧，来都来了。

　　白珥于是面不改色地翻了几下游客守则，“可以帮我兑换一些……纪念币吗？”

　　“当然。”它也没问白珥需要多少，应下来后径直转身走向后面的收纳柜，身后那条又精致又潦草的鱼尾巴甩啊甩的看起来……特别活泼，充分表达了尾巴主人的愉悦之情。

　　……这么夹带私货真的合适吗？……不对，这家伙原来有正经人形的啊？……嘶，它怎么还能客串NPC的？？

　　白珥大受震撼。

　　算了这不重要。

　　好不容易压下吐槽欲，就看到它端着满满一盒的纪念币走向他。

　　“这些可以吗？”它微笑着问，完全没管这些纪念币“需要兑换”的设定，一副生怕白珥在这里被“钱”卡住的样子。

　　白珥翻了翻那一盒子花里胡哨的纪念币，海豚、海龟和海星都有，但……

　　“还有其他面值吗？”他问。

　　它面上的微笑扩大了几分，从柜台下面取出一个新的小盒子递给白珥：“别全花完，多少留点。”

　　……

　　兑换过纪念币后，不过一扭头的功夫，那“工作人员”已经消失不见了。

　　……真够随便的，他还是继续关注眼下吧。

　　在这个海洋馆，【水母】是最核心的异常，按照目前游客守则透露的信息，这里大概率有多重空间。

　　而他是来找被污染的副本核心的，虽然核心会主动接近他、柯奈尔先生的印记也会在靠近核心时给他提示，但即便这样想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寻找一个不知道会附着在什么东西上的核心还是有些困难的。

　　不出意外的话，他得进入到海洋馆的深层空间才能找到核心——这样才符合剧情发展要求不是？

　　这样看来，被还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但不出意外的话是个大水母的玩意儿“发现”还是误打误撞选到正确选项了。

　　和里世界规则打交道那么多年，他再清楚不过了——最浅层的规则往往都是为了保护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要想接触的更深层的【世界】，适当忤逆规则是必不可少的。

　　总之，接下来先找【水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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