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开水

　　“什么？”乔楚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李立阳自知失言，闭了嘴不说话，心里默默祈祷今晚还能有张床睡觉。
　　林溪脑子“嗡”地一声，背后一凉。
　　完了！完了！完了！
　　“乔楚，你听我解释啊。”他特别害怕乔楚跟八点档偶像剧里的剧情似的。
　　可云式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乔楚放下碗筷，平视林溪，“你说。”
　　林溪舔了舔嘴唇，咽了口水，斟酌着词句：“从我知道你要考贝大的研究生开始，我就在思考我考贝大的可能性。”
　　“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多一点可能见到你。”
　　“我知道很难，但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所以高考前的那段时间，我不是以什么华大科大为目标的。我是瞄准了，有你的贝大。”
　　“你考上了？”
　　“嗯。贝大金融院的。”
　　乔楚低下头，需要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在此期间，另外两个大男生一动不敢动，生怕哪个不对引发性命危机。
　　“那为什么骗我是科大?”
　　“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你去上学，结果发现我和你竟然是校友，难道不会很开心吗？”
　　乔楚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地在解释自己隐瞒真相的原因，不由得气笑了：“你真的没谈过恋爱，我相信了。”
　　“那肯定没有啊！我林哥洁身自好，独守……”剩下那些不着调的全被林溪用包子堵回去了。
　　李立阳仔细看了一眼林溪的表情，那分明在说“再多说一个字，先杀人再分尸”。
　　“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林溪三指朝天，斩钉截铁：“没有！坚决没有了！”
　　乔楚看了一眼李立阳的眼神，感觉似乎没有说假话，说道：“吃饭吧。”
　　两人都如释重负。

　　晚上九点的时候，大雨才真正完全停下来。从三楼的窗户往外看去，全都是波光粼粼的。路面除了中心地带，全部被淹没，水面上漂浮着奇形怪状大大小小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暴雨使得这个城市迫不得已安静下来，时光似乎都流淌地慢了一些。
　　咚咚咚。
　　乔楚心中疑惑，往门口走去，隔着门轻声问道：“谁啊。”
　　“是我，乔楚。”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拎着塑料袋的林溪。
　　“怎么了？”
　　林溪从袋子里拿东西出来，“刚下过大雨，蚊子苍蝇什么的都往屋子里钻。我们住的楼层低，又靠近街道，肯定又有蚊子又有噪音。你瞧，我刚买的电蚊香和睡眠耳塞。这下，你能睡个踏实觉了。”
　　乔楚低头间，看见林溪穿着浴室的拖鞋，还带着水。印象中，离这里最近的便利店都要走到街口去。
　　她接过来，“谢谢，你还是泡个脚再睡吧，别着凉了。”
　　林溪倒不是很在乎，但是还是乖乖“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但是随即探头问她：“不生气了吧?”
　　他的小脑袋还带着雨水，发尖湿漉漉的，眼睛里带着光亮，看着就让人喜欢。
　　乔楚看着他的眼睛，“不生气了，但是我也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种会让我胡思乱想的事情发生了。”
　　“胡思乱想？”本来听到不生气的答案就是林溪此行的目的之一，没想到还有他意料之外的收获，“那你胡思乱想什么了？”
　　“还能乱想什么？想着你隐瞒真实的学校，是不是怕我纠缠你……”
　　“乔楚。”
　　“嗯？”
　　“这才是我怕的事情。”
　　“什么？”
　　“我怕你觉得我考到贝大来，是在纠缠你。”
　　“林溪，你能考到贝大，我真心地为你开心。我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全部都是为了我。但是，原因里有我的存在，我已经很开心了。你对我，从来没有纠缠，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林溪，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开心。”
　　“乔楚，我会让你永远开心的。”
　　“我发誓。”说着就要举起手来，被乔楚温柔挡下。
　　“拿发誓当饭吃啊？”本来就要收回手了，却被林溪大力地反手握住。
　　乔楚下意识抬头去看林溪，却见他深深地望着自己。
　　眼眸中，是此前从未见过的郑重与情动。
　　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似乎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料。
　　“乔楚，我一直在等，等一个适当的时机。可是我发现，我等不下去了。”
　　“等什么？”
　　“等一个告白的时机。”
　　“高考前，纵然起过多少次念头，都被我压制下去了。一个高中生，说什么疼惜你呢？那个时候我只能把我最宝贵的时间，用来陪你。”
　　“高考后，我出了考场就想说，可是前途未定，说了就是为难你。出了结果，通知书拿到手，我又怕你觉得我像个跟着你的影子，甩不掉的牛皮糖，惹你讨厌。”
　　他一直在等，想等到胜券在握，想等到她完全适应自己的存在，不会怀疑自己的用意，想等到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可是今晚的变故令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多少有点认床不适应，但是问题的核心他一清二楚。
　　两个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几乎能透过她的面庞。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呢？
　　听到他这些小心思，乔楚忍不住笑了，“我怎么会呢？”
　　林溪也笑自己的不争气，“那时候想了那么多，现在发现，全都是庸人自扰。”
　　右手慢慢抚摸上乔楚的脸颊，她忍不住身体一颤。拇指的指腹从光滑的皮肤上划过，就像火柴划过火柴盒，瞬间点亮了什么。
　　“什么是最好的时机？是彼此互相珍惜，坦诚心事的时候。”
　　“是我喜欢你，而你也喜欢我的时候。”
　　“就是现在。”
　　“乔楚，我喜欢你。”
　　“你愿意做我此生唯一的女朋友，以后做我的妻子，老了做彼此的伴侣吗？”
　　乔楚心中一紧，眼眸不自觉地垂下来，不敢去看他。
　　明明设想过那么多次的场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在宾馆房间的门口。
　　在这个风雨骤歇的夜晚，她裹着睡袍，他穿着拖鞋，两相对立站在宾馆房间的门口。
　　明明猜测过很多次，他告白的时候会说什么，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要她的一生。
　　林溪见她神色，许久都不说话，以为告白失败。一边心说还是不能热血上头，打乱了自己本来的所有计划，一边思考是不是这个告白给了乔楚这么大压力，哪有一上来就说女朋友，老婆，老伴的？
　　真是，第一次告白，吃亏在没经验上了。
　　乔楚回握住林溪的手，温柔说道：“我不敢保证太久远的事情，但是至少现在，我是喜欢你的。”
　　“所以，我愿意。”

　　一个小时后，林溪还在宝贝那只被乔楚握住的右手，心里默默盘算着，明天不洗手了，能留几日是几日。
　　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没完，林溪一开始还担心会不会吵到李立阳睡觉。但是转头看见李立阳大张着嘴巴，呼哧呼哧睡得正沉，顿时感觉自己真是个大好人，人家都这样与周公深入交流了，自己还担心吵到他。
　　晚上两点，他第108次翻身的时候，被睡着的李立阳一脚踹到了地上。
　　他深切怀疑，李立阳是故意的，但是他没有证据。
　　手机摔在身边，还好有地毯，不然没加手机壳的手机，前屏后屏指定要碎一个。
　　拿起手机来，思忖再三，给乔楚发了个消息。
　　睡了吗？
　　本来没想着她会回他，没想到是秒回。
　　没有。
　　怎么？睡不着？
　　林溪心想，难不成和自己一样，兴奋地睡不着了？
　　嗯，认床。
　　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
　　十分钟后，林溪在房间门口等到了特地洗了把脸的乔楚。
　　他是不会明白，她在发现自己来的匆忙连一只口红都没带的时候，是多么无助的。
　　在林溪眼里，素颜的乔楚已经足够动人。当然有她天生丽质的原因，更多的自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乔楚自己的衣服还没有完全干，因此穿的还是林溪递给她的黑色带红色小标的T恤，一条肥肥大大的松紧腰裤子。
　　那样瘦弱的人穿在这样宽松休闲的衣服里，更显得她弱不禁风。但是步履之间，自有她无可替代的风韵。
　　她就像竹子和梅花的结合体，清冷带着傲气，馨香带着风骨。
　　走过一楼的时候，前台的值班人员正在呼呼大睡，浑然不觉两人的悄然离开。
　　外面路面上还是有许多积水的，反射着路灯与月光，看起来反而格外亮堂。
　　两人专捡地势高的地方走，林溪探路，乔楚跟着他的脚步。
　　后来走到了一处路段，两边都是积水，中间的地板砖多多少少都有些翘起来。
　　“这一脚下去，铁定都是惊喜。”飞起的泥点，深陷的雨水，无一不令人抓狂。
　　“林溪，我们玩个游戏吧。”
　　“啊？什么游戏？”林溪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背乔楚过去，但是又怕她不同意，觉得他刚在一起就占便宜。
　　“这段路”她指了指两人即将前进的方向，“肯定有很多炸弹。我们自己走自己的，但是如果有人中招了，就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地雷版真心话？”
　　“嗯。”
　　“好，那我先来。”林溪转头向地雷区看过去，挑来捡去选中了一块，忐忑地站上去，却稳如泰山，转头嗞着大白牙朝乔楚乐，“你站到我这里来，我换下一个，你别弄湿了鞋子。”
　　说完还没等乔楚回他，就随便选了一块站上去，果不其然，泥花飞溅。
　　乔楚有些感动，但也有些无奈，“我可是有游戏精神的人。”
　　林溪往那块地砖的边上站了站，抬头笑，“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我输了一局，你问吧。”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溪，你过阳历生日还是阴历生日？”
　　“啊？问这个？我以为是问情史之类的东西。”
　　“哦？你倒是提醒我了，下一个就问你前女友的事情。”
　　“那我可就无话可说，因为没有，嘿嘿。我过阴历生日，八月十五中秋节。”
　　“真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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