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月亮

　　盘山公园顶端别墅，张灯结彩，富丽堂皇的老宅大厅弥漫笑语，周老爷子一直有个规定，小辈凡是庆生一大家子就来老宅聚。

　　上个月周城刚办完，这次轮到他表哥周儒清，衬身形西装勾勒出手臂肌肉，单手端着酒杯，笔直站在老爷子身侧。

　　唇边挂丝温暖笑意，矜贵儒雅。

　　他比周城大八岁，如今在A大任职，和长辈寒暄一会，他借着打电话的名义来小院透口气。

　　碰见半个月未见的徐婳，她窝在摇篮里看星星，见到周儒清，挺直了背，有些紧张，“儒清哥。”

　　他温柔抚摸女孩发丝，回复“嗯。”

　　“最近学习跟得上吗？”

　　“嗯，我上次考了年级第二。”

　　徐婳抬眸，小鹿眼亮晶晶看他，有丝期待无措，他浅笑，像哄小孩样，“婳婳真棒。”

　　“想要什么奖励？”

　　小女孩这么努力，他做长辈的理应好好鼓励。

　　“啊。”她眨下眼，舔下干燥的唇边，“想吃麻辣烫。”

　　徐婳自从搬进他家，已经好久没吃过了，她知道周儒清只是看在哥哥的份上帮忙照顾她，一直表现的乖巧懂事，很少有需求。

　　怕太冒犯，低头，“也可以不吃的。”

　　周儒清见她这样，心头一软，“又没说不让吃，委屈什么？”

　　徐婳抬眼，唇角浮起浅笑，见他纵容，也胆大些，“那哥哥给我买。”

　　对上女孩清澈笑颜，他有些吃不消，别开眼，那声轻唤甜进心窝，摸了摸她额间刘海，“嗯，给你买。”

　　就这样，宴会主角抛下一大家子人，陪小姑娘买麻辣烫，徐婳坐上车后知后觉。

　　扯了扯他衣袖，“儒清哥，这样会不会不好？可以改天的。”

　　明明今天是他生日，就为了自己一个小需求，果断满足。

　　她有些愧疚。

　　“没事的。”

　　得到抚慰徐婳稍微放心。

　　坐在驾驶位的周城不爽“啧”了声。

　　懒洋洋道：“你们是没事了，把我拉来垫背，老爷子就差拿棍棒追我跑了。”

　　他这表哥是真绝，为了在姑娘面前表现，又想着在长辈面前全身而退，非让他说困了，想回家。

　　周清儒找好时机，说车坏了，和他顺路，顺理成章脱身，他默默咂舌，心机男。

　　周清儒无所谓低笑，“今天哥哥生日，帮哥哥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周城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周清儒，你能别恶心我吗？”

　　他出生起就没叫过他哥，小时候她那老母亲把他扔给周儒清带，这人倒好，没个长辈样，欺负他小，使坏让他帮忙抄作业。

　　当时个头矮，力气也小，不听话就被他扔进游泳池，关键那时不会游泳，周儒清就在旁边看着，把他拉出来又松手，美名其约说帮他练憋气。

　　不就撕了他本寒假作业吗，还暗地报复。

　　后来他学会跆拳道，成功把他放倒挥了好几拳，才出了这口恶气。

　　等到了夜市，周儒清看周城也下车，据他所知，这家伙向来不爱逛闹哄哄的地方，敛神轻笑，“这么黏哥哥？”

　　周城合上车门，戴好围脖，冷淡睨他眼，“周儒清，脸这种东西，建议你还是要一下。”

　　说完自顾自走了，眼神巡视人群，看来心思不在这，周儒清跟在徐婳旁边，叮嘱，“跟紧我。”

　　徐婳温顺点头，走到一半下起了细雨，就近找了个店，徐婳排队等待点餐，视线却停在云朵形状的棉花糖上，女孩眼闪亮轻眨，他俯身，“想吃？”

　　“嗯。”

　　对上期待纯粹的眼，他心跳巨快，耳垂发烫，缓神交代句，“等着，给你买。”

　　周城算着时间，本以为陆友谦他们这个点会过来，绕了圈没找到人，他不耐蹙眉，低声和徐婳说了句，重新回到车上。

　　周儒清把棉花糖递给徐婳，她微笑接过，“谢谢哥哥。”

　　绵长的尾音甜到心窝，唇上融化亮糖，果冻般有光泽，他有些狼狈收回视线，偏头捂嘴。

　　“周城呢？”

　　“他先走了。”

　　徐婳指腹捏着小戳棉花往嘴里塞，满足鼓起腮帮子，好甜。

　　老板中气十足叫唤：“20号打包还是在这吃？”

　　“打包，麻烦了。”

　　她还未开口，手里拽着小票，男人低沉温柔嗓音随着细雨落下，清凉醇厚，像小时候老家藏的百年老酒，余香绕梁，喝了壶还惦记。

　　怕徐婳误会，他低头，“人太多了，没位置。”

　　“嗯。”

　　她呆愣点头，没想到他会费心解释。

　　下雨街道人群都不闲逛，和他们一样就近躲雨，徐婳以为周儒清不会愿意陪她在这吃，就没占位置。

　　徐婳往外扫一眼，粉红塑料椅坐满人，欢笑声不断，老板动作不停，打包好双手递上。

　　“小妹妹，久等了，给你多加了个炸蛋。”

　　她伸手接过，扬起抹浅笑，“谢谢。”

　　没过多久，王叔把卡宴停在路旁，下车给他们送伞。

　　路上行人三两，黑色大伞下听雨声，细碎晶莹水珠挂在伞沿，滴答滴答小水洼在脚边绽放烟花。

　　徐婳感受到雨伞特意往她那么倾斜，她迈小步拉进距离，肩膀时不时会细微碰撞。

　　鼻尖嗅到男人身上专属木檀香，伞沿下露出女孩半截下巴，粉唇紧抿有上扬弧度。

　　周儒清专注看着前方，绿灯还有剩俩秒，他拽住女孩手腕，宛如嫩玉光滑，哑声道：“等等。”

　　一触即离，指间弓起弯进掌心，指腹摩挲粗糙细茧。

　　被拉紧的徐婳怔愣几秒，抬头看见前方是红灯，乖乖站住。

　　周城坐上车给陆友谦打好几个电话没人接，一个个打过去都无人接听，什么情况？

　　他烦躁揉了把头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重新开回KTV，推开包间里面服务员正在打扫卫生，他合上门。

　　许少阳以水代酒陪陆友谦喝了好几瓶，要结账了他摸了下口袋，“啧。”

　　“林桉，把手机给我。”

　　他今天穿的衣服没口袋，裤袋浅，索性把手机放林桉包里，林桉点了下旁边的凳子，“自己拿。”

　　又继续撸串，许少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一个凳子，粉不拉几有什么好看的。

　　“你包呢？”

　　被打扰的林桉嘟嘴，唇边还残留油光，不耐道：“不就在那吗。”

　　凶巴巴的忘记自己还在追人呢，许少阳伸手夺过她爱吃的牛肉串，单手把她脑袋掰过去，疑惑问：“你这包是皇帝的新包？”

　　“啊。”林桉呆愣反应过来，她包好像不见了，不对，她心虚合上下巴，“好像，落KTV了。”

　　她记得偷拍许少阳来着，手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后来出陆友谦这茬都忘记提包走了，沈听月见这样主动结了账。

　　许少阳摁住女孩翘起的小卷毛，“你有什么用。”

　　林桉不乐意，气呼呼盯着他，“我很有用！”

　　“行行行。”

　　他敷衍点头。

　　夜色很深，雨水淅沥沥，林桉从前台拿回包后，许少阳叫了辆车挨个把她们送回家。

　　陆友谦靠在窗边呼呼大睡，好在睡觉踏实，酣睡声夹着酒气蔓在车内。

　　许少阳把俩女生安全送到家后，才松口气摊在后椅，看着睡成猪的陆友谦，没好气踹了脚。

　　这臭胖子，他废老大劲把他抬上来，跟个小孩样睡觉还留口水。

　　陆友谦懵懵转醒，眼皮困到抬不起来，打着哈欠，醉意上头，脸红到滴血，回家少不了挨骂，“到家了？”

　　“到你妹，你那俩百斤的猪肉什么时候减？把小爷我硬生生肌肉整酸痛。”

　　他嗤笑，“小爷我就跟照顾儿子似的。”

　　陆友谦困得泪眼婆娑，头靠在窗边，没听太清，“啥，你要亲我妹。”

　　他大咧咧抬手，重心不稳歪在椅背，不忘嘀咕，“我没妹啊，没儿…子。”

　　许少阳：“……”

　　“铃……”

　　电话声响，是周城的，之前就打了好几个，碍于陆友谦一直发酒疯，他没顾上，后窗打开风轻柔吹过，他揉了揉眉心。

　　“喂？”

　　周城：“在哪？”

　　许少阳疲惫开口：“送陆友谦回家呢，这家伙喝得跟猪一样。”

　　“其他人呢？”

　　许少阳翘起二郎腿，来了劲，“你是问林桉还是沈听月？”

　　周城倚在车门，好不容易接通电话，语气冷淡戾气：“许少阳，少废话。”

　　许少阳头往后靠，眯着眼，调侃轻笑，“放心吧，沈校花安全到家。”

　　“嘟…嘟……”话才落一秒，对方利落分明挂断电话，许少阳把手机甩在一旁，“啧，见色忘义。”

　　随即同情看了眼没被关怀半句的陆友谦，他好像还特意提了他一嘴。

　　拍了拍陆友谦大胖脸，“看吧，还是老子对你好。”

　　“唉。”

　　没办法，他人品好。

　　沈听月到家后，收到许少阳给她转账，沈听月想这点钱也没什么就点了退回，之后手机滴滴响。

　　打开一看许少阳锲而不舍转了好几笔钱，都是相同金额，有种不收不罢休的意味，沈听月叹气，只好点开一个收下。

　　对面才得已消停。

　　“翁……”

　　沈听月去浴室洗了个澡，毛巾轻擦发尾，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不停，她扫一眼，停下手，发丝水珠嘀嗒地板。

　　是周城的电话，他已经打了好几个，以往没那么勤快，今天不知道怎么，她不想接，他却紧咬不放。

　　“叮。”

　　渐暗屏幕推过信息，「我在你家楼下。”」

　　沈听月剥开窗帘一角，果真见到他的车，时间已经快11点了，他来找她干什么。

　　她敛下神色，狠心合上手机屏幕，书桌上摊开的语文课本半小时没翻一页，楼下仍然未有车发动声响。

　　她叹息，回：「我要睡了。」

　　车内接到信息的周城揉了揉发酸的后脖颈，收回目光，垂眼又拨电话。

　　还是没人接，他轻讪，「见一面。」

　　下一秒紧跟着，「不下来也行，正好明天一起上学。」

　　沈听月握紧手机外沿，软胶壳浮上道指甲印，溢出屏幕的威胁。

　　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如果不去他还真打算在车里睡一夜吗？

　　她垂眸，长睫如翼般颤动，内心挣扎煎熬，指腹缓点上通讯记录最上排号码。

　　响了一秒，对面传来细微的呼吸声，他好像开了车门，风声呼啸传来，好在雨已经停了，否则肯定会很冷。

　　俩人谁都没开口，彼此沉默，在接通的第二十七秒，沈听月轻声开口，“周城，回家。”

　　语气夹丝冷，周城也不知道哪惹她了，对他突如其来降温，内心烦躁，他缓神，低声道：“你怎么了？”

　　他就觉得这姑娘今天不对劲，平日里沈听月不至于这么反常，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他特意绕到她家楼下，灯也还亮着，那就是和他生气。

　　或者，心情不好。

　　他想了半个多钟，也不知道哪惹她了，就想哄哄她。

　　沈听月：“没事，就是有点累。”

　　周城：“买了你爱吃的草莓塔，给你放门口，嗯？”

　　沈听月：“不用了，你回家吧。”

　　周城看着暗下的房间，猜她可能要困了，抿唇，嗓音低沉磁哑，“沈听月，有什么不开心就发泄出来，我可以给你当沙包。”

　　“要打要骂随你，别带着情绪过夜。”

　　她心脏短暂失衡，鼻子微酸，眼底泛起一层雾，捂住睡裙领口蝴蝶结，压抑住情绪，木呐喊了声，“周城。”

　　“我在。”

　　他回的很快，没有一丝犹豫，温暖坚定，仿佛每次呼唤都会有回应。

　　她脑海不受控回忆夜市那幕，刺痛的眼球清泪滑落唇瓣，和心脏一样涩到发苦。

　　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走向她？

　　周城对她这般好，总让她有种被爱的错觉，他就这样一点点挟住心跳，占据她身上每个感性细胞。

　　她偏头，无声整理好情绪，漫不在意道：“好累，想睡觉。”

　　又打了哈欠，水花溢出眼眶，佯装抱怨，“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么晚还瞎跑。”

　　“明天见。”

　　周城果然被她骗住，松口气，温声：“嗯，明天见。”

　　夜空寂静，响起道引擎启动声，暗夜里，蓝色车尾缓缓驶出小巷，车牌被树枝挡住再也望不见。

　　沈听月放下手，打开台灯，发了会呆，翻出曲谱，双手摆弄仿佛手中有架大提琴。

　　拉弦嫩手轻柔灵敏，阖上眸脑海自成乐章。

　　她的世界很小，最喜欢大提琴，而后，出现他。

　　他很优秀，总是被簇拥在人群，耀眼炙热，可她知道，那不是属于她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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