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祈生

　　得到转班通知之后，郑闯很奇怪是什么人要让她转班，可问了老师却没有得到答案。没办法，她决定要好好利用在近水楼台的这一个月，毕竟之后不在一个班里，行动会有些麻烦。

　　却不想，江暮沉请假回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郑闯的计划只好被暂时搁置。

　　恰好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稍稍停下来也不错。只是郑闯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想，那个男人就让她欺负江暮沉也不给个最终期限，难道她要欺负到毕业为止吗？这战线也太长了些。

　　说实话，这几次“交战”郑闯并未占据上风，甚至这些招数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刮在人身上不痛不痒的，她不过是强行把江暮沉拽出舒适区而已。

　　生活学习之余顺便欺负欺负人，难是不难，但总归是有点耗费时间和精力的。现在身边又没有那群可以拿来使唤的喽啰。总之，郑闯决定先干这一个学期，下个学期就到时候再看，看那个男人还会不会找她。

　　虽说郑闯不是天天都找自己麻烦，可江暮沉现在一看到她就觉得心累，累、又烦又累。因为还要上课，她决定在班里再呆几天。可倒霉事儿都倒霉到一起去了。

　　这天晚上课间，江暮沉独自去操场散心走了两圈。在她从外面回到教室，快要走进走廊过道的时候，突然有一道不明液体从天上泼了下来，还正正好地淋到了她身上。

　　惊吓之中，江暮沉抬头往楼上看去。什么都没看到，只听见几个男生吵架发出的骂骂咧咧的声音，只闻到了身上的可乐味。

　　“哈，无语。”

　　不知道是楼上的同学在打闹中一不小心泼下来的，还是有心之人没有找准时机。那道从天而降的可乐只有一半泼到了江暮沉的身上。她的外套湿了一片，头发上也粘了一些。她们的教室在一楼，想来应该不是郑闯指使的。

　　寻因未果，江暮沉很平静地把弄脏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走到洗手间擦洗去头发上的些许粘腻。收拾好后她没有回到教室，而是直接去了老师的办公室请假。很烦、真的很烦，这鬼学校谁爱待谁待，她是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请长假一向是不容易的，江暮沉以为老师至少会严肃地问些什么。可叫人意外的是，老师很轻易地就同意了她的请求。这样也好，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这次请假江暮沉是打算这个学期都不再去学校的，为了不落下学习，晚上放学的时候她和宋意祁一起把一些必要的书籍和试卷搬回了家。很自然地，宋意祁今晚睡在了江暮沉的卧室，因为只住一个晚上，她们懒得收拾客房。

　　夜里很安静，静得能够听到窗外凉风的飕飕声和树叶的簌簌声，两人躺在床上，内心却没有那么平静。江暮沉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怎么还是被郑闯逼回了家，这样显得她好没用啊。可是勾心斗角又好累，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会被消耗光。

　　宋意祁则是默默地在自省，她清楚明白地知道处在困境中的江暮沉有多么难受，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做出真正伤害和威胁到郑闯的事情。

　　一直处于被动的应对中，最多只能疲惫地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而不能摆脱这样的困境。一想到自己也曾经是困境的制造者，也曾让朋友如此难受过，宋意祁便觉得自己当时真是有千万次不该。寂静之中，她突然很想跟江暮沉说说话。

　　“暮沉，你真的打算这个学期都不去学校了吗？”

　　江暮沉有些犹豫，“嗯……也不一定吧，其实这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就是有点烦、有点累，说不定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去学校了呢。”

　　突然想到自己下个学期可能就不在这所学校上学了，她还是觉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宋意祁比较好。“意祁，我跟你说个事情。”

　　“嗯嗯。”

　　“还记得我暑假去云熠市参加了一场考试嘛？”

　　“记得呀，我们一起去的嘛。”

　　“其实这场考试的第一名有个奖励，就是不用参加升学考并且可以直接进入空旗国的任何一所大学。结果出来了我是第二名，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名没有使用这个权利，然后它就顺移到我这里来了。”

　　“所以说这个学期你本来可以直接去大学的喽。”

　　“也不是，我本来就是第二名嘛。当时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这个学期的学籍信息已经注册了，所以我只能下个学期再去大学，不过因为竞赛的时效性，我得参加所选学校的入学考试，听说也不简单。”

　　“这样啊。”要是换做以前，宋意祁一定会拉着江暮沉的胳膊说“怎么能留我一个人在高中呢，好孤单啊”。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让她留下来陪着自己。“那就希望这个学期能快点过去，然后你的入学考试可以顺顺利利。”

　　“希望吧。”可能是夜晚的人比较感性，江暮沉竟不自觉地说了很多从前不会说的话。

　　“其实我也不明白郑闯为什么非要找我的麻烦，以前她勒索我，我可以当她是缺钱。可现在我看不出她的一点儿意图。

　　难道是我长得很好欺负吗，还是说欺负人令她很有成就感呢？好好沟通没有用，反抗没有用，求助也行不通。只要她不做很出格的事情，同学们都无所谓、老师或者警察也没法管，可是除了他们，我没有其他大人可以求助了。

　　之前她们人多，我寡不敌众，就只能躲着。现在面对郑闯一个人，我还是得躲着，也真是醉了。除了以暴制暴，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终止这一切。

　　郑闯除了经济条件不那么好，好像没有任何痛点。她就像我小时候碰见的坏学生，被同学和老师讨厌也无所谓，只要有几个人附和他，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欺负别人。

　　有时候其他同学哪怕知道这个人很恶劣，知道他在欺负我，也只会袖手旁观，反正事不关己。不过现在看来袖手旁观也许是最好的的选择，至少他们没有跟风欺负我。唉，怎么想都觉得人一旦遇上了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啊。”

　　江暮沉的语气格外平淡，又好像夹杂了一些自我调侃。宋意祁听在耳里，觉得她像是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别人的故事。也许我是造成这一切的推手呢？我应该做点什么补救呢？江暮沉的平淡让宋意祁心里更加不好受。

　　夜晚依然很安静，树叶还在簌簌地响着。宋意祁没有了以往的大大咧咧和咋咋呼呼，她只是默默地侧身拥抱江暮沉，然后轻轻柔柔地说了句对不起。这是她为自己说的，也是她代为哥哥传达的。

　　从心底里想说的话虽然小声，却刚好能抵达听者的耳旁。对于过去的这些不美好，在时间的冲刷下，江暮沉早已释怀。她并没有很难过，反倒是轻轻地拍了拍宋意祁的背，“没关系的。其实我把这些话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谢谢你愿意听我讲这些废话。”

　　“谁说这些是废话了，说出来心情会变好就不是废话。”宋意祁忍不住反驳，却又在心里默默说着，“能让我更了解你，也不是废话啊。”

　　“还是谢谢你呀。”

　　“不用谢的。”

　　两个女孩的声音都很轻，比外面的风还轻。谢与不谢看似很客套，宋意祁却觉得这是她们第一次如此亲密，江暮沉似乎真正把她当作朋友、真正信任她了。其实，她早就把她当朋友了，这些话江暮沉甚至没有对林枫燃说过。

　　那天晚上宋意祁想了很久，思来想去她决定找时间私下跟郑闯谈一谈。结果第二天她去学校奶茶店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她，想着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时间把问题解决掉，宋意祁走向了正在等候奶茶的郑闯。

　　“郑闯，待会儿有空吗？我们谈谈吧。”她的声音莫名有点冷。

　　“好啊。”郑闯对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她转头瞟了一眼宋意祁，又向别处望去，见旁边还有空余的位置，便示意着说道，“就在这里谈吧。”郑闯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意外，好像她早已知道这种时刻会来临。

　　奶茶好了，两人正面对面坐着，宋意祁率先开口：“郑闯，收手吧，不要再欺负江暮沉了。”很难想象一个总是以笑面和热情示人的女孩也会如此冷静而又认真地跟人说话。

　　只是郑闯却像根本没听见宋意祁说话那般吸了一口奶茶，缓缓把嘴里的珍珠嚼完、咽下，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那你又为什么非欺负她不可？”宋意祁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面前坐着的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怎么欺负人还有理了。

　　知道她脾气有点上来了，郑闯也并不慌乱。她直勾勾地盯着宋意祁的眼睛，不以为意地吐出几个字，“因为你。”

　　等了几秒，见宋意祁垂眸坐在那里没有讲话，她又理直气壮地说道，“难道最早不是你带我欺负江暮沉的吗？因为你，我才认识并记住了她。所以现在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做出这番说辞的呢，始作俑者么。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出于始作俑者的自责吗？”

　　这话听着有理有据却又不太对劲，把责任和错误都往别人身上推是什么道理？宋意祁本来是不打算使用攻击性语言的，可郑闯的话实在太气人，激得她怒目反驳道：

　　“我也许是始作俑者，可我现在并不是施暴者。而你从前是施暴者，现在依然是！这么多年了，还在玩儿我当初玩儿剩下的东西，郑闯，这就是你啊。”说罢，宋意祁翘着二郎腿压下身子往桌前凑了凑。她眯着眼睛，看郑闯的眼神似从前那般轻蔑，“至于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说这些，当然是以江暮沉朋友的身份。你这种人、没有朋友吧。”

　　被戳到痛点的郑闯心里很不爽，却也不想落了下风。“哼。”她极为不屑地冷笑一声，“朋友？是需要你这种带头欺负自己的朋友，还是她那种只会被人欺负的朋友？说起来，她都能跟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做朋友，被人欺负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显然，这次交谈已经上升为争吵了，只是阵仗不大，两人还维持着外在的体面。原本宋意祁是想跟郑闯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的，可惜她没给这个机会。

　　“是呢，是我高估你了。一个从来就没有朋友的人，哪能理解什么是朋友呢。我就不对牛弹琴了，总之——”宋意祁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凌厉的眼神直扫郑闯的心灵，“郑闯我警告你，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再让我发现你欺负江暮沉，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放完狠话，宋意祁提上奶茶便要离开。

　　这时郑闯也站了起来，语言上的败仗她还从未吃过。“我不知道你会做什么，但跟我的行为相比，手段应该大差不差吧。那时候你觉得江暮沉会怎样看待你呢，施暴者永远是施暴者，她还会继续跟你做朋友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那我就不费这心思了。不过，没有宋逸旻的帮助你能做出些什么呢，你以为没有你哥，还有人会怕你吗？”郑闯轻巧地挑衅完，又轻巧地离开。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宋意祁心里气极了。生气，比亲自种的菜被别人偷了还生气，谁说没有宋逸旻的帮助她就什么都做不了的。

　　虽说自己打架不如他、成绩不如他，可难道真就哪哪儿都比不上他吗？爸妈偶尔说说就算了，毕竟她老哥从各种意义上都很厉害，可现在怎么连一个外人都这样讲。

　　晚上宋意祁回到家，宋逸旻坐在客厅跟她打招呼，“回来了？”她理都没理，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就回了房间。

　　这种反常的举动宋逸旻早已见怪不怪，一定是又有人说她比不上他了，每次有人这样说的时候她就会故意不理他。不过他并不打算做出什么行动，反正过几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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