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染尘埃

　　北市的街道上，一排排房屋建筑都在西斜的日光中拉长了投影。
　　秋水背着行礼，拿着药包，蹲在将军府门前不远处路口的墙角，纠结不已。
　　我是该回呢，还是不该回呢？
　　不回吧又担心，在外面也打探不到确切消息。
　　要是回吧，必然再次落入权利斗争的漩涡中心，到时候再想逃跑，可就更难了。

　　她正焦虑挠头，就看到不远处两个小姑娘说着笑着走了过去。
　　看着她俩的背影，秋水突然想到：对啊，可以先找小满问问具体情况。
　　她打定主意，就摸到了将军府后门附近。

　　在路口转角处，她偷偷摸摸朝巷子里张望，就看到小满满脸笑容的从后门跑了出来。
　　秋水以为她看见自己了，赶紧晃着手臂打招呼。
　　结果发现，她停在巷子里，一个路人男子面前。

　　秋水放下手臂，看着那男子的背影，一脸懵。
　　这是什么情况？
　　才两年不在家，自家的小猪就被大白菜拱了？
　　不是，自家的小白菜就被别家的猪拱了？

　　秋水正纳闷，就看那黑衣男子抬起手，将小满脑门儿的一缕碎发拨到了脑后。小满竟然还一脸羞涩的低下了头。
　　我去！进展这么快的么？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秋水双手扒着墙壁，侧耳听着他们的对话。
　　巷子幽静，声音很容易传过来。

　　冬至把手里的包裹递给小满，说：“这是给你带的糕点，栖云楼的焦糖拔丝山药糕。”
　　小满接过糕点打开看，金黄的拔丝缠绕着白色的山药片，上面还撒了些白色雪花一样的碎末，看起来就很好吃。
　　她拿了一个塞进嘴里，惊喜地说：“真好吃！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口味的。”
　　冬至笑着说：“我正好路过，看到他们家新出了一种口味，想着你应该会喜欢，就给你带了一点。”
　　小满感动：“冬至，你对我可真太好了。不过我老这么白吃白喝你的，总觉得不大好意思。”
　　冬至：“我整日上值，吃穿住行一应用度都是公家的，每个月的银子都没地方花。我也没什么朋友，想找个人一起吃饭都找不到。遇到一些好吃好喝的，都无人可分享。你也不愿意与我分享么？”
　　小满忙说：“不是的，我当然愿意，随时愿意。”
　　冬至弯起了嘴角，伸手擦了擦她嘴角残留的白色碎末。

　　秋水看着这一幕，十指扣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蠢小满，还说我是小白兔，容易被狐狸精给骗走了。我看你自己也是个小馋猫，吃几块糕点就让人摸摸抱抱了？还有没有点警戒心了？”
　　可惜小满听不到，她还在继续快乐地吃糕点。

　　等把糕点都快吃完了，小满才想起来问：“对了，你今日不用当值么？”
　　冬至：“嗯，过段时间要出远门，主子就放了我两天假，让我回家看看。”
　　小满问：“你要去哪里呀，要去多久？我下个月要过生辰了，本来还想着回请你吃顿饭的。你要是来不及回的话，可就吃不上了。”

　　冬至叹气：“我要去好远好远的地方，可能几年都回不来了。怎么办？你的生日也赶不上了。”
　　小满放下手里的糕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眼里水光朦胧的，包着一泡金豆子，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冬至看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抬起手擦着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安慰说：“今日，本来是想来和你告别的。你这样子，我都舍不得走了。”

　　他一把抱过小满，小满在他怀里呜呜哭着说：“你能不能不去呀？呜呜……你们都离开我，就留我一个人。我不要，呜呜……”
　　冬至摸着她的头发说：“我答应你，我一定尽早回来好不好？不要哭了，眼睛哭肿了，还怎么去逛灯会呢？”
　　小满抬起头：“什么逛灯会？”
　　冬至：“我本来想着，今晚陪你去逛街看花灯，当作补偿给你的生辰礼物。你不想去么？”
　　小满一擦眼泪说：“去，当然要去。我这就去跟夫人请个假，你等我。”
　　她说完就跑进了后门。
　　冬至在后门口来回踱步等着她。

　　秋水远远看着他，总觉得眼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是当日在南城门口被小满拦下来，帮自己解围的那个人么？
　　难道因为他那次帮过自己，就挟恩图报，以此为借口来接近小满？
　　当初看他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没想到竟是个腹黑的？

　　傍晚酉时，冬至带着小满去了南市逛灯会。
　　从北市靠近南市的主干道上，各家商贩已经开始摆摊了，尤其是各种吃食铺子，从申末到酉初就陆陆续续开张了。
　　卖糖水的、糕点的，卖包子、馒头、豆腐脑的，卖煎饼、油炸果子、茶叶蛋的，卖粥米面食的，卖烤肉串串的……各色铺子摊位应有尽有。
　　小满这个小吃货，每个铺子摊位都要试一下。冬至跟着付钱、打包、拎东西，以及被投喂。

　　秋水用手帕蒙面，偷偷跟在冬至和小满后面。看小满吃得无比满足，秋水自己摸了摸肚子。
　　好饿呀～
　　旁边大娘看她这样，跟她打招呼：“姑娘，尝尝我这油炸果子，面窝窝，都是刚炸好的，可香了。”
　　秋水站在摊前，闻着葱香味麦香味和花生油炸出的香味，已经无法自持了。
　　她看了小满他们一眼，想着就一会儿，应该跟不丢的，就转头对大娘说：“那给我每样来一个吧。”
　　大娘笑着说：“好嘞。你在旁边面摊这坐着稍等一下。我给你包好，有点烫。”
　　秋水便在旁边面摊的四方桌边坐下了。

　　一会儿面摊老板拿来一碗油泼辣子面，放在她面前说：“客官您的面好了，请慢用。”
　　秋水：“我没有点面。”
　　那老板回身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送错桌了，赶紧把面端起来，说：“对不住啊，我送错了，是那一桌的。真是不好意思。”
　　秋水看着面前散发着辣味和香油味的油泼面，上面还有棕黄的肉末臊子和绿白的葱花香菜。
　　面被老板端走，送到了隔壁桌，秋水的目光也跟着游到了隔壁桌。
　　秋水吞了吞口水，还是没忍住说：“老板，我也来一碗油泼辣子面。”
　　老板笑容满面：“好嘞，您稍等。葱花香菜辣椒有忌口么？”
　　秋水：“没有，都加，多加辣。”
　　老板：“好的，您稍等。”
　　说完他就转身做面条去了。

　　一会儿，旁边大娘把油纸包好的油炸果子和面窝窝送过来，说：“姑娘，你的油炸果子和面窝，趁热吃，小心烫。”
　　秋水扯下面巾帕子，接过油炸果子和面窝，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此时此刻，口腹之欲已经让她完全忘记别的事情了。

　　等吃饱喝足付了钱，秋水才起身走到街上。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才突然想起来：我是来干嘛来着？
　　哦对，找小满。

　　秋水扫视了一遍整条街，每一个摊位铺子，以及路中间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
　　小满呢？
　　小满不见了！
　　秋水赶紧沿街去找。

　　眼看着日落西山，街上各种颜色款式花样的灯笼都高高挂了起来，逛街游玩的行人也越来越多。
　　秋水想着拿出手帕当面巾戴，以防碰到熟人。她翻了翻左右袖子，又翻了翻腰带和怀里，都没有。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吃完面，拿它擦完嘴就丢在桌上了。
　　啊——
　　我这丢三落四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秋水无法，只能鬼鬼祟祟用袖子挡住口鼻，跟着越来越拥挤的人群，朝南市方向移动。

　　一路上商贩们都吆喝着跟她打招呼。
　　“姑娘，猜字谜呀。猜中了赢花灯。”
　　“不用，谢谢。”
　　“姑娘，来套圈呀。一两银子十个圈，套中什么得什么。来试试呀？”
　　“不用，不感兴趣。”
　　“姑娘，买花灯么？这个兔子花灯很适合姑娘，非常可爱的。”
　　“不用，我不要。”
　　“姑娘，买面具呀，我这儿有情侣款，你可以跟心上人卖一对一起戴呀。”
　　“不用，不需要。”

　　秋水才走过去，突然折返回来，看着面具摊位。
　　“这个我需要！”
　　那摊贩笑容满面的说：“姑娘挑个喜欢的，这些都是情侣款，今日买一送一。”
　　秋水挑了个白色兔子的半截面具，粉嫩的兔子耳朵半垂下来，甚是可爱。
　　她拿了面具付了钱，转身就走。
　　那摊贩在后面喊：“姑娘，情侣款今日买一送一，你还落下一个……”
　　秋水头也不回：“不要了，你送给别人吧。”

　　摊贩看着那姑娘戴上面具，融进了人群里，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另一个灰狼模样的半截面具，一时感到纳闷，怎么送的还有人不要呢？

　　后面一个人走过来问：“老板，面具怎么卖？”
　　老板：“十文钱一个，今天情侣面具买一送一。您挑个喜欢的？”
　　惊蛰：“我只要一个。”
　　老板看着一摊子的情侣面具，又看着手里这个，便对他说：“我今日进的都是情侣款，没有单卖的。只有这一个，是前面过去那姑娘不要的。你看……”
　　惊蛰接过面具，说：“那就这个吧。”
　　老板：“那行，这个就当是那姑娘送的，我就不收钱了。”
　　惊蛰高高兴兴地拿着面具往回走，看着手里的面具嘀咕着：“这狼还是狗呀？殿下会不会嫌弃？”

　　到了路口转角，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
　　惊蛰掀开帘子说：“殿下，面具买到了。不过，摊位上没什么可挑的，您不要嫌弃。”
　　他说着将灰狼面具递了过去。
　　谢明朗看了一眼，皱着眉说：“就只有这种么？就没个常规一点的？”
　　惊蛰心虚撒谎：“还有小兔子小猫咪什么的，我想您更不会要的。就这个看着还算衬您。”
　　谢明朗纠结半天，才妥协接过面具。
　　待下了马车，走到街上，看到路上确实有很多年轻人带各种可爱的面具，他也就懒得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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