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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近
“我先回去了。”
沈西朗的车抵达小区门口的时候,程意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
“谢谢你送我回来。”程意一愣,但还是很快接受了沈西朗所说的,“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别太担心了。”
“嗯。”程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车后走了几步,朝车上的沈西朗挥了挥手,“拜拜。”
家里的餐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云吞面,程意将两个碗里的面倒进垃圾桶,把碗和筷子洗干净放进消毒碗柜,然后在柜子里找了点面包和果酱吃起来——那本来是沈西朗买来给他当早餐的。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后,原本麻木的直觉又渐渐恢复正常,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饿了。程意心不在焉地啃着面包,只吃了几口,有些饱腹感后便回卧室休息了。
他原以为自己会翻来覆去睡不着,但实际上,他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沉沉地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被手机闹钟闹醒的时候,程意昏昏沉沉地醒来,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因为在医院的时候哭过,眼皮都黏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
程意只好在洗漱的时候用力搓了搓脸,多挤点洗面奶,把脸弄干净,尽量看上去清爽一些。
他的护肤品、洗面奶之类的,绝大部分是程心买给他的,他还记得程心将这些东西送给他的时候,眼里的盈盈笑意。虽然表面上不说,但程心一直力所能及地给程意最好的照顾和体贴。
程意洗漱完后,匆匆抓起手机查看消息。
方明给他发了几条微信信息,大概内容是告诉他程心的状况、检查的结果、她想对程意说的话,还有感谢程意昨天到医院帮忙。
程意看着对话框,正在想着回复些什么,就收到了方明的来电。
“姐夫,我姐怎么样了?”
“她很好,昨晚三点多睡下了,现在还没醒。”
程意猜测,方明整夜都没睡,因为他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掩饰不住的疲累。
“姐夫,我下午请假去医院替你吧。”
“不用,”电话那头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方明从病房去到了走廊,“程心千叮万嘱,让我不要影响你工作。而再加上,我们已经找到护工了。”
程意皱了皱眉:“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护工是一对一的吗?还是负责整个病房的人?靠谱吗?收费多少?”
方明似乎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只吐出一句:“放心吧,是专门的护工。”
方明虽不是木讷迟钝,却也不像程意那样跳脱活跃,加上通宵一晚没睡,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而程意没有想到这点,而是觉得,平日里方明虽然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但他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这么见外,确实不应该。
虽然因为这次事故,他和方明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程意心里还是有点刺挠。
毕竟即使是至亲的人,不管有意无意,言语带来的伤害仍旧是长久的。
末了,方明又补充了一句:“程心的手机报废了,还没来得及配新的电话卡,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直接打我电话就行。”
“好,谢谢姐夫。”
“嗯,挂了。”
虽然程心坚持不要打扰他,但程意还是决定今晚下班后再去医院陪她。就算程心不需要他,还有一个程天赐。方明今天还要去警察局配合调查,而程天赐经历了那样严重的事故,父母又不能时刻陪伴在身边,很可能会产生心理阴影,这对他的影响是一生的。方明似乎忽略了这一点。
今天不用程意组织开早会,但他工作时魂不守舍的模样,还是被同事们看在眼里。
程意的工作任务勉勉强强算完成,但却出了不少差错。
“程老师,您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小李交文件回来,站在程意的工位旁问,“是不是感冒严重了?有发热吗?”见程意似乎没听见自己说话,他又伸手在程意面前晃了晃。
程意一愣,道:“我没事,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家里出了点事,有点累。”
小李“哦”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色:“事情严重吗?有什么我们可以帮您的,程老师尽管说,人多力量大。”
程意笑了笑说:“没事的,不要放在心上。”
他向来公私分明,虽然平时会和同事插科打诨,偶尔聊些家长里短,但都是在一定限度内的,不会逾越界限。程意不会主动袒露自己的难处,毕竟人情这种东西,一旦牵涉了,就容易说不清。
“好吧,程老师,有什么就说出来,会舒服一点的,”小李道,“不要像平时那样一个人死撑。就算您有三头六臂,碰到难事,也只是个普通人,不用勉强自己。”
程意一愣,原来在别人眼里,他是这样隐忍而偏执的人吗?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调整好心情,笑着对小李说:“谢谢你们的关心。对了,你送我的柠檬膏真的好使,我喉咙不疼了,感冒也好多了。”
小李嘻嘻一笑,说:“对吧,我就说这玩意儿好使。那些西药吃多了没有好处,古法还是要试试的。”
见转移话题成功,程意便顺着这个话头又和小李聊了几句,然后就各自投入工作当中了。
手机震动了几下,程意去看微信的新消息,发现是沈西朗发来的。
他问自己有没有好好吃早餐,午饭准备去哪吃,下班后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他配着去医院。
程意的嘴角抽了抽,沈西朗当他是什么?怎么三句不离吃的,以为自己在养猪吗?
程意回复了他几句,而后继续工作。他尽量保持专心,这样能让他暂时逃避现实中的顾虑。
他想起了沈西朗昨晚在医院里不自然的反应,猜测这可能和他个人经历有关。
对医院产生不好的印象,那很有可能是亲友或是自己曾经因伤病到过医院。
程意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罗列了几个可能,又根据对沈西朗的记忆来排序,想找出最有可能的原因。但他毕竟和沈西朗分开了十多年,有许多事已经不可考证,也无法用来作参照。
于是他又在微信上找他们的高中同学、沈西朗的大学同学周以诚。
周以诚和程意不在一个城市,见面是没可能了,也就平时偶尔会在网上唠唠嗑。
自从上次打探过沈西朗的“女朋友”之后,他和周以诚的关系又再次熟络起来了。
程意:周哥周哥周哥,在不在?
周以诚:叫声好哥哥来听,我就在了。
程意:滚。我还没找你算账。
周以诚:?????
程意:你为什么把裴羽向我表白的事告诉沈西朗?
周以诚:这都多少个世纪以前的事了,告诉就告诉了,这有什么?难道……
程意沉默了,他局促不安地捏了捏手指,想打自己一顿。
周以诚并不知道他和沈西朗的关系,会这样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程意盯着对话框上方的“正在输入中”,祈祷周以诚不要发现什么猫腻。
周以诚打字打了半天,发来一句:难道当时沈西朗暗恋裴羽?
程意:……是这样吗?
该配合你的演出我视而不见。
周以诚:完了,程意,我对不住你。那个时候,沈西朗没有找你麻烦吧?
程意松了一口气,还好周以诚虽然智商高,但是情商比较低,看来上帝造人还是一视同仁的。
沈西朗当时没有找他麻烦,但他在心里记了那么多年,都变老坛陈醋了,酸得不要不要的。
程意想了想,回复道:没有。
周以诚:那就好那就好,我知道西朗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至少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程意:……有没有可能他其实不喜欢裴羽?
周以诚:别开玩笑了,那他喜欢谁?总不能是你吧。
程意:……
他居然误打误撞蒙对了。但程意不打算解释,不然会越描越黑。
周以诚:好了,不开玩笑了。你找我是想问什么?又是关于沈西朗那小子的吗?
程意道:对。我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亲人进过医院?
周以诚道:为什么这么说?
程意简单地概括了一下昨晚他观察到的、沈西朗的表现,并表示了对他的担心。
周以诚:???你们怎么就见着了!
程意:这个不用你管。
他总不能把沈西朗三天两头往自己家里跑的事情告诉周以诚,这小子肯定会泄密到班级群里。
周以诚道:我想想啊,他爸妈长期旅居国外,家里也没有兄弟姐妹,应该没有这样的事。对了,他奶奶一年前去世了,沈西朗那时候回国参加了葬礼。
程意皱了皱眉,这会是他抗拒和排斥医院的原因吗?
在他的印象里,沈西朗鲜少会向自己提及他的家庭,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程意以为他的家庭比较复杂,或是他和家人的关系不是太好,于是他尊重沈西朗的意愿,没有探究下去。
程意想了想,又问他:那沈西朗呢?有没有因为生病或是受伤进过医院?
周以诚道:我记得好像没有啊,他身体素质挺好的。
程意用笔在纸上写下“亲人去世”几个字,又画了个圈圈起来。
就在程意想对周以诚说声谢谢的时候,他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不过有件事很奇怪。
程意一愣,问他:什么事?
周以诚:大一的时候,沈西朗国庆假之后才来报道上学,也没有参加军训。我微信找了他好多次也没回,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周以诚没有说谎,这和程意的经历如出一辙。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七月份的时候,他还和沈西朗一起去旅游,八月中旬开始,就找不到他了。
程意又趁热打铁,问了一些细节,周以诚回答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
程意:那他上学之后,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周以诚:没有啊,就和普通人一样,没什么不对劲。我只记得他一开始话很少,后来相处久了,和同学熟了之后,也就没有那么闷葫芦了。
程意觉得问不出什么了,就对周以诚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周以诚:嘿嘿,不客气,找天请我搓一顿就行。
程意:你能回来,我就请。
周以诚道:远程帮我点个外卖也是可以的,我正愁晚上吃什么呢。
程意笑了:要点脸吧。
看来周以诚也和自己一样,懒得自己动手做饭。
周以诚却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道:别以为我是只能吃外卖的寡佬,我女朋友今天没空才不给我烧饭的。
莫名其妙地吃了狗粮的程意:……那你是不是应该做顿饭回报她?
周以诚道:那是那是,不和你聊了,准备吃饭去了。
程意只回了一个“好”字。
聊完后,程意将手机丢到一边,筋疲力尽地靠在椅背上。
周以诚所说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说不定这个线索里面就隐藏着他想要解开的谜底。
而这个时候,程意还没想过,真相的重量,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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