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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友
楚明漪本身长得显年龄小,即使乔装成寻常人家的顽皮男孩,也没掩盖住那可爱灵动的眼睛,倒是添了几分真诚的样子。
“各位叔叔伯伯大娘婶婶评评理,这个人刚才说齐将军的坏话,句句都不对,我说他的良心掉了可有错吗?
谁人不知齐将军满门忠烈,世代从军守护信国,祖上多人为国战死沙场,将在外,仍恪尽职守,一心报国,尊上旨意,这便是忠君。
顾及百姓安危,从不好大喜功、轻动干戈、穷兵黩武,而是进退有则,在自己职权范围内以最小的代价维护安宁,这便是爱民。
在边疆寓兵于农,是四军中花费朝廷军饷最少的军队,用有限的军饷甚至自掏腰包来抚恤伤亡士兵及家眷,队伍作战英勇,纪律严明,这便是治军有方。
军功无数却从不自视甚高,一直自谦自警自励,齐大公子甚有将军风范。然而一时被小人钻了空子,危及亲子和基业,便能及时消弭祸端,这便是家风森严。
这些事情众所周知,句句属实,连我这个小毛孩子都懂,你怎么不懂呢?”
楚明漪见那粗衣木匠要上前抓自己,连连后退到人群中。
楚明漪没注意到,刚才她慷慨陈词的时候,原先茶肆中坐着的红衣幕篱男子也走出来凝望着她,那男子见粗衣木匠向她走近时,瞬时攥紧了拳,快步上前,只不过见到楚明漪的动作又顿足。
她又厉声向粗衣木匠道:“怎么,一时说不过我想打我么?你于国于民于家又有什么建树?不如说出来听听?
对了,刚才你在茶肆喝茶给钱了吗?”
那粗衣木匠愤怒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下意识道:“当然给了。”
“给了几壶的钱?”楚明漪追问。
那人变得烦躁,“我就喝了一壶,当然给了一壶的钱!”
楚明漪冷笑一声,“哼,我分明见你喝了两壶,你却说你喝了一壶,你怎么证明你只喝了一壶?”
“一壶就是一壶,老子就是喝了一壶,你想怎么证明?”那人攥紧了拳,目眦尽裂,但看周围百姓越来越多,无法出手。
楚明漪扔过去一个铜壶,指着他腰间的匕首,天真无邪地说道:“你剖开你肚子,看看里面的茶水能装几铜壶不就能证明了吗?”
身边的人群中传出一声清朗舒悦低沉的哼笑,而更多的人却是倒吸凉气。
她边上的人更是很惊讶,连连阻止,“小公子,这可使不得,这要是剖了肚子,人可就活不了了。再说,那么大一壶,一个人也不能干喝两壶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楚明漪装作不懂的样子,“是这样么?我以为我看到的是两壶呢,他刚才就是这样以为齐将军的,如此信口雌黄的莫须有,扰乱人心,这要让忠正耿直不善言辞的齐将军怎么自证清白呢?难道也只能剖出心来让他看看么?”
“这孩子说得对,将军一生无咎,可不能任人谤毁。”
“没错,这木匠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在这扰乱民心,抓住他送去官府。”
周围百姓群情激奋,势要捉人报官,那人见状不妙,转身连连将几人推搡在地,阻碍后方的路,直直向前奔逃,一眨眼变消失不见。
照烛看出了点端倪,凑到楚明漪身边小声道:“小姐,这人好像不太对,咱们不会惹上麻烦吧。”
“放心吧,怕什么,有事不还有楚逮止顶着么,实在不济,我还会功夫呢。你忘了我的绝招么?”楚明漪狡黠一笑。
“什么走为上计,不就是逃跑嘛。小姐,现在这太显眼,咱也悄悄撤吧。”
说着,两人东钻西窜,一下子跑没影了。
而身后刚想伸出手拉她的红衣幕篱男子,却被重重人群阻隔,一时错失了她的身影。
等周围人都散去,他还在原地,直到他的同伴找来,红衣男子急切地询问道:“去查查,这四年来昭元城有没有新来的楚姓人家。”
征西将军府,“少爷,四年来新增的楚姓人家都在这儿了。”
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翻着名册,在看到“楚逮止”三个字时停住,眼里露出笑意,“楚明漪,浮州找你找不到,没想到你在这。”
那人拿出一个绣着流云纹样的荷包,在烛火的温暖光晕下细细打量。
夏日太阳热烈,光芒照在楚明漪的脸上,丝毫也无法阻止她想出去的心思,毕竟祖母去寺庙祈福顺便与僧众结夏,楚宅在这三个月里没谁能再让楚明漪时不时守护的,为避免曹氏她们找茬,趁楚逮止上朝时,索性有空便往外跑。
而曹氏知道她不像表面那么乖顺,巴不得她越离经叛道越好,最好在外面惹是生非,惹了骂名。
楚明漪和照烛在城西院子乔装后准备去得月楼,如今刚开张不久,却因请人四处在茶肆酒馆宣传,吸引了一众眼球,客人纷至沓来,生意火爆,是时候该与萧溯设计些新样式了。
从城西绕出来,行至一后街上,前方却喧闹不已,夹杂着凄楚的求饶声和女子哭泣声。楚明漪慢慢靠近查看,发现两侧的百姓家家闭门不出,只隔着门缝窗缝来看着那边,她警觉地让照烛远远躲到一边巷角,而自己蹲在暗处在脸上抹了一把炭灰,慢慢蹲行观察向前。
只见三个着装统一的男子凶神恶煞般的围着一户人家,拉扯着一个长相绝美的女子,而地上跪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抱着女子不撒手,泣涕涟涟,磕头求饶。
“别啰里啰嗦的,我们公子看上你姑娘,是她的福分,有多少人上赶着伺候都排不上队呢,赶紧放手,别怪哥几个不客气。”说罢,为首那人狠狠踹了一脚妇人。
那妇人来不及呼痛,呜咽着拽着女儿的袖子。
“那人祸害女子无数,我这唯一的女儿进去就是送死啊,这样的人怎可为储君!”妇人的丈夫护着她,声嘶力竭地吼着。
楚明漪看着那几个男子,他们身上果然隐约露出太子府的令牌。
为首的男子带着另外两人拔出剑,“敢亵渎皇家威严,今天就是你们夫妻的死期!”
那美貌的女子见状,连连扑上前挡着剑,“小女子这就跟官爷去,请几位官爷饶了我的爹娘吧。”
她又回身哭道:“爹娘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了吧,下辈子我再好好孝敬你们。”
眼看着人就要被带走,心急的楚明漪赶紧冲出来,一鞭子抽在那几人背上,抽的衣服一道烂痕。
那几人松开女子,楚明漪甩鞭而去,逼得他们后退几步,她连道:“你们快跑。”
父女三人往后面小巷子跑去,没了顾虑,楚明漪抡开膀子使劲甩鞭,不一会,便在他们脸上抽出血痕,还抽掉一人的剑。
为首那人一见这毛头小子本来不甚在意,却未想到功夫这么好,猝不及防没应对妥善。等看清局面,立马持剑缠卷住她的鞭子,又有两人向她要害刺来。
楚明漪一时挣脱不开,又被拽着鞭子往那人处去,连忙丢下鞭子,向几人射出袖箭,插中其中一人大腿,使其无法站起身自如行动。
另外两人前后夹击着楚明漪,她只得一边躲着为首武功较好的,一边以剑相挡那个弱的。一招不慎,她被为首那人按在地上,扼住喉咙。
照烛在一旁急着要出来,她悄悄回了个眼神示意。
见这些人都是下了狠手,楚明漪拼命抠着那男子的手,趁他不注意,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尘,扬在他眼睛上,另一只手顺势摸出靴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腹部。
那人刹那间松了手,楚明漪鲤鱼打挺而起,后退几步大口喘气,捡起地上的鞭子,一下将向她冲来的一人卷上,借势摔扔在地。
楚明漪拿出角落的绳子,想把为首的那人捆起来,没注意到先前腿受伤那人的动作,却听一声“小心”,一块石子和一枚飞镖同时落地,而飞镖上还沾带着黑色的液体,看来淬了毒。
一个戴面具的男子从一旁屋顶跃下,飞快打晕了那三个男人,并喂他们吃下药丸。
楚明漪看着他的背影,“多谢少侠相助。”待那人回身,发现他的眼睛澄澈坚毅,感觉在哪里见过。
面具下传出的说话声音有点闷,“举手之劳,不知兄台想怎么处置这几个佞人?”
这倒是问住了楚明漪,报官么?可昭元城谁敢受理?毕竟这几人的身后是太子。他们定会一力承担罪责,以保全那人的声誉。“对了,少侠刚刚给他们吃的是什么?”
“是软筋散,手脚瘫软,以后再也对别人构不成威胁。”
楚明漪点了点头,环顾了下四周,“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
那人看了看不远处他们的马车,迅疾拖着三个昏在地上的男子将其扔进车里。
楚明漪带着照烛刚想跟上,先前救下的一家三口奔来向他们跪下,连连道谢。
“你们快起来,这样可使不得”,楚明漪拉着他们,从照烛荷包里拿出几张银票,硬是塞进女子怀里,“快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也别再回这昭元城。”
几人再次向他们叩谢,收拾了家里值钱的东西,立即出城了。
楚明漪和照烛坐在马车里,身后是被捆着的昏迷三人,前面戴着面具的男子架着车往城中荒凉无人的地方而去。
照烛扯了扯楚明漪的袖子,示意小心行事。楚明漪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若是这人有害人之心便不会出手相助搅进浑水了。
慢慢地,马车停下,见那人下车走到前面不远处,楚明漪也随在其后。
还没等靠近,那人突然回身施展拳脚,向楚明漪攻去。
她一时讶然,旋即回神抵挡,在慌乱中稳住了心神,也看出他只是点到即止、处处留手,颇有比试对练的意味。
过了几招,不待喘息,那人极快攻来一掌,掌力遒劲,楚明漪双手交错抵挡,被震得后退几步。
楚明漪一手叉着腰,一手使劲挥动,“不打了不打了,太累了。”
一阵浅浅的笑声入耳,楚明漪看着他慢慢揭下面具,不禁愣住,“少侠是齐将军的嫡子?你们归城那天远远见过。”
“哦,此外呢?”那男子漫不经心地说着语气有点失落。
楚明漪不解,“此外?”她看着也是一脸茫然的照烛,难道她们之前见过?眉眼是有点似曾相识。
“这几年楚小姐武艺进步很大,记性倒是退步不少。那你可知齐将军嫡子叫什么?”
这个?楚明漪还真不知道,看这人语气像与她们很熟悉,这神态,怎么有点像很久之前的旧友?
那人看着她迷惑的样子,沉沉叹了下气,“齐将军嫡子叫齐向衍,我是……”
“齐向衍?他是……向衍?”楚明漪刹那间眼睛大亮,激动地扯了扯照烛的袖子,两人惊讶又高兴地对视了一眼。
随后楚明漪一个箭步冲上去,绕着圈地打量他,嘴角高高扬起,意外又惊喜,“向衍?你真的是向衍?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楚明漪看着眼前的男子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半头,拍着他肩膀宽厚,臂腕结实,身材更劲健魁岸,午阳给他流畅分明的脸廓镀上了几分硬朗,这哪还像之前那个只比自己高半头,不会什么功夫,整日跟着她嘻嘻哈哈胡闹的少年。
“你怎么武艺这么好?你怎么是齐将军家的孩子?这些年你都去哪了?哦,你骗我是不是……”楚明漪突然意识到,他的出现次数怎么这么多,还是信国重要人物的儿子,以后不会是主角团的人吧,心里想着便张口问道:“你以后不会想去修仙吧?”
齐向衍见她欣喜万分地连连发问,心里也从开始的失落变得雀跃,一把拽住她的剑鞘,止住了那绕来绕去的打量,从头一个不落地回答她,“我是向衍,许是去了边境吃了太多牛羊肉,壮实了很多。当年我确实被拐卖,其中隐情甚多,不得已才对你撒谎。早年间我便会点武艺,这些年跟着父亲在沙场历练,功夫也大有长进。之所以那时跟你陪练装作不甚会武的样子,也是怕暴露给那些坏人,不是有意瞒你的。修仙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这山河自在。”
楚明漪今日见他一切都好,只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本就没将那些小事放在心上,他解释得如此恳挚,更让她觉得向衍真的有把她们放在心里,对他今日的相助更是感激不已。
片刻叙话,楚明漪问道:“我们想想怎么处置了这三人,然后我请你吃饭去。”
齐向衍眉眼笑着,“好啊,你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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