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楼上那个扑克脸

　　有人在身边说说话，回家的路也不算漫长。齐绅开了六个多小时，剩下一小半是季昕晨开的，轻轻松松到站。晚上到家两个人又说了会话就各回各家了，至此假期正式结束。
　　4号齐绅开始上班，天天加班到三更半夜，完全没空跟季昕晨一起健身，或是待在一起干点别的，最多是他回来先去14楼待一会说两句话，然后匆匆回家洗漱睡觉。
　　自打从上海回来，十多天了他们两个人所有的交流也就仅限于闲聊，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坐下来谈谈正经事。
　　关于两个人的关系齐绅是很想跟季昕晨好好聊聊的，他觉得到这个时候自己已经能坦然面对内心的变化，没必要再拖下去了，表明心意让对方放心才是该有的态度。无奈的是机会实在是不好找，季昕晨也没再提起过转正的事，完全不着急的样子，齐绅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找一个有仪式感的日子再谈。那个日子就在月底，不远了。
　　季昕晨出去玩了一圈回来整个人神清气爽，看到新歌的推广并没有因为舆论风波受到什么影响他更高兴，排练也有劲了，也能出车赚钱了。
　　时间一晃到了16号，季昕晨归队以后的第一场演出就在这天。这次的演出还是个拼盘，不过只有两只乐队，异宇宙和T2。
　　“这哪个主办方安排的啊？太损了！”
　　季昕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实在不忿，他不知道为什么林旭光会接下这单活，可当林旭光面带笑容看着他说出“林氏”两个字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是要报仇了。
　　林旭光以前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虽然在摇滚圈摸爬滚打这些年锋芒收敛了很多，可心底的傲气还是没去根儿，这回被崔炎摆了一道他哪能不报仇？这半个多月林旭杨在背后搞了不少小动作，或注资或攀交情把本市经常办演出的酒吧和Livehouse老板都拢到了身边，要求就一条——不许给T2舞台。这招太致命了，断的不仅仅是T2的收入，更是摇滚人的梦想。
　　本来T2的演出频率就不算高，崔炎根本没察觉到什么问题，直到他在后台遇见了林旭光。
　　他本以为自己干的事儿谁都没有真凭实据没法拿他怎么样，可当林旭光略带嘲讽地问他最近是不是没有演出的时候，他接收到了危险的信号。
　　“今天的主办方其实是林氏，你看到的那个名字只是个壳而已。”
　　林旭光留下这句话就走了，崔炎站在走廊，不寒而栗。
　　T2先上的台，整个演出过程没什么事发生，顺顺利利地结束了，可当乐手们准备收拾器材下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蹿上来一个主持人，非要崔炎留下跟异宇宙的主音吉他斗琴。台下观众乐得看这种事，都跟着起哄。杨宇自然是早就做好准备了，立马应声上台，跃跃欲试。
　　这场斗琴的结果不言而喻——杨宇本身业务能力强，手速超快，又是有备而来，而崔炎二琴出身，稳则稳矣，但solo并不出彩，又被林旭光吓了一下状态不太好，最后被杨宇秒得渣都不剩。
　　观众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用嘘声和喝倒彩声送崔炎下台。他经过台口时深深地看了季昕晨一眼，然后抿抿嘴走了。
　　季昕晨知道林旭杨搞的事，也看见了今天的状况，猜测崔炎在这个圈子里应该是混不下去了，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有点伤感。
　　凭良心说，崔炎歌写得不错，又有一把好嗓子，一副好皮囊，从rocker转型独立唱作人都有条件，但他没往那个方向走。
　　曾经有知名唱片公司要签他，条件是让他放弃乐队以个人名义转型商业歌手，他拒绝了。那件事一度成了圈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评价不一而足。而今天他自己作到了这个地步，同为rocker，季昕晨竟然有那么点同情他了。
　　后面异宇宙的演出顺利完成，几个人又聚在休息室喝了一会，情绪高涨。
　　杨宇这回大获全胜，兴奋得不行，在台上的时候就来了一回跳水，回到休息室又拉着李毅一通蹦，熊乐跟林旭光一边喝一边看着他们俩乐，只有季昕晨情绪不太高，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抽烟。
　　没过一会齐绅加完班了过来接他，季昕晨跟队友们打声招呼就要走。
　　林旭光过来拍拍他的胳膊，也没说别的，只告诉他一句话——人得往前看，回头看一点用也没有。
　　“谢谢光哥。”季昕晨说完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然后从员工通道出去找齐绅了。
　　回到钻石湾已经十一点多了，齐绅看出他情绪不太对，也没管自己的眼睛又累又干都快要睁不开了，直接跟着他一起回了14楼。
　　一进家门季昕晨就抱住了齐绅，头埋在他颈间闻着他身上的气味，过了一会才平静下来。
　　齐绅听到他叹了口气，抚着他的背轻声说：“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说。”
　　季昕晨点点头，换了拖鞋脱了外套，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根烟。齐绅跟过去坐在他身边，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季昕晨覆上他的手背，轻轻开口讲了林旭杨的动作，今晚的事，还有自己心里的感受。
　　齐绅静静地听着，直到他全部讲完才开口：“昕晨，你很善良。人心是复杂的，不可能仅仅用善恶、美丑区分，你现在这种波动很常见，因为你的生存环境太单纯了，再过些年见得多了你自然就能泰然处之了，这都是必经的过程。”
　　季昕晨点点头，扭过头看着齐绅。“谢谢你。”说完他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快回家睡觉吧，你眼里好多红血丝。”
　　“嗯，眼睛真的挺难受的，本来想多陪你待会儿的，真是挺不住了。”齐绅说话时眼睛虚着，还用力闭了一下。
　　“明天礼拜天了，能休息吗？”
　　齐绅摇了摇头，站起身往门口走。“不过下周应该不用每天干那么晚了，要是回来得早我带你去撸铁。”
　　“你还是多加会儿班吧。”季昕晨咧开嘴笑了，跟到门口抱了抱他。
　　送走齐绅，他又窝到了飘窗上看夜景。
　　季昕晨心里明白，自己对崔炎这个人的情感非常复杂，有怨怼，有懊恼，有后悔，有不甘，但他从来没意识到的是，在那些复杂的情感里还有一种一直隐藏在潜意识里的、今天突然蹦出来捣乱的、让一切都猛然变质的情感——爱。
　　季昕晨想起崔炎下台经过自己身边时那一眼对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藏着那么多情绪，欲言又止。他想着想着，不禁皱起了眉。
　　那是他曾经喜欢的人啊，那么那么喜欢的人，是教他接吻的人，教他□□的人，是每天一起吃饭的人，每天拥他入眠的人，是一个十九岁男孩的初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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