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吻

　　梦魇缠身加上喝了酒，江泠这一觉睡得并不美满，半梦半醒间听到房间外传来叮铃咣当的杂乱声响。

　　起初她没想理会，脑子突然激灵一下，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悄悄拉开一条门缝向外看，只见宋时景站在楼梯边上，正在把自己的行李箱往外拉。

　　江泠疑惑道：“舅舅？大晚上的你提着行李箱干嘛去？”

　　宋时景听到动静抬头：“刚刚师母打电话给我，说老师脑溢血犯了，情况很严重，我得回去看看。”

　　宋时景跟江泠就差了三岁，自小就展露出非凡的绘画天赋，被世界闻名的油画大师收为关门弟子。十岁出头就出了国，十几年间每年只回来两次。

　　对于宋时景来说，他的老师不仅仅是老师，还充当了一个父亲的角色。宋时景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小的学生，对这个天赋极高的孩子，他几乎是倾尽心血，当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

　　随着年龄渐高，老师的身体状态也日益下滑，这次一犯病，能不能安然从医院里出来都是个未知数。

　　接到电话，他立刻就订了最早一班落地的飞机，早上六点多从S市出发，经历两次中转，行程能控制在二十五个小时之内。

　　江泠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剩下的时间不是很充裕，于是就想回房间换身衣服，送宋时景去机场。

　　“别忙了，泠泠。”宋时景叫住她，“你喝了酒不能开车的，我已经叫好司机了。”

　　江泠点头，“那我帮你收拾收拾东西。”

　　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阵子，宋时景终于合上了行李箱，准备出发了。

　　江泠揉揉酸涩的眼睛，问他：“东西都拿全了吧？”

　　宋时景答道，“嗯，走了。”

　　江泠替他打开门，又把人送出了院子。出租车已经在对面的路边等着了，见到人就迎了上来。

　　此时正是凌晨，夜色浓重，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只穿了一层单薄睡衣的江泠打了个寒颤。

　　宋时景在司机的帮助下放好了行李，绕到一侧的副驾驶，系着安全带的同时嘱咐她：“我走了泠泠，你快回去吧，外面挺冷的。”

　　江泠嗯了声，“路上慢点，到了给我打声招呼。”

　　-

　　宋时景走了，半路被打断了睡眠的江泠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大半天，才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又进入了梦乡。

　　感觉还没完全地陷入沉睡，她就又被手机的震动声音吵醒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太阳也出得越来越晚。窗户上结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水珠，透过光线，依稀可以看到昏暗的天色。

　　江泠面色不善地伸出手摸来桌子上放着的手机，摁开一看，时间：6:17，接连不断发来消息的是褚野。

　　【褚野：早上好】

　　【褚野：[动画表情]】

　　【褚野：像做梦一样】

　　【褚野：女朋友醒了吗】

　　江泠迷迷瞪瞪的，握着手机眼睛都酸涩得睁不开，因而也就没有及时回复。

　　过会，他又发来几条消息。

　　【褚野：报告，我出门了】

　　【褚野：遇到一只萨摩耶耶】

　　【褚野：好热情，蹭了我一身的毛】

　　【褚野：[图片]】

　　江泠打起精神，回复他：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褚野：晨跑】

　　不愧是二十岁的年轻人，精力旺盛又充沛。这个点，他已经出门晨跑了，而江泠只觉得自己眼皮子直打架，手机险些摔到脸上。

　　她懒得打字，干脆切换语音，闭着眼说：嗯嗯，乖，我再睡会儿……

　　褚野没有再给她发消息，直到江泠睡醒。她醒得晚，起床之后给阿姨打了个电话，就进了卫生间洗漱。

　　先前在普通小区住的时候，房子小，不需要多费心打理，江泠自己也能抽空搞定。搬来独栋别墅之后，房子面积过大，她一个人打理不来，于是叫了个阿姨，上门打扫隔天一次。

　　放在旁边的手机不时震动一声，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褚野发来的消息。

　　答应他的表白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之前。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补偿心理，像是要把这些天的冷淡疏离全部都聊回来似的，江泠捧着手机，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连阿姨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江小姐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吗？”阿姨一边拖地，一边笑眯眯地看向沙发上盘腿坐着的江泠。

　　江泠抬起头：“啊？”

　　“我看您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一直在笑。”

　　经阿姨一提醒，江泠借着手机屏幕的反光看清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唇角上扬，面若桃花，显然一副沉浸在恋爱中的甜蜜模样。

　　江泠眼下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宋时景今天已经走了，不然看到她这样，指不定要怎么八卦。

　　跟褚野聊天是一件很让人轻松愉悦的事情。他拥有远超这个年龄的阅历和见识，可能因为早早就出了国，对一些地方的风土人情比江泠了解的要透彻的多。

　　晚上，江泠洗完澡，对着镜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消息从屏幕上弹出来，是褚野发来的。

　　【褚野：那个，泠泠】

　　【褚野：下周我可不可以去上班】

　　【褚野：[可怜][可怜][可怜]】

　　【褚野：想见你】

　　江泠左手拿起手机，回复他：下周没有工作了吗？

　　【褚野：有，但是不多】

　　【褚野：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江泠翘起唇角，逗他：说点好听的，我考虑一下

　　褚野那边没有秒回，等了几秒，一条五秒钟的语音弹了出来。

　　江泠把手机声音调大，于是褚野清冽又低沉的声音就落入了耳中。

　　他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于是说话就带了些不清不楚的腔调。

　　他说：“求求你了，宝宝。求你行行好，大发慈悲让男朋友见一面吧，好不好？他好想你，想得不得了。”

　　江泠反复将语音听了两遍，听得自己耳朵发麻。慢悠悠地打字回复：叫声姐姐听听。

　　褚野那边没动静了。

　　过会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说自己学了新的甜品，要做给江泠吃；说自己带好墨镜口罩和鸭舌帽，绝对不会让别人认出来；说好想见她，他们都有很多很多天没有见过面了。

　　到最后，江泠也没听见他叫姐姐，反倒是自己在他的软磨硬泡中阵线失守，答应了让他跟自己到公司去。

　　江泠有些郁闷，想不通别人姐弟恋，都是黏人撒娇一口一个姐姐。自家的这个黏人是真黏，撒娇也信手拈来，就是这个姐姐，怎么也叫不出口。

　　对此，唐慧颖的评价是：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江泠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揶揄声，不由翘了唇角。

　　“对了，你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还不知道吧，”唐慧颖远离了喧嚣，压低声音道，“林晓雪生了，是个男孩……”

　　江泠身边有了褚野，确实没怎么上心那两人的事情，他俩也很久没有出现在江泠面前了。听她提起这个，也只是眉心动了动，随口回了句：“是么。”

　　“嗯，林晓雪算是赌赢了。我记得她当初上卢景泽家去，他妈都没让林晓雪进门，骂她骂得可难听了，让她滚，别拖累自己儿子。”

　　江泠垂下睫羽，掩住眸中嘲讽颜色。

　　卢景泽他妈妈当然不愿意接受林晓雪，江泠给她的，可比林晓雪要多得多。

　　当初跟卢景泽在一块，江泠稀罕他，连带着他的家人都照顾得很好。卢景泽他妈和他哥来S市看他，江泠直接包了两个月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还带着俩人逛街，买了大几十万的东西当见面礼。

　　见到过江泠阔绰的出手，看不上林晓雪也是自然。

　　当初他和林晓雪的事情被媒体曝光，他妈妈还联系过江泠。替她儿子说好话，帮着遮掩解释。江泠看了烦，直接就把人拉黑了。

　　这么多天过去，她也没再找过江泠，应当是看清了她儿子跟江泠没可能，也就跟着死心了。

　　“总之卢景泽他妈本来是很反对的，结果林晓雪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孙子一生下来，她的态度就松动了，跟林晓雪抱着孩子去逛母婴店，被狗仔拍下来了。看样子应该是认了这个儿媳妇。”

　　“卢景泽先前是想拿一个亿的分手费给林晓雪，去母留子。现在不行了，可能不久之后就要举行婚礼了。”

　　这个结果在江泠的预料之中。

　　卢景泽向来把自己的事业看得很重，平时也很听他妈妈的话。林晓雪手里有他的把柄，纠缠不休到最后还是会妥协，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现在她生了个儿子，搞定了他妈，也算是坐实了卢太太的位置。

　　江泠：“随他们折腾去吧，无所谓。”

　　唐慧颖笑道：“也是，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褚野，哪还分得出心思给别人。”

　　眼看着话题又要被唐慧颖引回自己和褚野身上，江泠啧了一声：“挂了，睡觉。”

　　唐慧颖看了眼时间，没好气地说：“你最好是。”

　　挂掉电话，江泠才有时间回复褚野的消息，告诉他刚才再打电话，现在困了想睡觉。

　　褚野的消息来得很快，几乎是秒回，像是什么也不干，专守在手机跟前等着江泠回复似的。

　　【褚野：要听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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