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Unravel
初春的夜风,不和煦,不温暖,也说不上冷,只是平平地、直直地吹着。
他们站在一望无际的,绝对平整的荒野上,看着远处渐近的黑色与火光。
黑色是叛军的铠甲,火光是他们擎着的火把。
夜风不冷,但很凉,尤其是在这样的子夜,有一种深冬的凛冽。
敌军越来越近,几十万匹战马在狂奔,翻飞的马蹄将大地踩得微微震动。
风凉,他没有看着对面,而是仰望着夜空。
神明的禁区,自然没有星闪,只有漆黑如墨。
他在夜风中寒冷,他在夜风中颤抖。
卫右就在身侧:“殿下,他们来了。”
敌军已至,甚至可以看清年轻的洛阳王穿着如血红袍,奔驰在军队的最前方。
他依旧在看天,喃喃自语着:
“这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卫右面对着叛军很是紧张,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感觉莫名其妙。
然后卫右看到,他的眼眸不再是往常的黑色,开始从黑色的深处隐隐沁出灿烂的金黄。
因为无凭依,所以寒冷。
所以想起,所以看见。
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对面的叛军、百里外的山谷、身后的营帐、身旁的士兵都不再是他们本来的模样。
开始扭曲,变形,挣扎咆哮着卷曲成混乱的曲线。
互相缠绕,撕扯。
“不,或许这才是世界的本来模样吧。”他这样想着。
然后他看向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身体。
能够看到,不代表能看懂,更不代表理解。
他不理解他所看到的,所处的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尽管万物已经分解成了最本来的构成。
而当他看向自己时,也同样不理解。
“我……自我……是怎样的存在呢?”
世人说他是妖魔,爱人说自己是神明,他是卫右的上司,是大盛国的皇后殿下,是那个牧羊少女的敌人,是小将军的朋友。
“那么我又是什么呢?”
看不明白,但他在看,世界与万物都在他眼中无数次的崩坏,毁灭,重生,一切都是如此的混乱与不可理喻。
他回头看向营帐的方向,穿过几十里的距离,穿过那厚厚的御寒的营帐,看到了仍在熟睡的爱人。
很安静的睡相,很帅,很美,还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嘴角像是在笑。
那便好。
他收起一切混乱纷杂,平静地望向前方,涌来的人类们。
越是平静,愈是寒冷,他在颤抖。
洛阳王一马当先,冲到了阵线之前。穿一身血色长袍,骑一匹威风神俊,潇洒,不可一世。
“怎么没见你那马子?”
这人类说话好难听。
“本王能与你这妖人说话就已经是赏赐了,所以赶紧去死吧。”
他看了这个人类一眼,那与小皇帝一半相似的皮囊已经不复存在,他看到了他的内里。
于是明白了那个肥胖的安康王被他儿子杀了。尽管嘴里叫嚣着让自己去死,可这个人类却在害怕。
虽然他叫自己妖人,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存在,他那愚蠢的冲动捅烂了大脑,面对着未知狂傲地挑衅着。
神明不会发笑。
“他还在睡觉,不要打搅他,我们来吧。”
那个人类笑得惨白。
卫右抽出了长刀。
“妖魔,汝可知汝之罪愆。”
“吾何罪之有?”
“你叛变神明,蒙蔽天机,魅惑人君,祸乱人间,还敢问‘何罪之有’?”
“你逼死了张丞相,害死了何太傅,害得何将军死无全尸,李大人死不瞑目。”
“你还用妖术咒死了我的父王。”
“你反抗神明,致使上天不悦。人间风雨不调,洪水肆虐,战火连绵。亿万万世人因你而惨死,无数生灵涂炭,你还敢问‘何罪之有?’”
“可我确实没犯过任何罪,我不曾偷,不曾抢,更不曾伤害过任何人类。”他平静地说着,仿佛一切皆是自然,世界与他无关。
但这句话说出来,却像滚油里倾入沸水,黑压压几十万叛军都开始咆哮。
“大水淹了我家庄稼,一整年没有任何收成,黑心地主,逼死了我爸妈啊……”
“我爹外出做生意,可是被蛮人截杀死无全尸,他们居然还允许那北蛮入城!!”
“我的妹妹……”
“我的故乡……”
“我的爱人……”
他们都在咆哮着,眼睛充血,愤怒非常,仿佛一头头嗜血的恶兽。
他看向那些叛军,发现他们所言非虚,他们都遭受了不幸的,突然的,没有任何来由的灾难与迫害。
或许是天灾,比如那年的洪水,
或许是人祸,比如叛军在征收兵丁时逼死了某位老父。
厮杀的时候,谁杀死了谁的弟弟,谁毁坏了谁的家乡……
他们说的都对。
可是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我做的。
又不是我们做的。
我们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只是乞求能够像所有人一样活着,平等而幸福地活着。
小卫右也愤怒了。
他的哥哥和祖父都死在了这场错误而正确的战争中。
他觉得他有理由愤怒。
所以他愤怒了,抽出了长刀,前指。
少年红了眼睛。所有人都在愤怒。
所以无需任何指令,当第一声战鼓擂响的时候,两股最汹涌,最相反的浪潮冲到了一起。
经过几十次的战斗,他们都伤了,累了,早就放弃希望了。
可是那种骨子里的愤怒再一次点燃了他们,让他们化身为野兽,
他们不再理智,他们不再伤痛。
只有痛。
愤怒的士兵们拖着残腿,挥舞着已经断了的刀与剑,冲向了同样愤怒的敌军。
人间,荒原,奔涌成头颅与血夜的汪洋,变成了死亡肆意绽放的花海。
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那里,就如暴风洋之上一叶渺小脆弱的筏船。
他依旧在看,用他那已经灿烂的眼眸看这人世间。
他看不到那些飞溅的头颅与喷洒的肢体,看不到舞蹈的残尸与快乐的马肠。
世界正在崩坏……
他看见这个世界正在不停地崩坏,坍塌,毁灭……
一刀砍了过来,他的身躯上多了一道尺长的伤口,但喷洒出的非红非金的血液很快冻成坚冰。
他毫无感觉。
世界摇摇欲坠,世界正在崩坏……
将军浴血,士兵牺牲,叛军大获全胜,吞噬了他们。
星星还在夜空中,似乎永远不会改变它们的位置。
他浑身都是伤口,深可见骨,却没有任何痛感,因为极致的寒冷已经麻痹了他的所有感官。
他失去所有感官,麻痹且寒冷,同时也正在失去所有生而为人的思维活动。
他的大脑正在死亡,他回头,看向营帐的方向,他看见他的爱人睡得不再安稳,蹙起了眉,似是被这里的纷乱所惊扰。
他开始祈祷,祈祷自己的爱人不要醒来,不要看到自己这幅饱受凌辱的惨状。
洛阳王很是不满,明明性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间,却还有心思回头。
洛阳王强行扳回他的头,恶狠狠盯着他。
他在跪着,洛阳王在站着,所以居高临下。叛军已经胜利,己方已经死绝,只剩卫右及寥寥的几个人重伤昏了过去。
数十万叛军围着这里,看着这里,看着他们新的陛下如何凌辱,然后处死自己这个毁灭世界的妖魔。
忽然,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刀翻手砍下,狠快至极。
是小将军教他那一招。
但很可惜,洛阳王躲开了这一刀。
洛阳王惊怒,当时砸掉他的刀,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他的脖子很纤细,洛阳王的手很大。仿佛大手随时能折断这脆弱的脖颈。
洛阳王手愈来愈紧,正要对这妖魔进行一次人类历史上最残忍的虐杀,忽然怔住了。
他的头发与眼睛不是黑色,而是灿烂的金色,富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神性。
他的容颜不再是普普通通清秀的瘦弱青年模样,而是一种人间不应有的绝美不可方物。
太美了,精致,干净,即使跪在埃泥之中,浑身都是伤口与血污。
这种高傲而冷漠的神性,特别想让人去蹂躏,去折辱,去毁灭,去侵犯……
洛阳王的眼睛充血,变成腥红,故意俯身贴近他的耳朵,又用很大的声音说道
“你说,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了你怎么样?”
他依旧冷漠,闭上双眼,不做任何反应。
“没错,我应该先*了你,再杀了你,把你分尸,叫天下所有人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洛阳王变态地笑了起来,围着的所有人都残暴地等待着这种人间惨剧的发生。
但很可惜,他依旧冷漠,只是因为寒冷在简单地颤抖。
“放心,我把你杀了之后很快就会把你那奸夫也杀了送去陪你的。”说完朝那圣洁的面庞上吐了一口污垢腥臭的痰。
他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都感觉到他愤怒了。
洛阳王笑出声:“怎么,你个死人吃爷两口痰不乐意了?”
所有人都在狂笑,在狂舞。
不光是这里的叛军,还有那里的叛军,京城的府宅中,西京的胡同里,北地的帐篷下,南州的小船上。
所有人,都在变态地等着他跟小皇帝去死。
这个人间,都真诚地盼望着他和小皇帝去死。
这个世界,让你们去死。
他终于开口,除了一丝丝的愤怒之外不带任何感情:“为什么,我们要去死。”
“喜欢男人,要去死吗?”
人类回答:“当然,你们错了,你们就该去死。”
“我们错了吗。”
“你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你们应该去死。”
他最后一次看向这世界,他看到了天,看到了地,看到了远方的苍鹰,看到了脚下的蚂蚁。
他看到了卑微而罪恶的人类,他看到了扭曲的,不断崩坏的摇摇欲坠的世界。
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不是人类,他不是朋友,他不是爱人,他不是一切存在。
无限的孤独缠绕到他,仿佛再一次回到那个寒冷寂寞的宫殿。
他想起了闯进那座宫殿的,那个小皇帝。
他想起了被他抱下山之后的一切事情,也想起了在那座雪山之上,在那座宫殿里,在无限寒冷之中艰难痛苦的无数万年。
他想起了,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不是人类,他不是神明。
他是独一无二的他,
人类认为祂是对的,所以他是错的。
但祂是祂,祂也是他。
他是祂。
祂看了一眼他,祂说出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世界。”
…………
……
…
最开始的一刹那是寒冷,彻骨的寒冷,无尽的冰霜一瞬间冻结了周遭的一切。
这寒冷不来自外界,而来自祂自己。由内而外的寒冷冻结了包括祂自己在内的一切。
然后,祂要有光,就有了光。
那道在人间消失了两年的神圣光芒,象征着神明无上威势的光芒再一次降临世间。
天地震动,日月不安,所有人看到了。
红袖招的姑娘看到了,江南的农妇看到了,北边的少女看到了,浔阳的小侍女看到了。
洛阳王看到了,叛军看到了。
整个人世间都看到了,那道千万里之外依旧可见的光柱再一次降临世间,像是打开水龙头一样倾泻而下。
那是光。
那不是光。
无穷的,浩瀚的光浆飞洒下来,撞到广阔的原野,把大地融化成滚烫的岩浆,又把岩浆烧蚀成虚无。
光浆飞溅,流淌,奔涌,喷洒,把旷野变成炼狱,又在炼狱的边缘蒸腾为光雾、光汽。无论什么,都带着无尽的光与热,席卷摧毁这人间。
人们向神明祈求,要有光,于是祂给了人们光。
人们向神明祈求,要有热,于是祂给了人们热。
人们向神明祈求,要消灭人间所有的不平与不幸,于是祂给了人们这光与热,把人间的一切都烧作虚无。
洛阳王没了,叛军们没了,还没有被下葬的安康王没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
这就是人们想要的,天地间只有光明,
只有光明。
那道宏伟的光柱正好落在祂的头顶上,所以那些冰霜都被融化,祂在奔涌倾泻的光柱中飞腾而起。
不再有伤痛,不再有感情,模仿人类的一切思维活动无限趋近于停止。
祂的身体不停而上,同时渐渐变得透明而不可见。
祂最后看了一眼祂的爱人。
小皇帝感觉到了这边的天地异变,从甜美的睡梦中醒来,坐了起来。
祂蓦得流下泪水,却又不知这泪水为何物。
祂不想要小皇帝看到自己。
祂想要爱人一直看着自己。
祂终于变得透明而不可见,与光柱彻底融为一体,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所有人的记忆。
你不许忘记我……
你不能忘记我……
你不会忘记我……
请不要忘记我……
这是祂向神明最后的祈求。
然后最后一丝“人”在他身体中彻底消弥。
神明曾说:“离开这里,你会死的。”
于是祂死了。
……
……
你要记住我,永远的记住我
记住我鲜明的存在
记住我的一切……
……
“请告诉我,请告诉我。”
“在‘我’的身体中,是谁在存在着。”
插入书签
很出名的那个番,那个番的op
东喰op1
《unravel》
情节是去年就想好的情节,但内容与写法是上周才大致定下来。
写的不好,故意整活反而弄巧成拙,很混乱,情感表达也很差。
改不动了,也改不了了,心情好也不是什么好事,贴不进去。
有些KY,但石田翠老师和《东京喰种》是我永远的神,tk和unravel是我永远的神。
今天没有传统艺能求点击求收藏,给大家摘一段话,这章里很可惜地没用上。
——
如果要以我为主角来写一部作品的话
那一定会是“悲剧”
不对,人人都是相同的
他是主角的小说
她是主角的电影
所有活着的人们
——人人都是“悲剧”的主角
谁都会去掠夺,谁都会遭人掠夺
大家都只能这样
这就是我们的全部
掠夺,被掠夺
囚禁,被囚禁
追随,不追随
主动,被动
肯定与否定周而复始
我们一直在为“不失去”而战斗
可是
爱着的人和场所都必然会失去
我们也必然被遗忘
活着就是悲伤与空虚
即便如此
我明白迟早会失去
也清楚迟早会消失
但我会丑陋地渴望
祈祷着想变得更美丽
而且,我去思考,我去选择
“哪个?” “这个。”
不断选择,不断被选择
——石田スイ《东京喰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