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病根
在高川鬼哭狼嚎的时候,蒋澳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夹着电话,语气冷厉:“到底发生什么了?说清楚!”
“程乐天那个傻逼,不,是那群傻逼,他们给周成桉下药,妈的一群傻逼!”
蒋澳动作顿住了,几乎是颤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高川被蒋澳的声音冷的恢复了点理智,他叹了口气,简短了描述了事情经过:“我没法去那个酒局,就让周成桉去,谁知道程乐天那孙子也在!他早就想报复周成桉了,周成桉的右手就是他干的,不过周成桉也不是吃素的,我听和他一起去的陈屿说,他察觉到酒不对后就跑了,现在就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蒋澳尽量压着慌乱:“你没报警吗?”
“不能——”高川说:“陈屿说周成桉拿酒瓶砸了程乐天的头,这要报警了被拍到……”
“……”
手机嘟嘟嘟的叫起来,高川抱着被挂断的电话发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站起身让工作室的人出去找,因为是拔了药瓶出院,高川整个人都很虚,他这么使劲一站直接就栽了下去,脑门撞上桌角,发出一声闷响,不过此时也没人注意他了。
蒋澳打了车,但上了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扭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是深夜还是凌晨。
他说去山川工作室。
可当出租车行驶上那座鲜有人烟的天桥时,蒋澳目光顿住,立马对司机大喊让他停车。
周成桉脑子很疼很晕,他抱着膝盖,记忆有些混乱,眼前一会儿是自己被一群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骂他不男不女,一会儿又是自己被吊在半空中做各种眩晕反胃的动作,一会儿又跳跃到程乐天那张丑恶的嘴脸上,一会儿又——
“成桉哥。”
周成桉抬起脸,一片雾蒙蒙里,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蒋澳?”
蒋澳粗喘了两下,直接上前把蹲在桥边上的人按在了自己怀里。
刚在车上下来远远看见桥边蹲着的落寞身影,让他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一张照片,八岁的周成桉,被绞碎了头发,也是那样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旁边,可怜极了。
周成桉从蒋澳身上汲取到了温暖,他闭上眼任自己沉溺其中,而蒋澳感受到了怀里人在不安的打颤,他安抚地拍了拍周成桉的后背,就像过去周成桉经常对他的那样。
保持这个姿势不知过去了多久,蒋澳见周成桉还不愿意动,只能微微低下头,用商量的口气说:“成桉哥,跟我走,好不好?”
“……”
“周成桉,跟我走——”
噩梦一样的声音,又来了。
“我不走!恶心的死基佬死变态死同性恋——”周成桉用力摇着头,似乎嫌骂的不够,还直接站起身推开了面前的人,他看不清被推开的人是谁,只一视同仁地怒吼:“滚!都离我远点——!”
高川到天桥上的时候,正赶上救护车来了,救护车拖走了周成桉,高川缓了口气,可一转眼就瞥见独自坐在桥边垂着脑袋的蒋澳,他心里咯噔一声。
“蒋澳,你怎么不跟救护车一起走?”高川纳闷,上次陪了一夜病床这次半夜出来找人,怎么救护车都不跟了。
蒋澳坐在那里低着头没有动,高川皱眉,他咳嗽一声,顶着寒风拢了拢外套走了过去。
“蒋澳,你怎么了?”
蒋澳没再装听不见,而是抬起脸看着他,高川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觉得比此刻这凌晨一点半的冷风还冷。
“周成桉的右手,你知道怎么回事。”蒋澳的嗓子有些哑。
这一句话给高川听愣了,随后他也不管自己有病在身,直接随着蒋澳的姿势在他旁边席地而坐,叹了口气说:“周成桉的右手,是在拍《光影重重》时候断的,是那剧组故意的。”
“程乐天你知道吧,一个经常带资进组的小金主,六七年前周成桉拍那电影,当时程乐天他老子是那电影的投资人,程乐天这人口味丰富,男的女的只要长得好看他就想潜一下,你说我们那会儿哪懂这个,那时候周成桉的脾气很冲,现在可比他以前好多了,反正程乐天就是被他揍了一顿。”
蒋澳没说话,高川又继续说。
“后来拍一组野外飙车戏的时候,导演故意让他做没必要的动作,最后手就断了。”说到这里,高川语气又变了个调:“你知道的,程乐天他爸是投资人,程乐天一句话就能给这戏从审核到上映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同样的,他也能制造麻烦,谁也不想要麻烦,所以——”
“所以。”蒋澳忽然开口:“有人逼着他去道歉,对吗?”
“你猜对了。”高川说:“导演副导演轮番上阵,让周成桉去向程乐天服个软,你说怎么服软?没人告诉周成桉应该怎么服软,我年纪小,当时完全不知道这回事,那些老头能不知道?他们就是故意的。”
蒋澳攥紧了拳头:“那最后呢。”
“最后?”高川呵呵一笑:“最后啊,周成桉去了程乐天的房车,用那只没断的手揍了他一拳,结果就是那天野外收工的时候,周成桉因为手断了发起了高烧晕了过去,没人叫他,等他被烧醒了,才发现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人留在了那荒郊野岭。”
“太可怕了。”高川啧了一声:“他也是倒霉,被扔下了就算了,还赶上大暴雨,鬼知道那天他是怎么拦到车还能活着去医院的,命也是够硬的。”
高川有意说的轻松,可发现这段经历怎么说都轻松不起来,因为淋了一大场雨发炎又耽误了时间,周成桉的右手差点废掉,在那之后的几年里,他活生生地把左手练得炉火纯青,直到现在,右手还有病根,一到阴雨天就瘆着疼。
“即使是这样,你们还要和程乐天合作。”蒋澳冷笑了一声,语意嘲讽。
高川嘴巴动了动,他也不想和那孙子合作啊,这不现在没办法吗,而且他以为周成桉毕竟不是几年前的周成桉了,程乐天也不是几年前的程乐天了,没想到事情还是变成这样。
蒋澳没听高川的说辞,他让冷风吹了一脸的眼泪,抬手抹了把脸,站起来就走,高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难受,总觉得自己那通电话改变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周成桉醒过来的瞬间最大的感觉就是脑壳炸裂般的疼,眼睛很酸涩,眨了好几下才勉强适应,仪器在他耳边滴滴作响,头顶是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在往左看,没人。往右看,有人。
眼睛聚焦,不知道为什么,周成桉几乎就认定了那个人是蒋澳,然而并不是,是林小晚。
“老大!”林小晚蹦了起来:“老大你醒了!医生,医生——”
为什么不是蒋澳呢?
周成桉有点困惑,他明明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见过蒋澳。
等了一下午,没等到蒋澳,又等到能拆了身上的东西坐起来,还是没等到蒋澳,于是周成桉得出一个结论:蒋澳不知道他住院了。
头还是很疼,程乐天那个人渣不知道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洗了胃都缓不过来,周成桉捂着脑袋,突然想到,自己这都住院三天了,看情况还得再来几天,蒋澳的微电影怎么办?
他打开手机,一目十行,不看不知道,蒋澳之前已经给他发过这么多信息了,周成桉有点心虚,还有点堵得慌,糟心事太多。
三天后蒋澳收到了周成桉发来的信息,很长的一条,一个病人能编辑这么长的信息,说明真的诚意满满。
周成桉:蒋澳,我要说声抱歉了,最近工作很忙状态很差,可能没办法完成你那个微电影项目,思来想去不能耽误你的时间,不过你需要什么尽管说,山川能提供的一定帮你,如果缺人的话,我也可以介绍。
蒋澳把这条短信每个字掰开了揉碎了读了十几遍,最后放下了手机一个字没回。
他弯下腰擦了擦面前女人的墓碑照片,看了许久,然后轻声说:“妈,我可能要去做一些让你失望的事,但是我不会后悔,回头再来看你。”
出了事以后,山川工作室第一时间管控舆情,本以为是一场风暴的到来,却发现根本没什么水花,程乐天即使被砸了一酒瓶子也没再惹事,甚至都没有再出现。
倒是周成桉,他的身体情况比所有人想的都严重,高川拿到那份满眼通红指标的体检文件时感叹了一声:“我股票要这么红就好了。”
周成桉有气无力地踹了他一脚,并开始了戒烟戒酒的不归路。
等到周成桉出院的时候,新年伊始,不过这个年基本不能安稳地过,因为正好迎来了《追风》的宣传期,光是跑路演就让他们主创跑到精疲力竭。
《追风》的宣传进行的如火如荼,票房口碑也不错,眼看着能帮山川赚回一大笔,而与此同时,几乎很多人都在问:程乐天去哪儿了?
作为《追风》不可缺少的主创之一,未来参加一场发布会也没有任何公开露面行程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就连周成桉也是,一开始以为是躲着他,可一想,也不必躲成这样。
随着询问声浪越来越大,程姚刚不得不出来回应,得到的答案是被程乐天他爸送出国了。
这回答看起来没什么破绽,但总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程乐天并不是那种会一声不吭退圈出国的人。
不对劲归不对劲,周成桉也不想浪费纠结这个人渣,走了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