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鲜花，动物崽崽和大米而奋斗

　　chapter 32
　　杨花萝卜是一种很有意思的食物。

　　一大早，沈灵则准备出去吃饭，在路边看到了杨花萝卜四个字。
　　沈上将曾经是君子远庖厨的坚定拥趸者，自然不知道这杨花萝卜是个什么东西。
　　但他知道关于杨花的一个词，因此自然而然地以为这个萝卜大有出处。

　　等他和买菜的商户终于搞清楚，这个名字的来历仅仅是因为萝卜是在柳絮飘飞的时候出现，沈灵则拿着萝卜笑弯了腰。
　　伊图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原本还想和沈灵则一起商量着稻米田，磕头虫的事，两个人约好在这里见面。
　　结果一来就看到他乐滋滋地和别人扯着闲话。

　　那商贩倒是也大方，竟然给他递了好几个其他植物。
　　瞧见他，沈灵则挥了下手。友好告别了商贩，他们两个一起朝着自然基地研究所而去。

　　沈灵则还在给他得瑟着自己刚才的战果。
　　他拿出一个弯着的环一样的东西，解释道：“你看这个，猫耳朵。还有这个，抱娘蒿。你听说过没，抱娘蒿，结根牢，解不散，如漆胶。刚刚那老板娘给我说的。”
　　“……”伊图点点头，勉强配道：“挺好的。”

　　沈灵则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得瑟的有点离谱了。
　　在一个植物研究员面前说这些，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可能是见他颜色不对，伊图加了一句：“你说的这些很有意思，我一直看些专业性质的书，还不知道这些。”
　　他这么一说，气氛缓和了些。沈灵则笑道：“也是我少见多怪了。”
　　以前没注意过这些。

　　幸而伊图很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你上次说的那个磕头虫的事，我找了一些其他的资料，虽然没有你给的那么全。但是从已经知道的信息来看，从破坏信息素这方面来解决害虫，是很有可能的。”

　　能帮到他们，沈灵则真的很开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真的放心了。”
　　伊图微微笑：“我也是。”

　　沈灵则最开始来菲尔切时，从未注意到粮食的事情，他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玫瑰花。
　　后来有钱了，他沉迷于风花雪月，自然来不及去看这件事。
　　可如今，世界好像随着他推进。他注意到了这件事，便不由得想要验证下。他来到街道，果真发现没多少人卖粮食。
　　卖蔬菜的都比卖粮食的多。

　　可如今亲手为这个研究推动一大截，他觉得心里的那点愧疚淡了一些，原本空荡荡的心里塞满了一些。

　　“等下带你去研究院，我会带你参观一些最近的情况。如果有问题，你可以问我。”

　　然后这一上午，他们就真的去参观了。伊图做事一丝不苟，沈灵则去的时候还打趣地心想是否可以“拈花惹草”一下，结果就陀螺似的没停下来几分钟。
　　他对这个职业的艰苦又多了几分认识。

　　中午吃饭时，也是和伊图。
　　基地研究所的餐厅很有意境，里面看上去像是一个花园，花园摆在水晶球内，被斜置在一旁。
　　有水流潺潺而下，那里既是水晶球的流出口，也是用餐人员的清洗处。

　　餐厅进去时，需要选中你希望的人数，然后领取卡号。
　　每一个卡号对应一个玫瑰花瓣，单人的就是一瓣，蓝色妖姬型的。双人的，且是情侣的，卡坐会自己变成红色的玫瑰。
　　如果是多个人的，玫瑰花瓣盛开，有可能还会获得果实。

　　果实很简单，就是一些点心之类的。沈灵则对万事都有着好奇心，非常想要知道那点心是什么，除了点心还有什么其他。
　　然而伊图性子比较静，即便吃饭时，也不常和别人一起。如果不是沈灵则第一次来，他恐怕都不想带着他一起来。

　　沈灵则张望了下，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他问伊图：“执行部中午会来这里吗？”
　　伊图眨了下眼：“你问这干什么？”
　　“……好奇。”

　　这下不用对方说，他也觉得自己好奇的东西有点多了。

　　幸而伊图没问，还是回答了他：“执行官大人会来这里巡视，我们资源库的徐局长和他很熟，最开始稻米的计划也是他参与提出的，所以不忙的情况下，执行官大人都会来这里坐坐。”

　　那也就是说最近有点忙了，沈灵则不由心想。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让他有点难受。
　　两个人吃早饭，准备朝着实验室走去。

　　“等下，克洛哀。”沈灵则跟着伊图进入办公区时，听到了一个长得稍微有点胖的男人喊住了一个白白净净，短头发的学生。
　　沈灵则一看，是熟人。
　　他不由停下。

　　那有点胖的男人对她说道：“上学期寒假的报告，你为什么交一份空白的给我？”
　　克洛哀估计没看到他们，十分大胆：“徐老师，我很想上交，但是我恐怕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的研究需要更长时间才能出来，现在给出的只是一份半成品。我不喜欢。”
　　“……”那个胖胖的男人皱了下眉：“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研究课题是南浦区林草植被净化大气的时间同步性研究，这个研究三个月已经足够获得一些数据了。你为什么还没有完成？”

　　克洛哀：“……”什么玩意儿，记忆力这么好？
　　眼看自己没有完成作业的事情就要被发现了，她心虚地移开目光。
　　一看她那样子，那个胖胖的男人哼哼两声，轻笑道：“是不是没想到我还会记得……告诉你，我的记忆力可不是一般的好。”

　　然后他就转头看到了沈灵则。
　　沈灵则和他面面相觑。在他逐渐瞪大的眼睛里，沈灵则先是一愣，随即对方笑笑，举起了自己的联络器。
　　沈灵则突然就想起了某件事。

　　——在流浪者星球里，那间红房子驿站，皑皑如银的白雪，素未谋面的知音……还有他欠下的债。
　　沈灵则：“……”突然有种钻到地底下的冲动。

　　倒是克洛哀看到他，又看到老师怪异的表情，眨了眨眼，问道：“怎么是你啊？你是来找海棠的吗？”
　　“嗯……”沈灵则迟疑了下，果断地装作没忍住来，指着旁边这位：“显然，我是来找海棠的哥哥。”

　　徐局长走过来，看了看他们，伊图认识他，于是喊到：“局长，这是我们植物园新委托的研究员，沈灵则。”
　　“沈灵则？”那个徐局长喊着这个名字，又上下打量了下上将大人。

　　人在江湖，不说真正的名字，这是一种态度。
　　沈灵则咳了一声，“是的。”
　　徐局长笑笑，点开联络器。
　　克洛哀这个多事的立即探过头：“老师，您干嘛呢？”
　　“没事了哈。你先回去补充下作业。”他语气亲切极了：“我先来报个警。”
　　沈灵则：“……”记忆如梦，突然就来了。

　　沈灵则连忙按住他的手，语气热烈地有些假了：“老徐，对不对？几个月不见，我都有点认不出你了。你瘦了啊。”
　　徐局长哼哼两声，笑道：“认不出我来了？那你肯定也忘了欠我钱的事了吧？”
　　沈灵则：“……”这个确实忘了。

　　仅仅是过去就好，沈灵则再次和贺栎言见面了。
　　只是见面的场景不怎么美好。

　　贺栎言是被徐局长直接打电话喊来的，直接让执行官出面，也是为了给沈灵则一个下马威。
　　贺栎言事先对比毫无准备，因为徐局长什么都没说，直接让他进来。因此他一进来，就看到了老老实实坐着的沈灵则。
　　贺栎言一顿，动作慢了下来。

　　那边徐局长没注意到这个，他不知道从哪里接来了一杯水，泡了茶，正在慢慢品茗。
　　他长得有点胖，指头粗，因此这动作颇有点张飞绣花的意思。
　　从他的神情来看，他此刻还是有点得意的。

　　“好了。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自己说说吧。”
　　他正吹着茶面，茶水很深，上面有些碎末。他完全都没有看向沈灵则，因此只能另外一个“审问”的人看向沈灵则了。
　　贺栎言看向他，表情却不像是审问的样子。眼睛眨了下，声音有点哑了似的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局长哼笑了一声，两人看去。他并没有抬眼，依然在看着他的茶。
　　可贺栎言却没办法换个口气重新问出这句话。
　　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沈灵则自然只好说了出来。

　　“就，最开始在流浪者星球，身上一时有些紧张。没办法，我就知道想了个别招，找这位仁兄借了点钱…”
　　其实说借了点钱都是好听的。准确来说，沈上将当时的说法叫忽悠。
　　沈上将偶然看到了人家带了不少植物动物的书，但是没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这方面的专家。
　　但是他借着自己以前去过的地方不少，将各地的土壤资源情况说的一分不差，惹得徐局长热血沸腾，大声叫好。

　　然后沈上将就提议，说是我原本是个随行的星际兵，因为后来裁兵的事情没了工作，打算在星际间做点小生意。
　　沈上将以三寸不烂之舌，将星际资源流通这回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还说到了雇佣兵，国土资源局的信息共享的事情，成功地赚取了一点来菲尔切的盘缠。

　　沈上将三言两语地说完，倒真是有点忐忑。
　　如今他都已经打算从良了，没想到过去的旧账被挖了。

　　在沈灵则说的期间，徐局长时不时地哼上那么两声，表现出对他的不满。
　　他这个哼倒是有点像海潘。

　　执行官大人听完了，沈灵则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沉默，一眼不发，沈灵则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又觉得不够稳妥，不够有责任心，不然直接承认错误，然后赔偿？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关注名声这件事了。

　　然而他还没有开口，执行官大人终于说话了。
　　“所以说，你是一个退伍的星际兵？”
　　沈灵则：“？”
　　好像关注点有点不对。

　　不过这话是自己刚说的，于是他点点头，可点了没几下，他意识到不对劲。
　　之前他明明说自己是植物学家来者。

　　他连忙找补了一句。
　　“我在部队里的工作比较杂，帮植物除虫，帮动物看病，有时候也抵御外敌来着。”

　　……这说的是什么话？就连沈灵则都觉得这有点假了。
　　更别说徐局长听到这话又哼笑了一声，显然在说“我看你怎么编。”

　　然而竟然有人信了。
　　贺栎言听完，顿了下，道：“所以，你之前告诉我，你外出期间遇到的那位帮助你的人，就是徐局长？”
　　……嗯？

　　沈灵则愣了下，然后在执行官大人的眼中福至心灵：“是的。就是徐局长。”
　　贺栎言点点头：“之前发现放射性物质时，我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说你曾经学习过，就是因为你知道徐局长是主管国土资源的，所以你特意下了功课。”

　　沈灵则：“…”行啊。小护卫官。竟然能够前后串联，说话一点都不大喘气，也不脸红了。
　　实在是…更惹人喜欢了。
　　“是。”沈灵则笑着说。

　　这后面一句话，终于让徐局长的动作停下。他抬头看了沈灵则一会儿，道：“海潘家，考试那事儿，是你去的？”
　　“是的。”执行官大人代替他回答道。
　　“他的正确率在90%以上。”

　　说什么90%啊？说详细点。
　　不过沈灵则也不好意思真的说出来，毕竟那是他抄的来着。

　　这话让徐局长看着他停了会儿，随即才懒懒站了起来，拿起衣服。
　　贺栎言也站起来。
　　“行吧，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贺栎言温和道：“对于他给您造成的损失，我愿意双倍支付。”

　　徐局长没说什么，摇了摇头，准备走了。

　　沈灵则站起来，看着他略有些滑稽的身体像是滚到门口，刹那间，他脑子一闪，突然想到了那么冷的红房子外，对方最后离去时看向他的眼神。
　　沈灵则一愣，喊住了他。
　　“老徐。”顺口一喊，他竟然喊了这个名字，忘记这人是个局长了。

　　徐局长回头，看着他。
　　这一看，沈灵则慢慢说道。
　　“对不起。当时不该骗你的。”

　　徐局长一扬眉，那粗粗的，像是蚯蚓一样的两条眉一动：“真心的？”
　　“真心。”
　　“好。”他点点头，毫不客气：“过几天来学校，卖身抵吧。”
　　沈灵则：“……”

　　他没让人送。

　　他一走，房间里就剩下沈灵则和贺栎言了。
　　想起刚才的一切，沈灵则嗓子有点干。
　　“抱歉。”
　　贺栎言抬头：“为什么道歉？”

　　“因为。”沈灵则想了想：“因为让你替我说谎了吧。”
　　贺栎言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轻声问：“你说过谎吗？”

　　沈上将曾经说过的谎比虫洞还多，沈灵则也没好到哪里去。
　　并且他也从来不害怕承认。
　　可是今天，他有点迟疑。直到最后才勉强点了下头：“对。还不少。”

　　“为什么说谎？”
　　“啊？”他像是没听到，下意识发出这个音节，对方耐心的重复了编。

　　想了想，沈上将笑着回复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可能我从小就是这样的人吧，天性。执行官大人是不是还要判我的罪？”
　　他说天性时还咧了下嘴。

　　执行官这次没说话，过了会儿，他站起来，在准备离开时轻声道：“我从来没觉得你应该有什么罪。我一见到你，就已经觉得你是清白的了。”
　　所以，这一场审判，毫无意义。

　　沈灵则一愣，看着他绅士地点了下头，然后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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