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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恶(2)
“兔眼,鼠眼变蓝了。”回到禹州的第二天,唐柘从府衙后山石中抽出纸条,熟悉的,也许只有他看得懂的字体眷写着歌谱,翻译过来就是这样。
他将自己的纸条塞进石头中,经过多次的查探,他终于搞清了赌坊的位置,可是“智者”仍是太过神秘的存在,出现时间不定,即使是带着面具的样子,他也只是远远看过一眼,未曾来得及细看。
纸条不知觉中被捏的皱了一些,看着四下无人,他哼唱起《薄荷》。
若眼睛变蓝是服用过这个药物的必然结果,这是他们查案的一个大突破,在朝中的排查也会简单得多。
可他又想起覃慕瞻亲吻自己的眼睛时,明亮温柔的笑,二瞻应该是喜欢自己的眼睛的,为何这样的深蓝,偏偏是一种不幸的佐证。
看来回到禹州的小院,覃慕瞻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这些动物,即使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验证实验,形态上的变化就已经明晃晃地验证了他的猜想。
山洞中的土,唐柘,王达,那么多明晃晃的特征堆在一同,不可能是巧合。
那样漩涡般美丽的深蓝,又似人类的纯黑与镜雀那种蓝绿色的妖艳的美丽,调和在一起,旋成了更深的漩涡。
可惜成分还是很难分析,覃慕瞻从怀里拿出在林中小屋打包的粉末思考着,按照唐柘与他说的,那老伯的儿子就是一枚弃子,曾经与这件事有过瓜葛。难怪他即使家中宝物失窃也不敢报官,难怪家中有人带走了粉末会如此警惕。
一种可能,是他不忠于“智者”,利用原料运送之便偷来了这些粉末,再者,他也可能是自己在模仿,偷着制造药粉,那这些就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仿品。
其实离开禹州前覃慕瞻又去了一次林中小屋。
覃慕瞻一面分析着,一面也有些心软:唐柘曾经同他说过在李晋汐心情脆弱时利用此来寻找嫌疑的矛盾感受,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老人拉着他的袖子,乞求他放自己儿子一条生路,可他却利用拖延在此的时间打量老伯儿子留下的生活痕迹。
老伯忙于伐薪烧炭,儿子趁着他不在时,在家搞这些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可惜这一系列的案子管辖权早就到了何侍郎手上,早就来搜过一批,那些原料、粉末,早就无影无踪,只剩下自己手里的一点。
覃慕瞻将这些粉末也混成饲料,新买了些兔子老鼠继续试验。
他一边搅拌着,一边忧心唐柘那边的情况。虽然唐柘的身体能消除对方的顾虑,可他毕竟是长大后才加入的,和那些从小便被控制的人相比不甚可信,而且这些天他一直向自己传递消息,林豫川在朝中估计也已有了动作。
源洲这一招杀鸡儆猴,所谓“智者”,起疑之后还会继续怀疑身边人吗?
“来人啊!不好啦!”“这这这……”
外面惊恐声不断,吵吵闹闹个没完,覃慕瞻正想抬头看发生了些什么,一个小厮忽地冲进来:“覃大人!前厅唤您速去认尸!”
认尸?覃慕瞻在禹州无亲无故的,让他认尸的只可能……
“走。”自己的办事处离前厅并不远,可这一路上的亭台院落他却从没觉得如此冗杂,他们此时应该是怎样的身份,应该要怎样处理,都模糊在周围的喧嚣中,他只记得那是他的爱人,他的夫君。
那是一具男尸,盖着白布,白布有些湿了,搭在尸体上显出一些身形来。白布掀开,尸体脸上已被磨得面目全非,可怖地让跟来的小厮直接转身呕吐。
覃慕瞻的手抖得如寒月里冻了三天三夜,冰冷而又不断地发抖,他试探着地探向颈部,没有红绳,没有玉佩。
心神终于归位了一些,覃慕瞻隐隐约约听见“溺亡”,又伸手撩起衣袖,轻轻握了握那人的手腕,皮肤是在水中泡水许久而与之前不同,可骨肉的形貌是无法改变的,那尸体虽然身形与唐柘类似,但握上去却宽了半指左右,腕骨处也不似他日思夜想的手腕那样突出。
再忍着恶心,绕开破烂的骨肉,另一个小厮也没忍住,丢下手帕就转身开始干呕。
翻开沾血的眼皮,黑色的混着血污的瞳仁,展现出来。
不是深蓝色的眼眸,肯定不是他,整颗心终于完完整整地,全部回到了胸膛,尝试着以正常频率跳动。
“可怜人,安息吧。”覃慕瞻内心悄悄默哀,眼前人不是唐柘,可终究曾经也是活生生的生命,也应当会有人,如自己一般七魂六魄都错了位。
这具尸体穿着唐柘的官服,又被送来,那他之后估计都不会来衙门了,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唐柘是希望自己认下,还是顺着揭发呢?
“这是?”他镇定下来,继续顺着官服探着,在衣兜里摸到了埙以及系在上面的平安符。
“我可怜的师弟啊……小小年纪竟……”他做伤心状呈上埙以及平安符,这两样物件如果不是唐柘自愿交出,那些人应该不会知道其中含义,看来自己应该配合才是,“此平安符是季生阁学子入学时师傅所赠,每人所赠皆有不同,这上边所绣的是柠檬香茅,正是我师弟特有。”
“还望大人允许我留下这两样物件,做个念想。”
“看着也不是很伤心。”“大人们的事情你少管,这师弟小小年纪便进入內朝,而他还只是个源洲校检,谁知这师兄弟关系咋样呢。”
离开前厅时覃慕瞻听见了杂役们的讨论,这是唐柘想达到的效果吗?他之后坐实了死亡,不来衙门,应该如何与自己传递信息?“智者”又是否对他起疑了?
千般万般担忧,他应该做何行动呢?
“智者大人。”唐柘看向坐在高位的男人,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喜怒,果盘中是被碾碎的小番茄,皱巴巴地缩在一起,他是否对自己起疑了?
这是唐柘第一次见到这位所谓的智者大人,他想这件事中的大多数人大概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之前去源洲,是他听从“智者”做的第一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甚至可以在他考核评绩时添上一笔,若不是知道黑市掌握在他们手上后会有些祸事,倒也算是合算的交易。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升官发财其实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享受的,可是条条框框在那里,便自然地按照这样做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按着要求一步一步向上升级。
当唐柘以为“智者”对他的利用,所谓的合作不过是让他在官场上适时地助推一把时,却受到了召见,没有任何准备便被带到了这里。
这所谓“合作”,越来越复杂了。
“你们就是不一样,连句好话都不会说,也不会像那群蠢货一样,自以为是地拿些讨厌的小番茄来讨好我。”
唐柘迅速捕捉着信息,智者手下大概有两类人,一类是“你们”,他们这样自小服药,记忆特殊,没什么感情之人;另一类应该是普通人,有李尚书为首的合作的官员,一些杂役,进货的,绑架的实施者等。
“你们”都是被操控着,自然不会想什么讨好,而普通人,等一下,讨厌?进过他房间的人闻到小番茄味,看到满盘的小番茄想必会觉得他喜欢小番茄吧。
“对啊,就是讨厌。”智者的尾音微微上扬,就像在说什么喜欢的东西,透过面具,眼神里满是冷漠刻薄,“忘了,像你们这样的人,记得一切,却应该从来不会意识到什么喜欢吧。”
“圣人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唐柘用冷漠的语调对答着,事不关己地,就像在回答师傅的问题。
他突然觉得这房间中的小番茄味过于明显了些,就算智者将这盘小番茄都捣碎了,气味也不应该如此引人注目才是。这样的味道让他想起了从前房中薄荷与柠檬香茅混合的淡淡香气,那时他们总会找师傅多要一些平安符的内胆,放在房中。
平安符?可除了季生阁世上哪还有用小番茄做香气的呢?这不失为一种思路,眼前的智者能变换人脑的记忆方式的话,他的季生水平大概是高过世上大部分的人的,他若是也出生于季生阁,倒是合理,也能将范围缩小很多。
“好个圣人,不妨用你的好记性想想自己,自己真是这般人物吗?”“智者”也不恼,又将手边的小番茄戳破一颗,淡红色的汁水溅不出多少,好像早就干涸,挥发入每一寸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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