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云见日

　　虞未白回了府，梨鞅从黑暗中闪出来：“公子，上次我便想问了，更名一事，你何必犟着不同意，若是皇帝生气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虞未白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笑了笑：“萧晨不需要一个软柿子当儿子，何况，如今正是他演一个好父亲的最佳时机，我自然要陪他把这出戏演下去。”

　　“演戏？”梨鞅不解。

　　虞未白嘴角扬了扬：“你真以为他是因为看重我，才对我这么尽心？”

　　“还请公子解惑。”

　　虞未白伸出三根手指：“他这么做，原因有三，一，那晚，他确认了我是他的亲骨肉，而我又是因被太子看重推举给他，白捡一个有本事的儿子，他当然乐意。”

　　“二，当今太子和穆王一个心性不够成熟，一个过于温吞，他都不算满意，若我的出现能够激励他们，让他们再成长一番，日后他挑选继位的人，也更加顺心些。”

　　“三，这些年来，他无意后宫，仅有的两个儿子，都是皇后步氏所出，步家近几年虽说被大哥压着，出不了头，总归是有野心的，我的出现，可以改变朝中局势，不管是将步家彻底压死，还是步家自乱阵脚选择兵行险招，对萧晨而言都没有坏处，他只需做那个渔翁，静待时机便可。”

　　梨鞅听完这些，问道：“为何公子认为，这其中没有大小姐的原因呢？”

　　虞未白摩挲着茶杯，许久才答道：“就算有，我也无法替母亲原谅他，还不如当没有的好。”

　　说到这，虞未白不愿再接着说下去，吩咐梨鞅道：“既然要狩猎，找个时间，将文昼接回来吧。”

　　“是。”

　　……

　　往年陪萧晨狩猎的，都是皇族居多，男儿狩猎，女子伴驾，偶有几个被萧晨钦点的大臣，陇平元年，苏钰参加过一次，不过当时的狩猎大多是走个过场，也没什么彩头，无甚意思。

　　今年萧晨放宽了参与者的条件，除却几个皇子，还多了许多大臣的儿子，其中就有秦庸的大儿子秦可为。

　　要说这个秦可为，虽说没入朝为官，却和不少人有过交际，苏镜八岁时，便是被他欺负过，后来李庚辰和苏钰用麻袋套着他的头给了他一顿胖揍。

　　不久前，因着秦庸向萧晨求的恩典，秦可为同萧千灯见了一面，萧千灯自是瞧不上他，不过听说他并不灰心，近来卯足了劲想讨萧千灯的欢心，闹得京城中人尽皆知。

　　萧千灯身为郡主，就算不参与狩猎，也是会随穆王一道去看看的，想来这次狩猎秦可为不会放过能同萧千灯见面的大好机会。

　　而一向不喜凑热闹的唐轻墨，因柔然使节要参加的缘故，这次也不得不随行，唐轻墨又半点功夫都不会，去了也只能看戏，因此，他的贴身小厮书儿在府中编排了兰昆好几日，惹得兰昆打了几日的喷嚏。

　　为此，尔绵薄沙十分忧心兰昆的身体，找了好几个医师替兰昆诊治，愁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兰昆愁的却是另一件事，当日宴会结束后，苏钰飞快地带着苏镜走了，他又被尔绵薄沙拉着，没能同苏镜说上话。

　　后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在宴会上做了些蠢事，这几日也不敢去找苏镜，又有尔绵薄沙整日围着他转，烦不胜烦。

　　因皇后尚在病中，后宫中又没有其他能主持大局的娘娘，这次狩猎将女眷观赏的席位取消了，不过倒有不少大臣家中的千金报名参加狩猎。

　　原本萧砚不同意让萧千灯参加，最后萧千灯以此为由，说自己是皇室中这一辈唯一的郡主，得做个表率，最后也只能由着她了。

　　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日子一晃到了三日后。

　　一众人乌泱泱地从京城出发，前往郊外的皇家狩猎场，这次没有李筵也没有梨鸢，李庚辰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去找苏钰和苏镜。

　　三人骑着马并排而行，苏镜十分新鲜地四处打量，结果看了没一会儿就被苏钰呵止，李庚辰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决定帮他打发打发时间。

　　“镜儿，来，二哥带你认认人。”

　　苏镜顺着李庚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墨绿色的背影，细看还能看见那人头上插着几根羽毛，活像一只大孔雀。

　　李庚辰开口：“这，就是左相的大儿子，秦可为，纨绔一个，书读的不怎么样，武艺也不精，品味嘛……也十分堪忧。”

　　苏镜茫然：“为何要让我认这样一个人？”

　　李庚辰笑了笑：“之所以让你认认他呢，是让你以后绕着他走，别让疯狗盯上你。”

　　李庚辰这样出言不逊，难得苏钰没有反驳他，苏镜眨了眨眼，只当这个秦可为同他们二人结过梁子，没有细问。

　　苏镜乖乖点了点头。

　　李庚辰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往下说，说到第三个人，被两人夹在中间的苏钰终于受不了了：“你们非要隔着我说话吗？”

　　苏钰示意他们低头，只见夜白和李庚辰的核桃已将苏钰的随风挤得没有空隙，连动腿都费劲了，要不是随风性子好，苏钰又一直安抚它，早闹得不可开交。

　　苏镜忙骑着夜白到了李庚辰旁边。

　　没有苏钰夹在中间，李庚辰倒是自在了不少，甚至介绍起了当初让父亲弹劾苏钰的那个姑娘。

　　“那个一身绛紫色的姑娘叫曹淑慧，别听名字里又是淑又是慧的，性子可泼辣的很，当初小郡主搅黄的那场相亲宴，就是同她的。”李庚辰用一只手掩着唇，压低声音说。

　　苏镜频频点头：“啊……原来是她。”

　　李庚辰又道：“曹家和你哥的恩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曹淑慧的父亲曹万海，是靠真刀真枪一场一场杀出来的武将，是以一直瞧不上你哥这样原本籍籍无名一下子当上了镇国将军的人，平日里没少挤兑你哥。”

　　苏镜有些不服：“我哥大败柔然这么多次，他都看不见的吗？”

　　李庚辰接着说：“他这样想其实也并无道理，有本事的人那么多，能让皇上看到的又有多少？曹万海确实是个良将，却花了这么多年才堪堪走到现在的位置，换作是你，你服不服？”

　　苏镜默了默，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既然他这么讨厌我哥，为何还要让女儿同我哥相亲？”

　　李庚辰神秘地笑了笑：“这就是另一桩缘由了，曹万海这个人，一向很崇拜那些脑子好会读书的人，在他眼中，左右二相便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说到这，李庚辰神色有些复杂：“当初皇上命我同你哥一起，兴许在他眼中，我虽于朝政没什么建树，但胜在是右相唯一的儿子，才将女儿送了来。”

　　两人正说着，却听前面有人闹了起来，原本大家随皇帝出行，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侍卫在一旁守着，以免发生骚动，但这次出行人数实在太多，只得将侍卫间的距离拉长了些，倒让人松懈了。

　　两人离得远，前面具体在吵些什么听不真切，只能看见几位小姐同一个姑娘发生了争执，那姑娘绷着一张脸，不还手也不还嘴，苏镜却觉得她忍得十分辛苦。

　　不一会儿，听见骚动的侍卫赶了过来，才将这场闹剧平息了下来，那姑娘骑在马上继续闷头向前走，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李庚辰看了一眼那姑娘，叹了口气：“这位是，步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女，步筝，算起来，皇后还是她的姑母。”

　　苏镜张了张嘴，有些明白了。

　　五年之前，步家在京城的地位和声望如日中天，一方面是因为步家出了个太子妃，另一方面则是步家将打出来的名声，步筝身为这一辈唯一的嫡女，当时很是风光。

　　只是后来萧晨登基，这局势慢慢就变了，步筝从天之骄女的位置上跌下来，想来这几年，过得没有往日那般恣意了，姑母皇后的身份带来的不再是荣光，反而成了枷锁。

　　李庚辰说完这句，也不愿再往下说了，只是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苏钰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两人谈论的人，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之后的路程倒是再没出什么乱子，顺利到了猎场，萧晨下令让众人休整一夜，狩猎明日开始。

　　骑了这么久的马，苏镜强打起来的精神早消磨殆尽，一沾床便倒头就睡了。

　　苏钰眉头紧锁，苏镜的病一直没有好转，苏钰很快便意识到苏镜并不是简单的生病，但他却毫无办法。

　　原本最稳妥的办法是让苏镜在家养着，等封印解除，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藏不住苏镜了，距离苏镜的生辰还有两个多月，要如何让人察觉不到苏镜的异状，当真不易。

　　几日前，苏钰翻阅当年从云族带出的古籍，终于找到一秘法，怀有预知异能之人的血，混合几味药材，熬成药膳，可以缓解苏镜的症状。

　　之前虞未白让梨鞅送来的药材，倒是派上了用场。

　　今日临行前，苏钰让苏镜喝过一次药膳，但仅仅一次是完全不够的，如今在猎场，更是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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