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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医
没有由来的软禁和释放,箬兰极度敏感的姓名,令赵文畏大于敬的人。
种种线索皆指向这名仅仅用了十年便身居高位的左相大人。他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何种角色?起码从现在看来,没有任何头绪。
赵文道别之前,还给他们留下了一条极为重要的消息——每月十五和二十,苏穆遮都会到一座小茶楼里喝茶。
这是他们能够接近左相的唯一机会。
而再过两日半,便是十五了。
白澈离开之后,秦江自然而然要搬回自己的房间,谁知严君撷自作主张将他的床褥一股脑塞给老七清洗,加上这几日阴雨连绵,那床被褥硬是晒不干,秦江只能继续同他共居一屋。
严君撷倚着廊柱,看着天边乌云,好不欢喜。
“那会儿就同你说过了,天压得这么低,肯定是要下雨的。”秦江在严君撷耳边絮絮叨叨,“你倒好,竟趁着我去看阿澈,把被褥洗了。现在好了,就这么一床被子,没处睡了。我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睡觉还是有些勉强的。”
严君撷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被褥上:“你觉得床榻不够大?”
“……自然是够的。”
“那为何觉得勉强?若嫌榻小,换成拔步床便是。”
“这不是床大床小的问题。”秦江长呼气。
“哦?愿闻其详。”严君撷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若秦江仔细瞧瞧,还能从其中掘出戏谑来。
他自然是没敢仔细瞧的。
严君撷一看过来,秦江便不由自主偏头回避他的眼神。
是何问题,秦江怎可能与他细说?
难道就这样大剌剌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告诉严君撷,不错,我脑子里塞了些前世的记忆,如今有十足的理由怀疑我们之间有不一般的关系?
秦江自己都要被气笑了。
内心几番天人交战,秦江自己败下阵来,自暴自弃道:“算了,说不过你……阿澈应当还在休息,我去看看他。”
严君撷心情很好,醋坛子端得稳当:“去吧,记得带伞。”
秦江气哄哄出门,离开了他的视线,严君撷上扬的嘴角便落下去了。
老七从拐角探出头,观察他家主人的动向,琢磨着何时上前说话危险最小。
“范无救的事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严君撷放任视线在空气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瞧瞧,脸变得真快,语气都凉了。
老七耸肩,露出本相。毕竟时刻把自己压缩成矮胖子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我不走了,得跟你们一起,他难缠得很。”
“嗯。那便留下吧。”严君撷并不意外。
湿润的凉风穿过走廊,掠起衣摆和发梢。
不知是不是风吹傻了脑袋,老七觉着他家主人变了许多——人味浓了,死气淡了。
他眼眶发热,嘴唇抿了又松,最终只是单膝下跪,掌心贴着拳头,对主人行下郑重的礼。
地府没有鲜活的心脏,失去了来自心脏跳动带给人最原始的震撼,那些所谓的感同身受便不再重要,只要不择手段地满足自己就够了。
但严君撷不同。他心里有一团未烬的灰,看似灭得彻底,实际温度尚在,他不动声色地温暖着身边的人,等待压在底下的火苗重见天日的那刻。
近日季节更替,得风寒的人不在少数,白澈饭都没吃,给人把了大半天脉,这会才顶着阴天到对面的小摊填填肚子。
他盯着前面包子铺里冒着热气的蒸笼,夹起坨掉的面就往嘴里塞。
谁能想到呢?他苦习杏林之术,也不求悬壶济世,只是治治小病小痛,时候到了,把心悦的姑娘娶回家,让秦江当个干爹玩玩,一辈子也就平平淡淡过去了。
谁知他这活得比话本里写的都要跌宕起伏。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背着满身秘密辗转流浪,逃得狼狈,盘缠被劫匪洗劫一空,挨了一路饿,还被人追着打。
没过几天,又被一同长大的兄弟捡回来,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他心里揣着事,再也不能没心没肺地跟人打闹了。
不合适,也闹不起来。
面里没加调料,跟喝水一般寡淡,但胜在便宜。
他没心思享受,把自己囫囵喂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掏出一文钱拍在桌上,回到医馆门口,蹲坐在楼梯边上。
他手肘撑着大腿,大爷坐姿,目光从大街这头扫到那头,再重复几个来回,颇感枯燥。
白澈不再四顾,而是托着一边的腮,耷拉着眼皮,对着某处空气发呆。
马车从远处奔驰而来,不顾行人安危,横冲直撞,压根没把人放在眼里,但看这车外的装饰华贵,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大家心里再火,也只能咽回肚子里去。
“吁——”
马夫收紧缰绳,拉车的马抖了抖前蹄,偏头,对上白澈静如死水的眼睛。
白澈合上眼,打定主意不掺和。
然而这世上大多数麻烦都是不请自来。
马车刚停稳,一位小厮打扮的少年泪眼汪汪从车厢里跳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白澈面前。
“大夫,求您了大夫,过去给我们家老爷瞧瞧吧,他病得不轻呐。”
白澈不屑于救这些目中无人的达官贵族,但也不能完全见死不救,故推脱道:“霍大夫行医多年,妙手回春,治愈了不少疑难杂症,你找他去更稳妥。”
他并无敷衍的意味,这家医馆便是霍大夫开的,连医术也就数他最好,既然病重,为何不肯多花些银两请最好的?
小厮嚎得撕心裂肺,引来不少围观百姓,在一旁指指点点。
“您若不想治便直说,用不着这般随意打发人……”
“我没有……”白澈简直百口莫辩。
霍大夫闻声赶来,小厮见状,眼疾手快转向霍大夫,扒着人家衣摆死不松手,声泪俱下。
“大夫,大夫,您也是大夫,小的求求您了,去救救我们家老爷吧。”
霍大夫还有许多病人等着排队,轻易走不开,眼见小厮把事情越闹越大,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医馆定要闹出一个见死不救的坏名声来。
他怒视仍坐在台阶上满脸无辜的白澈:“为医者,怎能见死不救?你小子给我起来!”
白澈屁股着火似的猛然窜起。
“去瞧个病是要你命了么?若再晚一步,耽误人家性命,你也休想在这久留了!”
小厮适时补充:“若大夫您真能治好老爷,定有重金打赏。”
在霍大夫的威逼与小厮的利诱两相夹击下,白澈哪能不妥协,拎着药箱,长腿一下跨上马车,小厮也跟着上来了。
方坐下,他忽然想起什么,掀起车帘,看见就要转身进门的霍大夫,着急地要伸出大半个身子。可这辆马车的车窗小得可怜,刚把脖子递出去便卡住了肩膀。
马车颠了颠,车轱辘开始滚动,白澈顾不上形象,对霍大夫大喊:“劳烦您……”
话未说完,白澈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扯回车里。
白澈一头栽回座位,不可置信地瞪着端坐在对面的小厮,来回几个深呼吸才堪堪忍住骂娘的冲动,耗尽毕生礼数,尽量心平气和道:“我还有话没交代。”
小厮手掌安详地交叠于膝盖之上:“行车危险,您还是稳当坐下比较安全。”
方才他扯开嗓子哭爹喊娘的可怜劲儿都见了鬼去了。
白澈食指指了指二人之间的空位,还之以敷衍的微笑:“瞧清楚了,你方才这么用力将我扯进来,把我磕着碰着才叫危险。我不过是交代些事情,你这么大反应作甚?赶忙拉我下地狱投胎吗?”
小厮低垂眼眸,不卑不亢道:“大夫您可真会开玩笑。”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白澈吃了闷亏,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双手抱臂,找了个离人家最远的位置闭目养神,以此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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