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书【HP】

　　哈利还以为他一定会看到尼格霍德与韦斯莱先生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动手打人的景象。没想到当他们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气氛只是有点儿沉默，并没有要剑拔弩张的征兆。
　　尼格霍德正在用勺子挖冰激凌吃。韦斯莱先生坐在他对面，腮帮子鼓着，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他。
　　“给我吃点儿呗。”哈利说，没有去触他们的霉头，提起刚刚的话题。
　　尼格霍德给他挖了一大勺，哈利俯下身去全都吃掉了。
　　不得不承认，驱逐地精确实是一个顶无聊而且累人的活儿，加上是在盛夏的阳光下干活儿，才一会儿就让他出了一层薄汗。哈利真是想不明白，他以前在德思礼家的时候，什么脏活累活都是由他来做，顶着烈日擦窗户、洗汽车、修整草坪、整理花圃或给玫瑰枝浇水这样的事他做了无数次，才被尼格霍德娇养了一年，这些活儿就都干不来了，真是奇怪。
　　罗恩和弗雷德、乔治他们都有活要干，罗恩要去喂鸡，孪生兄弟则要给花园除草。韦斯莱夫人上楼给她的孩子们收拾屋子去了。厨房里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哈利不想在这样的气氛下与韦斯莱先生相处，便说：“怎么样，尼格，一会儿还有什么活动？你不是说咱们今天有不少事要做吗？”
　　“当然。”尼格霍德说，放下手里的勺子，钢勺上满是裂痕，“我们一会儿要去一趟魔法部。”
　　“魔法部？”
　　“准确来说，我们要去一个叫巫师身份登记处的地方。”
　　哈利茫然地念着这个陌生地址，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去这个地方做什么？”
　　尼格霍德的脸上立刻显出一种哈利从未见过的狡诈，让哈利有种自己上当受骗似的感觉。
　　“这是一个秘密。”尼格霍德说，“一个给你的生日惊喜。”
　　哈利郁闷得说不出话来。他甚至希望自己今天不过生日，这样就能丢开惊喜的外壳，赶紧知道他们去魔法部是要做什么，在韦斯莱先生面前跟尼格霍德撒娇当然也不可能，他拉不下那个脸。
　　“拜托了，尼格，别吊我的胃口了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去吧。”哈利急急地说，“你看，我们都吃完早饭了，而且也联系上了罗恩——求你了，走吧，走吧，行吗？”
　　“没问题，不过韦斯莱先生也会跟我们一起去。他是魔法部的职员，有他在我们会顺利很多。说实在的，我实在是不愿意跟现在这些魔法部的人打交道，全是一群好吃懒做的饭桶、蠢货。”
　　尼格霍德用一只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哈利的发顶，韦斯莱先生鼻梁上的眼镜歪了，似乎对尼格霍德展现出的温柔大吃一惊。
　　“走吧。”他对韦斯莱先生说。
　　韦斯莱先生生硬地点点头，握住哈利的手。
　　“会有一点儿不舒服。”他说。还没等哈利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就感觉自己原地转起了圈。
　　周围的一切都在闪烁、晃动。哈利觉得简直不会有比这更糟的感觉了，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挤扁了，好像在穿过一条特别狭窄的胶皮管道，当他觉得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脚踩在了地面上。
　　“哎呦……”他弓起后背，拽住尼格霍德的袖子干呕起来，眼前一片模糊，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移形会那么难受。尼格霍德正在抱怨这个叫幻影移形的魔法有多不舒服，韦斯莱先生慌慌张张地解释着。
　　过了差不多两三分钟分钟，哈利才重新直起身子来，晃晃脑袋，觉得稍微好受了一些。
　　“好了吗，哈利？”韦斯莱先生说，“走吧，先生们，巫师身份登记处的人11点就歇午假了。这些人们哪，唉，就跟麻瓜的——你们叫他们什么来着？”
　　“民政局？”
　　“——差不多吧，就是这么回事。如果你去晚了，他们就会对你说：‘哦，老兄，你大概认为在魔法部上班儿的人儿都不需要休儿息吧？’”韦斯莱先生抱怨道，“当魔法法律执行司的人制定出那个《巫师劳动法》以后，你就知道这国家准是要完蛋了，简直不能理解……”
　　就在韦斯莱先生抱怨的当儿，哈利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这个魔法部。他立刻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很长的金碧辉煌的大厅一头，地上是擦得光亮鉴人的深色木地板。孔雀蓝的天花板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金色符号，不停地活动着、变化着，像是一个巨大的高空布告栏。四面的墙壁都镶着乌黑油亮的深色木板，木板里嵌着许多镀金的壁炉。每过几秒钟，随着噗的一声轻响，就有一个巫师从左边某个壁炉里突然冒出来。而在右边，每个壁炉前都有几个人在排队等着离开。
　　门厅中间是一个喷泉。一个圆形的水潭中间竖立着一组纯金雕像，比真人还大。其中最高的是一个气质高贵的男巫，高举着魔杖，直指天空。他周围是一个美丽的女巫、一个马人、一个妖精和一个他没见过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长得好看一点儿的妖精。马人、妖精和那个小东西都无限崇拜地抬头望着两个巫师。
　　一道道闪亮的水柱从巫师的魔杖顶端，从马人的箭头上，从妖精的帽子尖，以及那矮精灵的两只耳朵里喷射出来。
　　四下里有叮咚叮咚、哗啦哗啦的水声，有幻影显形的人发出的噗——啪的声音，还有几百个男女巫师杂乱的脚步声。他们脸上挂着早晨特有的死气沉沉的表情，大步流星地朝门厅那头的一排金色大门走去。
　　“这就是巫师，哈利，看看你亲爱的同族干出来的好事。”尼格霍德厌恶至极的声音在他上面一点的地方响起。哈利抬起头，发现尼格霍德也在注视着那个高大的金色雕像，脸上带着一种快要反胃似的表情，哈利只在和他第一次见面而他介绍自己是巫师时见过这种表情。
　　“在这些人把大地精灵变成自己的奴隶之后，他们竟然还有脸在小精灵脸上刻上这样恶心的表情，”尼格霍德咕哝着说，显得很震惊。
　　“是妖精旁边的那个吗？”哈利问他，“那就是大地精灵？”
　　尼格霍德低下头来，用一种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他。“他们现在只是家养小精灵，亲爱的，只是这样。”他说。
　　“这边走。”韦斯莱先生说。
　　他们加入了人群，挤在魔法部工作人员中间往前走。他们有些人怀里抱着一堆堆摇摇欲坠的羊皮纸，有些人提着破破烂烂的公文包，还有些人边走边读《预言家日报》。经过喷泉时，哈利看见水潭底部有许多闪闪发光的银西可和铜纳特，旁边一个污迹斑斑的小牌子上写着：
　　魔法兄弟喷泉的所有收益
　　均捐献给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哈利翻了翻口袋，掏出几个加隆丢了进去，路过的人们都转过脸来盯着他。
　　“这边走，先生们。”韦斯莱先生说，他们离开了那些朝金色大门走去的魔法部职员的人流。在左边的一张桌子旁，在一个写着“安全检查”的牌子下，坐着一个穿孔雀蓝长袍、胡子刮得很不干净的巫师。他们走近时，他抬起头、放下了手里的《预言家日报》。
　　“我带了两位来宾，他们是来巫师身份登记处修改身份信息的。”韦斯莱先生说着指了指他身后的哈利和尼格霍德。
　　“到这边来。”那巫师用没精打采的口吻说。
　　哈利走近他面前，巫师举起一根长长的金棒，像汽车的天线一样细细的，很有韧性，他用它在哈利的前胸后背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当他想去用那根金色的玩意儿扫尼格霍德的时候，有一件怪事发生了，这巫师刚走到他跟前，突然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径直绕回了原处。
　　“没问题了，亚瑟。”这巫师做梦似的说，盯着韦斯莱先生头顶左上方的一块地方。
　　“他这是怎么啦？”韦斯莱先生皱着眉头问尼格霍德。
　　“混淆咒的力度太大了吧，我猜。”尼格霍德说。他们注视着那个安检巫师举着金棒一路歪歪倒倒地走着，刚走了不到二十英尺就嗖地一下栽进了魔法兄弟喷泉里，从他们眼前消失不见了。
　　韦斯莱先生担忧地注视着远处——现在正有几个人在手忙脚乱地把湿漉漉的安检巫师捞起来，那人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着。哈利看见尼格霍德终于笑了起来，活像故事里的大反派。
　　“可怜的埃里克，”韦斯莱先生说，“真希望他没事。”
　　他们被人群推挤着跟韦斯莱先生穿过大门，来到那边一个较小的大厅里。那儿至少有二十部升降梯，被精制的金色栅栏门挡着。他们走到围在一部升降梯前的人群中。旁边站着一个胡子拉硫的大个子巫师，怀里抱着一个大纸板箱，里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还好吧，亚瑟？”巫师说着冲韦斯莱先生点了点头。
　　“你那里头是什么东西，鲍勃？”韦斯莱先生望着那纸板箱问道。
　　“还不能肯定。”巫师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原以为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鸡。没想到它喷出火来了。在我看来，这似乎严重违反了《禁止动物培育实验法》。”
　　随着叮叮当当、咔啦咔啦的一阵响动，一部升降梯降落到他们面前。金色的栅栏门轻轻滑开，他们与那伙人一起走进升降梯，哈利发现自己被挤得贴在了后面的墙上。几个巫师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哈利低头望着脚尖，避免与别人目光相对，一边用手抹平额前的头发。
　　【忽视。】尼格霍德念道，哈利抬起头好奇地望着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回头去，不再注意他们，【静音。失聪。】
　　栅栏门哗啦一声关上了，升降梯慢慢上升，链条咔啦啦作响。
　　“对不起，尼格霍德先生，可是我必须提醒您，您是不能随意对魔法部的职员使用你的那些——呃，咒语的。”韦斯莱先生说，“我知道您是学术型的巫师，不大在乎法律这些俗事，可是您可是哈利的哥哥呀，哈利以后还要在我们的世界生活呢。”
　　哈利立刻知道韦斯莱先生正好说中了尼格霍德担心的事，尼格霍德沉默了几秒，一打响指，升降梯里又恢复了嘈杂。
　　“第七层，魔法体育运动司，包括不列颠和爱尔兰魁地奇联盟指挥部、官方高布石俱乐部和滑稽产品专利办公室。”一个冷漠的女声说。
　　升降梯的门开了，哈利瞥见了一条杂乱无章的走廊，墙上东倒西歪地贴着各种各样的魁地奇球队的海报。升降梯里一位抱着一把飞天扫帚的巫师费力地挤了出去，在走廊上消失了。门关上了，升降梯微微晃动着继续上升，那女人的声音宣布道：
　　“第六层，魔法交通司，包括飞路网管理局、飞天扫帚管理控制局、门钥匙办公室和幻影显形测试中心。”
　　升降梯的门又一次被打开，四五个巫师走了出去。与此同时，几架纸飞机嗖嗖地飞进了升降梯。哈利抬头注视着它们绕着他的头顶慢悠悠地飞，它们的颜色是一种浅紫色，哈利还看见机翼边上盖着“魔法部”的戳记。
　　“那是部门之间传递消息的字条。”韦斯莱先生低声告诉他，“以前用的是猫头鹰，可是那种脏乱简直不可思议……办公桌上到处都是粪便……”
　　升降梯又咔啦咔啦地往上升了，那些字条围着从升降梯天花板上悬挂下来的那盏灯飞舞。
　　“第五层，国际魔法合作司，包括国际魔法贸易标准协会、国际魔法法律办公室和国际巫师联合会英国分会。”
　　门开了，两张字条随着几个巫师嗖嗖地飞了出去，但又有几张字条嗖嗖地飞了进来，绕着他们头顶的那盏灯飞来飞去，弄得灯光闪烁不定。
　　“第四层，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包括野兽、异类和幽灵办公室、妖精联络处和害虫咨询处。”
　　“对不起，请让一下。”捧着喷火鸡的巫师说，一股红艳艳的火焰从纸箱的缝隙里喷涌出来。他走出了升降梯，一小群字条跟着飞了出去。升降梯的门又哐啷啷关上了。
　　“第三层，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包括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记忆注销指挥部和麻瓜问题调解委员会。”
　　到了这一层，几乎所有的人都出去了，升降梯里只剩他们一行人和一个女巫。那个女巫正在读一张长得要命、一直拖到地上的羊皮纸。
　　“我们到了。”韦斯莱先生突然说。
　　他们走出升降梯，来到一条吵吵闹闹的走廊上，走廊的两边只有几扇房顶那么高的双开门，可是来来往往的人却异常多。
　　“我们到底是来这儿做什么的？”哈利终于按耐不住，问到。
　　就在他问话的时候，正有一个身上缠着绷带的短发女巫从离他们最近的那扇深紫色的双开门里走出来，眼睛高高地肿着，那只完好的胳膊举着一条手绢，响亮地擤着鼻涕。
　　“怎么回事，阿斯科莎？”韦斯莱先生关心地问。
　　“哦……亚瑟——哦，梅林，我简直没办法——我不知道——”那名叫阿斯科莎的女巫抽泣起来，打湿了她的花领带，“还是他——约瑟夫——我本来正准备跟他离婚来着，我保证——但是他……他竟然又打了我……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脸上和脖子上都有大片大片的淤青。
　　“你马上就知道了，哈利。”尼格霍德回复道。
　　韦斯莱先生领着他们向阿斯科莎走出来的那个门里走去，哈利看到那门上用金字写着：
　　巫师身份登记处
　　（身份信息变更、遗产继承、法定监护人修改、婚姻登记等）

　　门里是一大片嘈杂凌乱的公共区域，用一个个玻璃窗口隔开了，每一个窗口上都写着它们的用途（「姓名变更」「性别变更」「身份登记」），还有一排排等候用的长椅。这里的人们真是奇特至极，五花八门，有留着一头长发的男人，还有打扮得像男人的女人；去继承财产的有干瘦的老男巫，被人用轮椅推着走，还有襁褓里的婴儿，哈利甚至还看到了一只猫和两条狗；有异性情侣还有同性情侣，有少年也有中年。哈利觉得自己大开眼界，可在其他巫师看来，这似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哈利跟随着韦斯莱先生走到一个登记台前，这里也排满了人，他们前面是一个面色憔悴的女巫，在大夏天里却围着一条围巾。他还看见一个穿绿袍子的男巫正搂着他的麻瓜男友，那麻瓜男人正在跟一大群巫师朋友谈笑风生，他们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呃——”
　　“怎么了，哈利？”韦斯莱先生问。
　　“我就是想问问——没有别的意思——巫师们，嗯，好像很开放？”哈利小心翼翼地问。
　　“‘开放’？”韦斯莱先生迷茫地说，似乎完全不明白哈利的意思，“什么？巫师界一直都是这样啊？有什么地方时跟麻瓜世界不一样的吗？”
　　“嗯……在麻瓜那儿，他们通常不会……我是说，至少在婚姻和继承权上没有那么自由。”哈利说。
　　尼格霍德和韦斯莱先生看起来都被弄蒙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尼格霍德问，“有什么地方不对？”
　　“在麻瓜那儿，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是不被法律允许结婚的。”哈利局促地说，因为尼格霍德立时露出震惊不已的表情。
　　“这是什么道理？”他说。哈利以为他要说：‘为什么不允许？’
　　但是尼格霍德却说：“这是什么狗.屁法律？什么时候爱情也需要法律准许了？”
　　“有的时候，麻瓜总是在一些怪事上钻牛角尖。”韦斯莱先生耸耸肩，“这种事在我们这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如果在麻瓜世界，这也算是开放的话——”
　　“下一位！”登记台的巫师说。
　　韦斯莱先生赶紧一路小跑着上前去。
　　“啊，亚瑟，”登记台后面的那个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男巫说，“是你呀。怎么，你来这儿做什么儿？”这人说话有个毛病，老是喜欢加一些多余的儿化音，显得很滑稽。
　　“早上好，约克，我带这两个年轻人来做个登记。”韦斯莱先生说，“这位尼格霍德先生要把哈利·波特的监护权转到他名下去。”
　　哈利张着嘴，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哈利·波特？”男巫约克直起身子，从登记台后面瞅着他们，“监护人儿转移？我怎么没有接到通知儿？按道理儿说，如果救世主儿的监护人有变动，上面儿应该会给我通知儿才对。”
　　韦斯莱先生还想说什么，但是尼格霍德比他蛮横地多。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字条，拍在登记台上，实木的台子可怕地凹陷下去。约克一一举起那些字条来看，哈利踮起脚来，把下巴搁在登记台上看。
　　一张条子上写着：
　　弗农·德思礼（哈利·波特的现监护人）已自愿放弃哈利·波特的监护权及哈利·波特名下的一切财产，自愿断绝亲缘关系，并将哈利·波特的继承权及财产转移至尼格霍德·沃尔名下。
　　上述的一切决定都是我本人所写，此监护权转让书真实有效。
　　弗农·德思礼
　　佩妮·德思礼

　　哈利呆呆地看着那张字条，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崩断了。这是真的吗？这就是尼格霍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监护权转让书？这就意味着，他以后再也不用在德思礼家生活、遭受他们的欺负和虐待了——意味着他十二年来一直梦想的的一件事成真了？
　　“嗯，有邓布利多儿的亲笔签名儿，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约克终于说，他在手边的一个号码牌上印下一个红艳艳的大印章，把号码牌递给尼格霍德，“16号窗口儿。去等着他们叫号儿吧。”
　　他们谁也不说话，尼格霍德把号牌揣进兜里，领着哈利在等候区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哈利像做梦似的一直盯着他看。
　　“尼格——尼格——”他低声呼唤着，“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这么做了？你确定要做我的监护人啦，是吗？我——我是在做梦吗？”
　　“没有，亲爱的。”尼格霍德说，把哈利抱起来，让哈利坐在他腿上，“你没有做梦，这些都是真实的。你自由了。”他笑起来，令他的眉眼柔和了一些，“以后你就跟着我生活了，开不开心？”
　　哈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几秒钟，他突然扑上前去，紧紧抱住尼格霍德，拽着他的衣服，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开心。”哈利哽咽着说，“谢谢你，尼格。”
　　“这有什么。”
　　“哦，我刚刚知道你的名字叫沃尔——”哈利抹着眼睛说，破涕为笑。
　　“那只是假名。”尼格霍德说，“我只有一个名字，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
　　他们右边突然传来一阵擤鼻涕的声音，原来是韦斯莱先生正在感动落泪。
　　“哦，我只是……”韦斯莱先生说，一边用袖子抹着眼睛，“……看到哈利终于有了一个好归宿，我真开心。罗恩对我说了他原来的那些亲戚——所以我才那么开心——”
　　过了十几分钟，十六号窗口才终于叫了他们的号码——
　　“16-1342号！16-1342号在吗？”
　　于是哈利和尼格霍德走上前去，把号码牌递给柜台后面的那个女巫。那女巫带着一副厚重的酒瓶底眼镜。
　　“好的，我看看——哈利·波特，监护人变更——好的，我明白了。”她干练地说，从手边抽出两张表格递给他们，“把这个填了。”
　　哈利的表格上言简意赅地写着对新监护人是否满意，觉得新监护人是否有能力给他更好的生活之类的。他仔仔细细地读了两遍，在每一项后面都挑了勾，最后郑重其事地签上名字，把表格递回去。尼格霍德这边则要复杂一些，表格详细地调查了他的姓名、性别、年龄、住址、工作、年薪、是否有兄弟姐妹（他在全部已故上打了勾）、父母健康状况如何（依然是全部已故）。甚至有是否有床伴、固定情人、男女朋友，和十年内是否有意向结婚生子这样的问题。那根紫色的大羽毛笔被尼格霍德控制着在这些选项上一项项打叉，最后签上那个漂亮的花体签名。
　　“这就完成了，是吗？”哈利声音颤抖地问。
　　“是这样的，孩子。”那女巫柔和地说，“好了，跟你的新哥哥回家去吧。”
　　哈利哆嗦着站起身来，拉着尼格霍德的手向门外走去，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一个光明的、崭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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