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爱,四海潮生

作者:风声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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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狼


      勾画了妆的旦角儿,穿绣金丝云锦长衣,手持夜光杯,踩起北京城世代相传的调子,柳腰慢折、眉心聚思,一对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似水光潋滟,却,复叫帕子遮起,只余小半的嘴,一抹胭脂红,不大俗,不大艳,是进了骨子里的媚。

      一出《贵妃醉酒》,台下人,看得自在。

      只有一个人,包了场,仰躺在雕牡丹的太师椅上,闭上眼,食指缓慢打起拍子。

      本是好的,但,不多时,见他眉梢微微隆起,手上拍子,也不肯打了。

      晓得脾气的人,忙躬身,听他吩咐。

      杨北念睁开眼,望望戏台上敲打的人,似笑非笑,

      “技巧是够,可惜,缺了些风骨。”

      讲完,手一撑起身,缓步上台,走至拉二胡的老人正前,“借你的家伙一用可好。”居高临下,但微低下脸,眼神不带锋芒,很是有礼。

      身穿马褂的老人一愣,将怀中的一把二胡递上。

      杨北念微一笑,下台,不说什么,便席地而坐,

      右臂一抬,一拉,复一抖,二胡喑哑着哼出曲子,看来,是个行家。

      台上人顿起一秒,也懂,忙活着附和。

      再唱,

      曲仍是那曲,舞仍是那舞,却奇了,听得,多出几分华贵、风流。

      此时,一人悄悄开门,向一直守在门口的短发男人低语,“少爷该吃药了。”

      短发男人皱一皱眉,他何尝不知,

      “等这曲子唱完。”少爷正在兴头上,现在去,又不知要生出多少祸端。

      那人点头,退出门。

      角儿踩着醉步,一抛长袖,衔杯,带起一阵淡淡的脂粉香。

      二胡则一转,一承,正压上一韵,恰到好处。

      曲映舞,舞衬曲,

      技法精妙,流泻悲思,台上台下,都是戏里的高手。

      角儿折腰,正唱到动情处,忽闻二胡之音骤止,随之,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见台下,执二胡的男人举起手臂挡在嘴上,咳得凶,背脊也一下下的抽动。

      “少爷。”短发男人刚走一步,却看杨北念手一抬,微昂着头,舒几口气,缓慢收了声,

      但,笔挺的白色西装,袖口处,已染上血迹。

      众人愣。

      杨北念斜眼看一眼,不说话,没表情,微弓着背,只是重新将二胡放上,

      让他半途而废,不行,什么也不行。

      短发男人眉头紧隆,手肘顶开门,“端药。”顿一下,吩咐,“两碗。”

      二胡自在呢喃,但没有伴乐,台上,所有人都已瞠目结舌。

      唯独,打扮雍容的角儿,垂下眉眼,随寂寞的男人再演大戏。

      一人,孤乐。

      外人怎么看?

      不在意,他真的从不在意,只因,那些他瞧不进眼里,也放不进心里。

      良久,二胡一抖一拖,行云流水,荡气回肠,

      这才止了音。

      短发男人松口气,眉梢一动,身旁人忙捧着青瓷小碗上前,

      “少爷。”

      杨北念随手放下二胡,瞥见几步外的人,嘴角上斜,

      “凭这,你又能打老爷子那儿讨个赏?”手臂微一抬,血,触目惊心。

      短发男人身体挺得直,不说话。

      杨北念哼着一笑,右手接碗,顺势一泼。

      滚烫的药,对面的人迎头受下,由濡湿的发,英俊的脸,淌过脖子,沾湿黑色的衬衫,模样狼狈,却,依旧不发一言。

      年轻男人眼一眯,只道一字,“狗。”侧身,看向微微躬身行礼的角儿,

      “叫什么?”起身,一对眼仁隐隐折射光华。

      角儿低眉顺眼,答,“纳兰。”

      “真名儿。”

      “纳兰。”

      “曲儿好,往后,只为我一人唱可好?”

      角儿沉默,半晌,躬身再行一礼,“先生是有缘人。”

      小小一个她,怎能惹得起?

      男人这才露了笑。

      这时,短发男人微点一下下巴,

      第二碗苦药这才送上,温凉,亦恰到好处。

      *******************************

      叶氏私人会所。

      “订婚,典礼?”James眨一眨眼。

      “是的,合同由半年前签定,这是复印件,两位请看。”叶氏律师推出一份文件,“先生将音乐会推迟至月底,时间上恰巧有了冲突,并且于三月前签定的合约书上并没有详细注明延长租用时限等字样,为此,叶氏上下深感遗憾。”

      “你在开玩笑。” James皱眉头,是肯定句。

      那个场地,他们为取景、布置、宣传耗费整整三月时间,岂料正主意外受伤,音乐会只能在一片惊呼中后推,好容易有惊无险,大腕打医院归来,万事OK了,却,凭空冒出个该死的李先生该死的要在月底为他的女儿举办该死的订婚典礼!

      GOD,主怎能不看看这荒唐事!

      该讲的,都已讲得明白,

      律师露出职业笑容,不再说话。

      良久,一直沉默的成先生起身,与律师握手,

      “辛苦了。”笑,一对眼显得飞扬英气。

      “哪里。”律师收拾起东西,离开。

      门关,只剩两人。

      James半倚在沙发上,看向他,“搞什么?难道换场?”起码再推三个月,消息已公告,记者招待会也开过了,这样,太不像话。

      成粲习惯活动手指,微低着头,棕色的头发半遮在眼前,

      久久,只道,

      “今年,不办了就是。”语气依旧从容、平缓。

      James怔一怔,一下子起身,“你疯了!”全世界,十几亿的追随者,谁能?谁敢!

      “再推,结果不会改变的。”成先生腿伸长,身体放松,陷进沙发里,斜眼,看一看天空,很久很久,才能舒出一口气,在心里,

      不会再有一方土地,许他,留下……他猜,只是在猜。

      “我打给Gloria,问这是怎么回事。” James恼火。

      手机才一摸出,下一秒,已让男人修长的手按在沙发上,

      不是她,他晓得,

      怎么会是她呢……

      男人慢慢咧开嘴巴,在笑,在想,

      叶叔,叶叔,小子这回,惹得您生气了,是吗?

      *******************************

      一栋德式旧楼,红顶,花岗岩的石墙,捧杯茶,坐在大院子前的老藤椅上,抬头看看天空,不自觉的,总要染上一种沧桑的书卷气。

      窗开着,年轻英俊的男人坐在窗前,微眯着眼,打量,右手一支画笔,沾了颜色,一笔一划落在纸上。

      不繁杂的事物,用色平和,笔法清冽,很好的作品。

      看了很久,叶雨桐摸摸下巴,复又抬笔,草草勾勒几下。

      在斜角上的梧桐树下,添上一只秋千,空荡、纤细,

      这么,一抹薄情,跃然纸上。

      舒口气,叶雨桐放下笔,活动活动脖子。

      不多时,门有响动。

      慕容玉生推开门,一手取下Dior设计夸张的墨镜,甩一甩长发,

      “昨晚落在这里一个U盘,黑色的,瞧见了没?”直接,她的眼永远能看清目的。

      叶雨桐微微抿起嘴巴,去卧室办公桌上拿了,给她,

      “打电话给我就是,还自己回来一趟。”抬手将女人耳边几丝长发别好,他随手拎起旁边的马克杯,还没凉透的咖啡,放在嘴上嘬一口。

      “担心打扰你工作不是。”玉生笑一笑,手臂搭在他的脖子上,躬身看画,

      看上一看,想上一想,

      “景儿是好,只是缺人气。”说着,执笔,在秋千上画了个笑开花的小姑娘。

      一笔下去,选色显眼,技法更谈不上高明,

      画,是毁了。

      男人却不气,点点头,只当孩子把玩的寻常事,“是,好看得多。”

      玉生咧嘴笑了,眉梢上扬,一对眼也生动起来。

      “急不?要不我送你?”叶雨桐右手搂住女人纤细的腰,斜眼,看看挂在她尾指上的小U盘。

      玉生摇头,“开了车呢。”

      他这才放开她。

      “对了,明天我要出趟差,下个礼拜恐怕回不来。”

      “没事儿。”男人碰碰她的嘴唇,点到即止,“自己多注意,别总一忙起就忘了吃饭。”

      “知道。”

      玉生走了,八公分的高跟鞋将地板踩得吱呀吱呀。

      关了门,经过窄长的回廊,但,不知为何,停了脚步,

      透过沾了雾的窗,她能看见,一个男人,安静的立在窗前,看向楼下,

      这是这么多年时间里,第一次,看他的背影,

      如斯卓绝,如斯,寂寞。

      忽的就想起很久之前,一个女人含泪的呢喃,

      你能爱他,却不爱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心口,骤然一痛。

      眼闭了闭,再睁开,已不见彷徨,

      不爱他,恨他,忘不了他曾做过的一切。

      今时今日,她要的,都已到手,很好,

      那么这场演了八年的戏,是该散了。

      有个男人说,离开叶氏,条件,任你开。

      她答,不行。

      为什么?

      她答,合约。

      然后呢?

      她答,他为我,放下太多。

      你又何尝不是?

      她闭嘴,不再说话。

      “叶家人不信你,离开了,你才能真正一展才华。”

      她皱眉,

      很久很久之后,道一个字,“好。”

      那个男人却换上了笑容,“有人说过吗?慕容玉生,你是一匹养不熟的狼。”

      这回,她却笑了,眼角上吊着,

      前倾上身,下巴搁在叠起的手上,

      “有。”

      “哦?”

      “知道他接着做了什么?”

      “嗯?”

      “把我按倒在床上。”她一个字一个字,吐出,

      “强—上—了—我。”

      他一怔,点头,“有趣。”

      “知道我接着做了什么?”

      男人不再说话。

      女人后倾回背椅上,仰头,大笑,

      “我他妈做了他整整八年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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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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