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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儿子和名字
第六天,徐弼生和林清远吃完晚饭,忽然心血来潮拉了人要散步。他们两人仿佛一夜之间有了默契似的,牵着手踱步,很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微微的风吹来,春天的气息迎面而来。绿色的树叶飘落下来,慢慢悠悠,像一名陶醉的指挥。徐弼生牵着林清远的手,走在小道上。他们偶尔交谈。
“弼生,为什么有个游泳池?”
“他们都有。”徐弼生喜欢林清远叫他的名字。他从未喜欢过自己这个名字,除却林清远叫他名字的片刻。
林清远跳上走道边上花坛的石阶,低低矮矮的,有一掌之宽。他走在石阶上,左右摇晃,时不时拖紧徐弼生的手。他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小心地摇摆着走。“弼生,如果你想对一个人好……”
“……你可以直接地告诉他,你可以保护他……照顾他……”
“……温柔不是示弱,不是你的弱点,温柔是你忍不住想对他好,你希望他开心,希望他健康,希望他的脸上永远充满微笑……”
“……当你想到他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明亮起来,世界会从无声的默默的黑白相片,渐渐活泼起来,喧嚣起来,色彩缤纷……”
“……当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离开他,甚至忘记他的时候,始终记得他,他的好,他的坏,记得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存在的空气的味道……”
“……一直一直等待着他……”
徐弼生无声地听着他的话,他抽抽鼻子,嗅了嗅。
他忽然开口问:“你喜欢我……的名字吗?”
林清远停下脚步,转头定定地看向他。他展颜一笑,像春天里最甜美的花朵:“哦,弼生弼生,毕其一生,多美好的名字。”
徐弼生忽然觉得他的眼睛太亮了,亮得他都没办法直视。他伸出手,横着手掌捂住林清远的一双眼睛。他感到手掌心里痒痒麻麻的,像蝴蝶在扑扇着翅膀挠过他的心。整七点的彩灯刹那间亮起来,感受到光源的林清远轻轻拿下徐弼生的手,他站在台阶上,赞叹地凝望上空、周围绚烂变幻的彩色小灯。他展颜一笑,鼓励地朝徐弼生点一点头。徐弼生忽然明白过来,他的脸上难得地起了变化。他撇了撇嘴,什么话也没说,甩下手往前走了。
林清远在后面笑出了声。他没有回头,越发加快了步伐。
当天晚上,徐弼生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电话是直接打到管家那里的,管家又转到了内线,毕恭毕敬地通知了他的少爷。徐弼生去了另一个房间接听,林清远将两个耳朵都伸出被窝。徐弼生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回来的时候,将桌上一个雕琢繁复的大花瓶抓着直接丢向窗子。幸而窗户是大开着的,花瓶毫无困难地被丢出了房间,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地上,砰砰碎响。声音惊动了保镖,楼下一阵骚动。
林清远心里一惊,他连忙闭紧眼睛。他感到徐弼生的视线挪向了他,他走近蜷在床上的他,他每走近一步,都让林清远紧张一分。徐弼生拉开被子,将自己和林清远都裹了进去。他抵死抱紧林清远,仿佛是要将他嵌进身体之中。
第六天,他破天荒地没有出去工作,在家暴躁地用电脑和电话遥控指挥。下午五点左右,一列车队光临了这个遗世独立的小别墅。从排列第三的黑色加长型豪华凯迪拉克出来的男人一下来立刻被黑衣保镖们簇拥,想必是一位重要人士,可惜人太多,在阳台上的林清远并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簇拥的人群并没有就此走近屋内,而是在车门口又让出了一点小空间。林清远想,原来还有一人。他饶有兴致地准备不要错过时机地占领高地俯视,徐弼生从后面一把拉扯了他过去。他的眼神十分可怕,呼吸也非常急促沉重,这让林清远也有些紧张起来。
徐弼生粗暴地将林清远拖着走向二楼尽头的一间换衣间,打开衣柜,将林清远猛地推了进去。他看着林清远诧异的眼神,闷声不响地锁上衣柜,又锁上了外面的门。这间房间是特制的,隔音效果是很好的。
这时他下楼,正巧和下车的人迎面而遇,管家正在大于90度地鞠躬。徐弼生脸色难看地叫了一声:“爸爸。”又将视线转到了他父亲身旁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身上。这名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上去三十出头,气质骏雅内敛。
徐老爷子徐东海,明年就满六十了,他的眉目中夹杂着一丝阴狠的厉气,可能是年轻时候争强斗狠惯了,即便上了年纪也丝毫没有显露出任何慈眉善目的迹象来,反而是变本加厉地狠厉。他拄着根拐杖,倒不是为了便于走路,恐怕是为着更加便利地敲打旁人。
徐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首,跟那位温面男子让了让:“你也坐啊。”那男子坐下,眼睛看着徐弼生,点了点头。
管家很有眼色地亲自上了茶水,保镖们各就其位,仿佛是一个要谈判而非亲子相见的氛围。徐老爷子看着儿子冷漠的脸,非常不耐地朝徐弼生吼了句:“人呢?不是让你放了吗?”
徐弼生冷着脸,和他的父亲隔着一个茶几僵持着站着。他朝旁边那位正在吹茶的陌生男子狠厉地瞥去一眼,冷冰冰地回答:“昨晚上就让人送回去了。”
“胡扯!”徐老爷子大手一挥,将滚烫的茶杯朝徐弼生头上掷了过去,“来的路上,你江大哥早让人确认过了,从昨晚到今天根本没你的人和车进出这小区!”徐弼生没躲,硬生生受了一脑袋热水,耳朵脖子立刻红肿了一片。
坐在下首依然吹着茶叶的江饶,此时用一种无辜的口气笑着说:“是啊,来的时候路过岗哨,我就随便让人问了问。我们没找到人,兴许不是徐……兄弟没放人。这样兴师动众地来,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我看你越活越不是个东西,绑个医生回家做什么,还把人打进医院!你还有脸么你,好好的给你事不做,偏要到外面自己搞,搞屁!”徐老爷子越说越生气,这拐杖也是越举越高。
江饶是很乐见这老爷子发火的,不过他还是劝了句:“徐老爷子,我们还是先把人找到吧。”
徐老爷子一个眼风,保镖中就有两人往上冲,两人架住了正要动手相拦的徐弼生,还有几人将徐弼生屋子里的几个保镖给制住了。徐东海此时真是气得不行,几步上去将儿子打跪在地上。
只听得楼上一阵乱七八糟的动静,林清远被带了下来。江饶昨日听徐丹丹描述的样子,简直心惊肉跳,仿佛他的小远是遭到了极重的暴力打击,最好估计也是一个遍体鳞伤,无法移动的状态。他站起身,眼睛直直地穿透过去,从头到脚再到头,呼吸都有些僵硬,恨不得立刻脱了衣服看看是哪里伤到了。
江饶走过去,将人环着带到沙发旁,扶着坐下了。他先是小心地伸进衣袖摸了摸左臂,轻轻托了两下,问:“疼不疼,好全了吗?”林清远看了一眼茶几前面被按跪在地上的徐弼生,又将目光移到旁边站着的一位凶神恶煞的老人家,他这才转过头去,轻言轻语地回答了江饶的问题:“都好了,不疼了。”
徐弼生的眼睛死死盯着江饶轻揉林清远胳膊的手,挣扎着要起来。徐老爷子又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拐杖。他此时大喘着气,头上滴着滚烫的茶水茶叶,胳膊都被反扭着,小腿也被死踩着,可还是一副狠劲十足的样子。
林清远听那一杖子下去的声音就觉得这老爷子下手之狠,是全没有留手的。他看到管家向他抛来的求助眼神,又看徐弼生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便顺势握起江饶的手说:“叔叔,这位是?”
江饶光顾着检查他的伤势,此时清了清嗓子说:“这位徐家老爷子是名将后人,一位真真正正的英雄豪杰,徐家老老爷子是抗过日的老将军,小远快叫声……爷爷吧。”
林清远很会意地点头叫了声“徐爷爷好”,又柔声开口说:“我在这里住得很好,徐先生可能是因为不小心把我的手碰伤了,所以不好意思,这才接我来这里养伤的。”
江饶没有接话,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林清远脖子上红肿青紫的伤口群,有些伤口还刚结了疤,连牙口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徐老爷子正用余光审视江饶和林清远二人,江家的小儿子平日看着不管事,这一次倒真是快速果决,知道怎么样处理事情最有效也最不伤两家和气。看刚才的光景,这小医生和他一定关系非浅,不会是当年那件事吧?
徐老爷子一时觉得林清远长得漂亮,她母亲一定更是个美人,一时又觉得江饶撩开人家后领检查伤口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心思百转之间倒是没顾上想自家儿子是为着什么去绑这样一个人回家,昨天晚上居然还敢用沉默来拒绝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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