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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自从沈原认罪伏法后,青陵宗便一落千丈。
弟子们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都是从小在青陵宗长大的,或是青陵宗对其有恩情的。
三百位弟子最终只留下了五十人。
两位长老不在,掌门夫人又拿不定主意,岑钰向来只听吩咐办事,漪儿就更别提了。
偌大青陵宗一时竟连一个能管事儿的都找不出来,陈宛和岑钰临时顶上,这一团乱麻也不是他二人能理清的。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阿洛前来任职,顺道去青陵看了看。
好歹是住了十七年的地方,阿洛不忍心扔着这么一个烂摊子不管,就在青陵宗住了下来,帮着处理事务顺带教岑钰怎么处理。
岑钰此人,怂是怂了点,好在忠厚老实,天分与灵性也还过得去,把青陵宗交给他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七日后,这么个烂摊子终于收拾完了。
阿洛将掌门印交给岑钰,命他接任青陵宗掌门。
做完这件事,阿洛抬脚就要走,却又想起了陈宛。
陈宛还年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沈原如今人人喊打,是个人尽皆知的祸害,难道要让她顶着“沈原遗孀”的名头,让她尝尽世人唾骂、冷眼吗?
阿洛自问做不到。
她走到陈宛的房间,陈宛正陪着漪儿看书。
“夫人以后打算怎么办?”阿洛开门见山地道。
陈宛微笑道:“就……陪着漪儿长大。”
“那你自己呢?”阿洛道,“我说句不太好的,以夫人的品行、样貌,就是再嫁也比围着漪儿一个人转强啊!”
“再嫁?”陈宛摇摇头,“我不会再嫁了。若可以,我想带着漪儿离开青陵。”
阿洛:“夫人若信得过我,我来替你们安排。夫人想去哪儿?喜欢山还是水?”
陈宛想了一会儿,说:“想回家,回暗香国去。只是经历那一场变故,我父亲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在的在的!”阿洛笑了一下,说,“十年前我们在暗香国恰好遇见陈掌门,就把他救下来了,现在在暗香国中的城隍庙里。夫人放心,那儿的城隍是我朋友,这十年来对陈掌门很是照顾。”
陈宛几乎要跪下了:“多谢你,小洛,多谢你!”
阿洛最见不得这种场面,让陈夫人收拾收拾东西自己就出来了,与从沈原书房中出来的岑钰撞上。
岑钰眼白、鼻尖都泛着红,看上去是刚刚哭了一场。
他向阿洛行了一礼,带着浓重的鼻音:“姑娘见笑了。”
“没事没事,哭鼻子是人之常情,不笑话你。”阿洛在袖子里翻翻找找,翻出一块帕子扔了过去,“沾点水擦擦,看你哭的——好端端的,你去书房做什么?”
“今日是师父祭日,我给师父烧点儿纸。”
两人在台阶上坐下,阿洛道:“以后去后山烧,在屋里烧也不怕把屋子点了……诶我说你啊,沈掌门在世时对你也没多好啊,我看你也挺怕他的。你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怎么现在倒是上赶着了?”
岑钰抹了把脸,说:“要不是师父把我捡回来,我早就暴尸荒野了。师父是罪有应得,可对我有救命之恩也是实情……如今我不能报答师父的恩,也就只能给他老人家烧点儿纸钱,多少是份心意。”
他到底还是没有全然泯灭人性,还能有人记着他的好处,念着他。
阿洛想,沈原这一生还不算特别失败,还不错。
“阿洛姑娘。”岑钰叫了她一声,“刚刚为师父整理书房的时候,不小心触动机关,书柜后头的门开了……那里头的物件,我觉得你应该亲自去看一看。”
同灵泉下那间石室的机关一模一样,沈原还真是……
这事儿不是他的手笔都不可能。
岑钰陪着阿洛进了书房,密室的门他未关,可以直接进去。
阿洛进去后,岑钰就转身离开了。
这间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都快没有落脚之处了。
这屋子应是许多年没有人来过了,地上、箱子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角落里还有零星几个蜘蛛网。
略施小法将这间屋子清扫一番。
箱子露出了本来面目——每一个,都是樟木箱。
阿洛掀开面前的箱子,里头装着的,是五只妆奁。
她呼吸微乱,又开了一个。
这一次,是花样繁多的簪子和步摇。
下一个箱子里装着的,是一床龙凤被。
这里……这些箱子里都是嫁妆……
是沈原在她未出生时为她准备的嫁妆……
她笑了一下,全身脱力似的倚靠在箱子上,闭上双眼。
有那么一刻,她不恨沈原了,只觉得唏嘘。
所以,她通过溯回镜看到的母亲的记忆里,在母亲有孕的时候,夜半醒来时沈原总是不在身侧,是因为他去为他们未出世的女儿偷偷准备嫁妆了……
那时沈原哄母亲的样子,无限温柔,无限柔情,就像和煦的春风那样温暖,能让人心甘情愿化在他的怀抱里。
若沈原那时不下山,也许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若后面的事情没有发生……
阿洛想,他大概会是一位好父亲,会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教我写字,会在傍晚牵着我的手或是背着我在后山散步、数星星。
可惜,这一世他不能了。
下一世……
沈原再没有下一世了。
阿洛睁开眼,喃喃了一句“造化弄人”,出了房门。
陈宛收拾好东西了,阿洛带着她和漪儿去了暗香国,在离城隍庙稍近之处买了座小宅子和一间铺子。
安顿好陈宛和漪儿,她又将陈华霜掌门从卫叔那接了过来。
陈宛与陈华霜这一对父女久别十三年,终于重逢。
陈宛哭成了泪人,陈华霜嘻嘻哈哈地给她擦眼泪。
阿洛这才放下心,揉了一把漪儿的脑袋,回坐望山去了。
阿洛这一路都是笑着的:漪儿有母亲陪着长大,有外祖父疼,她这个姐姐也会时不时的照顾,以后喜乐顺遂,说不定能一生无忧。
到坐望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宁珩之先是抱了她一会儿,抱够了去厨房把饭菜热了热,用食盒装着拿回房里给阿洛填肚子。
自打回来之后,她就发觉宁珩之变得异常粘人,而且这个“人”还只是她。
睡觉的时候要抱着她,睡醒的第一件事也是抱着她,看书的时候还要抱着她。
阿洛知道他这是怕她再走了,恨不得把自己别裤腰带上、去哪都带着。
这事儿是自己惹出来的,起先阿洛也没说什么,天渐渐冷了有个暖和的怀抱也还不错,就随他去了。
但是现在……
阿洛面色凝重地盯着宁珩之趁着拥抱时绑在她手腕上的连着床头的绸缎,觉得自己对宁山主真是太过放纵了!
“宁珩之!”她高声道,“我不就出去了十日……你至于嘛你!坐望流云山山神命你松绑!”
宁珩之听话地把她头上的竹簪拿下来放到了一边,而后解开了她的衣裳。
阿洛笑骂道:“宁珩之!不是让你松这个绑!宁山主你这人学坏怎么就这么快呢!”
宁山主在她眼下的红痣处吻了一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是么?”阿洛扬眉,狡黠地说,“宁山主,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
下一刻,宁珩之被阿洛环抱住了,用来绑着阿洛的绸缎到了他的身上。
阿洛在他耳边道:“我乃坐望流云山山神,这坐望山里的所有都供我驱策、任我驱使。”
说完,她在宁珩之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包括宁山主。”
……
听雨一早就想去洛城玩了,在闻风那又是撒娇又是死缠烂打地求了好久,这年春节过后,闻风才松了口,答应听雨去洛城。
过了十六,与宁珩之说过之后,两人便启程前往。
酆都大帝看过十殿阎罗递交上来的公文后,下旨将对洛城沈氏的惩罚解了——原因无他,洛城沈氏再这么下去就要断了。
谛听去过洛城,这事儿阎王就托他去知会洛城的城隍。
谛听一出地府,就跑去了青陵山,把正在整理百姓祈愿的阿洛拖走了。
洛城的城隍爷是个胆小的,见了谛听就不停地哆嗦、流眼泪,把谛听烦得一句话掰成了三句说,整整说了半个时辰……
从城隍爷处出来,阿洛赶紧找了家茶楼拉着谛听坐下,让他喝点茶消消火气。
谁知这火气刚消下去没多久,就又起来了——一公子急着赶路,把谛听的鞋给踩了。
菩萨亲手做的鞋。
新的。
还没穿多久。
谛听“唰”的一下站起来,指着那公子凶道:“走路看看路是不是就累死您老了?走这么快赶着投胎呢你!”
那公子连连道歉,解释道:“今日是乔先生女儿的满月宴,我起晚了,一着急我就……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你这一起晚,毁了小爷一双鞋!你怎么……”
谛听还要说,被阿洛打断了。
阿洛:“这位公子口中的‘乔先生’,是否叫‘乔奚’?”
公子:“姑娘,你怎会知道我先生的名讳?”
谛听:“乔奚?谁啊?”
阿洛锤了他一下:“就你上回和我一起来的时候,和咱们坐一桌的,我还说你是我哥呢。”
谛听挠挠头发回想了一阵儿:“哦!我记起来了,他家小厮还挺怂的!”
阿洛“嗯”了一声:乔公子还说要报答我们来着,要不去看看他?
谛听:行,还能白吃白喝。
俩人就跟着那倒霉公子走了,在乔宅停下。
公子将请柬给管家,管家看过之后,便放他入内,阿洛与谛听却不让进。
公子对管家道:“这两位是同我一块儿来的。”
管家义正言辞地道:“丞相大人说了,一张请柬,一个人。公子请进,至于这二位,将请柬拿给老奴看一眼就能进去。”
“没事儿,你进去吧。”阿洛对那公子道,“我俩能进去的。”
那公子也是个实心肠的,说:“您二位有请柬吗?”
谛听理直气壮:“没有。”
“既然没有请柬,二位请回。”管家做出一个“请走”的姿势来。
“没有请柬,我们一样能进去。”
谛听与阿洛交换了个眼神,多年的狐朋狗友了,一个眼神就知道要做什么坏事儿。
只见他俩轻轻一跳,便跃上了屋檐,又跃了下去,稳稳当当地落到院内。
谛听还在屋檐上给管家做了个鬼脸。
管家匆匆忙忙跑进去,边道:“有贼人进去了!”
谛听与阿洛根本就没走,等着他呢。
阿洛道:“这位管家,我们不是贼人,是你家老爷的旧识。”
“空口无凭。”
阿洛心道现在的老爷爷都这么顽固、不通人情的吗?面上还一派笑吟吟的:“请你家老爷过来不就可知真假了。”
管家考虑看一会儿,不情愿道:“我姑且信你们,带你们去见老爷。”
没走几步,就与乔奚碰上了。
乔公子风采如旧,只是圆润了些,比当年更气派了,果真是做了丞相的人。
“乔公子,可还记得我?”阿洛笑着道,“恭喜,做了丞相,还当爹了。”
乔奚唤管家在主桌添了两个位置,“沉公子、沉姑娘好久不见。救命之恩,乔奚不敢忘。”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谛听不知从哪儿拿了盘糕点。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乔某定当报答,万死不辞。”
“若你要报答的话,简单。”阿洛接过谛听递给她的糕点,“请丞相大人做个好官,使百姓安居乐业,老、幼有所养。”
乔奚向他们行了个大礼,道:“乔奚定当做到。”
这顿饭吃得谛听十分舒心,阿洛亦是,她同乔奚的夫人相谈甚欢,走时还送了乔奚的小姑娘一支竹笛。
出来时,同闻风、听雨碰上,便一道回了坐望山。
一回山,闻风就连人带被褥就被听雨扔出来了。
阿洛:“听雨咋了?”
闻风抱着被子:“我昨日见一姑娘要摔就扶了一把。”
“听雨吃醋了?”
听雨的声音穿透房门传了过来:“不是因为这个!我也没有吃醋!”
阿洛问闻风:“那是因为啥呀?”
闻风:“难道是我昨日喝酒了?”
“喝点酒怎么了?”
“我他娘的都快被他折腾散架了!阿洛姐姐你说怎么了!”
阿洛朝闻风甩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闻风拉住她的衣袖:“师娘……”
师娘把衣袖从他的手里扯出来:“闻风,你再叫一句‘师娘’,我就让你师父抱着被子来陪你。”
听雨:“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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