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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吻
第二天早上沈未央起床的时候,许烈已经走了。
他出了卧室,见餐桌上留了张字条。许烈的字他太熟悉了,当年没少帮他检查作业。这么多年过去,字居然还这么丑。纸条上写着:“厨房有粥和包子,狗我遛过了”落款是许烈。“烈”字底下那四个点十分潦草,像匹马四蹄翻飞。字如其人,很奔放,很许烈。
他到厨房掀开电饭锅,底下是清粥,上层的小蒸笼里温着几个包子。他慢吞吞地盛了碗粥,叼着个包子坐到阳台上吃。这几年他习惯晚上工作,早上起得晚,很久没吃过早饭了,肚子一点也不饿,但还是一勺勺地把粥喝光,包子就吃了一个,实在吃不下了。
吃完饭照常开车去上班,蒋碧萝看见他喜极而泣。“我以为你回来至少要休息两天。”
“我不累。你回家休息吧,姐。”
蒋碧萝把沈未央给她带的大白兔奶糖揣包里准备马上撤。连着十几天,天天坐班可把她烦死了,其实以前她坐班也挺踏实的,这几年都是让沈未央给惯的。“那我走了啊。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下个月咱们部要团建,地方还没定。”
文综部的记者和摄像常年出差,每次团建都凑不齐人。而且像他们这种日播的节目,要想一个不落地集体出去玩就得提前做好几期节目,太麻烦。沈未央对于团建向来没什么兴趣,每次都是他和几个人留守,其他人出去玩。今年郭主任大概是觉得部下太拼命,她这个当领导的脸上不好看,容易在台里落下“御下过严,不人性化管理”的口实,所以严令各栏目组该团建团建,该休假休假。
“哦。”沈未央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蒋碧萝走后,他按部就班地进行当天的工作,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晚餐他一般就是去台里的自助售货机解决,拿出手机扫码时,才看到上面有一条信息,是几分钟前许烈发来的——“下班没?饭快做好了。”
他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两下,站在自助售货机前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沈未央进家门时,许烈还在厨房里煮汤。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盘菜:白灼芥蓝,腊肠炒豌豆。他洗了手走进厨房,“我帮你干点什么?”
“帮我多吃点。”许烈把丸子粉丝汤端到桌上,“再等5分钟就可以吃了。”
“还等什么?这几个菜够吃了。”沈未央问。
“你不是要吃蛋炒饭吗?给你炒一碗。胃不好的人少吃点,意思意思得了,多喝汤。”许烈边说边麻利地磕鸡蛋,热锅,倒油。
“你不是说要用剩饭炒才好吃吗?”
“是啊。昨天我特意留了一碗饭出来。”许烈把蛋黄和蛋白分开,蛋黄倒进剩饭里拌匀,又撒了点胡椒粉。“没见过这样炒蛋炒饭的吧?”许烈笑嘻嘻地显摆,“这样先拌一下颜色会很好看。缺点是蛋黄会有点腥,所以得加点胡椒粉去腥。”
许烈动作很娴熟,什么事一熟练做起来就会有美感。他的操作很漂亮,每个动作仿佛都不假思索,让人赏心悦目。
沈未央靠在门边等开饭。许烈今天穿了件短袖牛仔衬衫,下面是工装裤,围裙松松地系在胯上,越发显得肩宽腰细。专业厨师和普通人的操作区别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许烈握住锅柄熟练地颠勺,金灿灿的米粒在锅里翻转。他用力时胳膊上的肌肉会凸起,健康的肤色在灶火的映照下微微发亮,整个人都透着力量感。
“你换衣服了?”沈未央记得昨天许烈穿的是一件深色T恤。
“嗯。我回了趟家。今天学完车一身汗,正好在家洗了个澡换衣服。”
沈未央知道他家在南城,从那里再过来很绕路。“你既然回家了,其实就不用再过来。”他低声说。
许烈把蛋炒饭装盘,往里插了个勺子端到餐桌上。“别呀,我明天早上还得去驾校呢。从你这儿走方便,要快差不多一个小时呢。”
沈未央瞅了他一眼,没说话,坐在桌前准备吃饭。
“你回家去干什么?有事吗?”他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问。
“有点事。我妈老家来了个亲戚,是个小姑娘到北京打工,我妈让我去车站把人接到家里。”许烈又转身去厨房取了两个汤碗。
“小姑娘?”
“嗯。高中刚毕业,没考上大学,说是来北京闯荡一下,要不然家里逼着她结婚。我妈说来了也挺好,先在店里干着。等我自己开店时,可以让她过去帮忙。”许烈给沈未央盛了碗汤,“你吃啊,愣着干嘛。”
“蛋炒饭有点淡了。”沈未央说。
许烈笑了笑,起身从冰箱里取了个玻璃瓶出来,里面是满满的一瓶子五香萝卜干。他抽走沈未央手里的勺子,舀了一勺萝卜干放他盘子里。“胃不好就少吃太咸的,给你一勺解解馋。”
沈未央把萝卜干拨散,混在蛋炒饭里,慢条斯理地吃。
“你学完车再回去上班?”沈未央问。
“学完也不回去了。武哥有个朋友前几天来店里找他,我也在,我们仨一起聊。那个人挺有意思,也是开饭馆的,对食材特别着迷。经常全国各地跑,哪儿出了好东西他就去买一大堆。自己店里留一半,另一半卖给同行。”许烈在里面待得太久了,很羡慕这种能到处跑的工作。“我跟他说,下次再出去的时候叫上我,我跟着去见识见识。”
“你是说这人跟着时令和产季走。出松茸的季节就去西藏,出藕的季节就去湖北?”沈未央在文化圈里混了几年,听说过有这样的玩家,兴趣挣钱两不误。
“是啊,多有意思。”许烈挺向往。
“嗯。”沈未央吃完饭,站起身眼光扫过桌子,说:“我去遛狗。”
许烈站起身,叹口气认命地收拾碗筷。沈未央不自禁地嘴角挑起,牵着River出去了。
River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欢,这才算放完电。沈未央牵着它回家,一进门就看到餐桌厨房已经收拾干净了。许烈躺在沙发上,电视还开着,人已经睡着了。
他已经洗过澡,换了身宽松的T恤短裤,身高腿长地占满了整张沙发。衣服应该是他今天回家拿的,很宽大。他伏在沙发上,衣摆没抻平整,露出一条窄窄的腰部肌肤。
沈未央过去把电视关了,蹲在他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推醒,“去床上睡吧。”他轻声说。
许烈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笑了笑,“我怎么睡着了。”今天一整天又是去驾校,又是接人,来回跑真是累着了,他坐起来还有点犯懵。沈未央没说话,拉着他的胳膊进了卧室。
拖着步子挪到床边,许烈软塌塌地往床上一扑,抱着枕头嘟囔了一句“舒服”就又睡着了。
沈未央扯过空调被给他盖住腰,关上大灯,就留了床头一个小灯。然后自己也去洗了澡换了睡衣,抱着笔记本电脑靠在床上办公。
今晚他是临时跑回来的,还有好多事儿没弄完。
家里很安静,远处隐约传来小区外马路上的车声,耳边是许烈平稳的呼吸。River进来转了一圈也回窝趴着去了。过了一会儿,许烈翻了个身,胳膊搭到他腿上。沈未央在他胳膊上摸了摸,小心地给他摆回个舒服的姿势。
又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了一会儿,沈未央的眼睛不自禁地向许烈看过去。
许烈睡得很香,四肢都舒展开,像一座不设防的城池堡垒。他的五官偏硬朗,鼻梁很高,眉眼轮廓浓重。沈未央上学时曾经很怕他,他拧着眉头瞪眼时太凶了,吓人。但后来发现他笑的时候很好看,像炽热的夏日,好像所有的阴影都能被驱散。
再后来俩人越来越熟,他对沈未央笑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带点哄,带点宠......
沈未央右手不自禁地抚上许烈的面颊,细长的手指沿着他的眉眼,鼻梁,唇线若有若无地轻轻勾勒。这张脸比记忆中成熟了,依然年轻,充满诱惑。
沈未央的手指在他脸上若即若离地盘桓,顺着脸颊滑下,抚过喉结,落在颈边,能感受到血管在轻轻跳动,而他的心跳也在不断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这种感觉让他头脑昏沉,积蓄已久的欲望在体内东奔西突,急于找到宣泄的出口。
在他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前,已经俯下身去吻上许烈的嘴唇。两唇相接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凝滞了。
沈未央阖上双眼,浓密的长睫微颤。身体周围都是许烈的气息,唇下手下都是许烈的温度。他的嘴唇在许烈的唇间轻轻摩挲,贪恋地汲取那一点点温暖。除了他自己胸腔里越来越激昂的心跳声,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他现在唯一能感受的就是唇间柔软的触感。
他静静地贴着许烈的嘴唇,没有更深入,甚至不敢伸出舌尖。他怕把许烈惊醒,怕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被发觉。他只能在夜深人静,对方无知无感的时候,让自己的贪婪暂时释放。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烈有些不适地唔哝了一声,沈未央立刻松开他直起身。就见他换了个姿势,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歪过头又睡着了。
笔记本电脑早已经睡眠了,沈未央触亮屏幕,无意识地晃动光标在文档上移动。
他很早就发现自己的性向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高中时张伟达给他留下的阴影已经铭刻入骨。时间越久,刀痕越长,哪怕血肉早已重新覆盖上伤痕累累的骨骼。
拿现在流行的说法,他是禁欲系男生。
这些年来,他强迫自己走出了玻璃罩子,学会了跟这个世界打交道,学会在人潮汹涌中游刃有余。他仔细地观察身边每一个人,从他们喜怒哀乐下判断对方的所欲所求,精密地计算自己的利弊得失,始终让自己置身于绝对安全的境地。
他是别人眼里的成功精英,其实他只是学会了保护自己。他砸碎了原来的玻璃罩子,给自己构筑了更坚固的城池。
只有许烈能让他产生欲望,只有许烈让他不设防。
但他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许烈。
他过去的软弱,现在的欲望,都会伤害许烈和他的家人。
许烈为了他已经被禁锢八年,今后的岁月一定、必须要平安喜乐。
他是只蝎子,就该永远待在阴暗的角落,带着自己不敢告人的心思,就这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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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央这样的人,我相信人群中有很多。他们强大,冷漠,像这个世界的过客。但他们也有着庸碌众生不具备的魅力,无论是对感情还是生死,或者是别的什么,都与众不同。这样的人注定是孤独的,如果他没遇见许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