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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亲重逢
氤氲雾气暖了周身,云卿贪恋地享受着每一寸肌肤的润泽感,在这极为缺水的沙洲里,想洗个澡很难,这一盆水是将士们一桶一桶用马车背过来的,小时候她每隔月余才能让母亲把她那满头杂草的乱发拆下来好好清理,她时常不愿意。因为很麻烦,母亲却不嫌其烦,毕竟这样美好的时光不能辜负。
去了京中,才知道这一个月一次的澡原来京里的富贵人家是可以天天享受的。这世间人人都盼望的事真正实现了,似乎也就不再惦记。她跋涉了十几日,觉得这个澡洗得沁人心脾,这份温暖是在冰冻之后,伤疤之后有一层新的肌肤在缓慢成长,疼痛过后是另外一种新生。
她闭上眼睛,好像萧玥的手,总是不经意撩拨她的心,他的唇,带着些许苦涩却又那么温情,让她不自觉地回想。云卿深吸一口气,脑子闪过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只余一抹邪魅的笑容。
梳洗完毕,云卿派人去请了姚乾。
毕竟这许多日子,有些就要叙旧,有些疑问要解决。
姚卿眼中带着慈祥的笑意,这种久违的笑容是这几个月来劫后余生的幸福。
大约是时间太久,两人互相对视了许久,终于听见姚乾深深叹了口气。
“今日见你,我真是觉得上苍怜悯,在我这把老骨头终将腐朽的后半生还能有所期冀。”
云卿感慨,上前从背后搂住他,就像儿时一样,“爹,别说了,说了我又该哭了,好在一切都在。”
“过几日我们便可以将娘亲接回来,女儿真是太想念她了。”
姚乾抓了她手,“是啊,大家都在就好,我们一家人总算能破镜重圆。”
说完他将云卿拉至面前,凝视她双眼:“爹有些话想问你?”
“你被静潇带回来,缘何吐血身亡,是否是中了毒?”姚乾认真问道。
云卿一瞬间回避,“我是中了蛊毒,只是这毒来势凶猛,可成人假死之相。”
姚乾皱眉:“你知道此事?我思来想去,应不是静潇所谓,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云卿思量,这合谋与萧玥骗了阿爹的事如何说出口。咬咬牙道:“其实,这是我主动参与的——”
姚乾皱眉,有些不解,示意她继续说。
“在我会汉北前一天,当日见了萧玥,这蛊是他给我服下的——”云卿叹了口气。
忐忑地看着姚乾,她知他脾气若真是动怒,萧玥恐凶多吉少。
果不真,她见姚乾紧皱的眉头,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半天,姚乾无奈:“你这是何苦与外人演一出苦肉戏来伤爹爹的心,你真是糊涂,什么事需要你用命相博?若你真离去,你让我如何苟活。”
云卿拉他双手,“爹,这一切女儿都认错,只是萧玥说的那句话,不得不让我深思,换个角度,我又何尝忍心看您平白受冤,在牢中度日如年。”
“虽然你早将我送去京都,可即使那样,也是寄人篱下,难以畅怀,我与您想在一处,总是为亲人殚精竭虑。”
姚乾眉间一抹痛色。
云卿继续道:“这大约是我离开您后唯一一段自己选择的时光,我知这方法决绝偏激了些。可是萧玥说的话到现在我仍旧认同,若不是您亲眼见骨肉至亲在眼前倒下,您恐怕下不了决心来面对朝廷,他想让您知道,这天下若是如此不堪,一如既往,总有一日,您守的只是一众将领和亲人的枯骨。”
“我与流放的家属在路途中何尝不是百百困苦,就算玲珑阁里的姑娘还算过的去那些去别处的,在途中因病过世还有那些点点滴滴,至今午夜梦回时还历历在目。”
姚乾脸色有些悲怆,“即便如此,也不该开这样的玩笑,你可知爹爹那几日是如何过的——”
“你就这样,面色惨白的倒在这里,鲜血浸染你的衣服,到现在我都不敢回想那一幕。”
云卿跪在姚乾的膝盖上,“女儿错了,女儿愿意用一辈子来换爹爹开心一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针对您。”
姚乾轻轻抚摸她的头,“你有何错,说来都是我的错,爹爹只求你半生平安——”
“你这样一说,这思绪也明了,这萧玥究竟是和用意,先是收留了你,然后得知你是我儿,又借用蛊毒演了一场偷龙转凤,想必这后来你的信物也是他传的。”
云卿不解道:“您何时得知了我还活着?”
“你下葬约半月余,我收到了匿名寄来的你的发钗和一缕秀发,我心里有所疑虑,便命人将你所葬之处挖掘开馆,没想到是一具空棺,这里地处汉漠,我将你所葬之地又极为隐秘。所以我思量要不你还活着,要么你的尸身被转移至他处,特命人去京中查探。
“这样顺藤摸瓜,发现萧玥府中与你身份极为相似的云卿竟然还活着,那么你就应该还活着,之后我才派人暗中观察,得了确切消息立马将你带回。”
然后才有了后涂坤进京与萧玥接洽,用一张华夷图将她带回的事情。
云卿思索,原来自它昏迷后入住瑞王府,萧玥还作了这么多细密的安排。
“爹,你给他的那幅图对您真的那么重要么,我怎从未听说过?”
姚乾道,“对于我来说,一份图就是一份图而已,你既然安全回来。并无关系,你无须自责。”
“有些东西,与其说对我重要,不如说对别人更重要。”
“当年太上皇闯西漠入关平天下,当是参与者众多,这幅图知晓的人亦不在少数,只是我长期在塞外,华夷图经过我多年的改变修葺,显得更为缜密。我当年军功虽高,可对于欺君犯上,穿权谋位毫无念想,通往京东之陆路水路都千条,本就不易守。只是路途遥远劳军伤神,华夷图乃是一些近路和小路规整后绘制而出,那幅图对我和漠北军而言,是一段历史——”
姚乾看云卿若有所思,“卿儿,爹对你有责任,对漠北军也要负责任,你从未做错什么,一切都是过往的恩怨。”
“很多事,爹爹小时候未曾跟你提及,因为你是女儿身,本无须参与这些纷争,在有生之年,爹亦可以凭借自己的势力护你无忧。爹当年随太祖入关,建立晏国,也是因为楚末帝王平凡征战不息,太祖慈爱节俭,有君主之风范。如今这晏国,恐已失去当年之训诫风度,这天下要守得,三分强权,七分仁德,尽管当今皇上这样对我,我也从未怨怼。可若他萧从不配这天下,爹也愿意为了你们这群后生,造一个太平德善之世。”
云卿感怀,又听姚乾道,“如今看你和静潇,已是后生可畏,我甚敢安慰。”
云卿看着姚乾,心中的乾坤浑然天成,若不是这份坦荡浩然的正气,就不会有人人自危的漠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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