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曾是蝙蝠】

　　英仙座的脚步微顿了一下。

　　但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洞察的笑意，金色的英雄悬浮了起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背脊伏低，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倏忽间，他就像一只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平静的黑暗之水瞬间暴涨，如海啸一般卷起了数米高的水幕，粘稠湿滑的黑水散发出某种食肉哺乳动物口腔的味道。

　　热腾腾的雾气向上升腾，透过半透明的液体，英仙座看到了内里密密麻麻如菊丝一样的纤长触手团，正在随着水纹扩散翕合。

　　——下一刻，他就直直撞上了这片水幕。

　　然而，没有任何声响发出，也没有任何水花迸溅，就在如菊丝的黑线即将钻进英雄的皮肤之前，他头上的捕梦网就已散发出了斑斓迷离的光芒。

　　…梦是倒影。

　　他的身体骤然褪成珍珠的灰白，黑暗之水径直穿透了他，就像穿过一片稍微浓稠些的雾气，往他的身后蔓延而去，发出一路咕叽咕的声音。

　　英仙座没敢稍做停留，快速向阶梯的尽头飞去。他身后的黑水堆砌成了怪物的形貌，一条粘稠的触手像是蛙舌一样弹出，被英仙座灵活翻身躲开。

　　更多的攻击一如骤雨袭来，带有浓郁腥气的热风污染了整个塔内的空气，英仙座稍收起微笑，不自觉的皱起眉。

　　“来吧。”他低声说道。

　　金色的白光汇聚成刃，英仙座双手持刃，在半空中扭转身形，如光线折射般重新折回，攻守之势瞬间转换，巨大的触须被迎面斩下的同时，英仙座已到达了墙面的另一端，他重新稳身持剑，在吃痛的触手满室的乱挥里找到了最下方反光的巨圆——那是怪物的眼睛。

　　然而就在他蓄力准备贯穿怪物之目之前，另一道金色的能量却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在英雄未反应过来之前，击中了他的身体。

　　…

　　坠落。

　　从群星之间，从寰宇之中。

　　英仙座感觉到自己在坠落。

　　周围金色的墙砖不断向上，漆黑之水不断向下，他的头顶上，所有的景物都在逐渐归于一点，但是这个过程中，英仙座只是在想自己的脑后之事，他在想自己会怎样跌入散发着腥臭之气的水中，衣料与头发会怎么吸附上油垢般的污渍，这让他的心底升起一点强烈抗拒的恐惧来。

　　但很快，他就无需担心了。

　　四周的墙壁在逆转，一节又一节的楼底像是被拧动的魔方一样交错，嘶吼着的粘稠怪物被方块推移到了另一边，转而是干净整洁的瓦砖承接住了他。

　　“嘭。”

　　英仙座的背脊刚刚触碰到了地面，战士的本能就令他瞬间一跃而起，他四下打量四周，这里比他预想的更加空旷，只有流水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澄明的阳光正从严丝密合的三角形穹顶下投下，金色的薄纱笼罩在大厅的最中央，地面上的残影倒映出了正上方的牛角形状。

　　英仙座抬头向着穹顶上方望去，几束光团堆积在一起，在空气中呈现出纷扰之态，然而当他反复调整过角度过后，再抬头看——

　　金色的号角正静静的矗立在黯淡的光影之中。

　　那是圣战的开端之音，汇聚天使一方力量的集结号，将被大天使加百列持有的圣器。

　　灰色幽灵需要一个小偷，需要这个窃贼将集结号与发令枪窃取，这个任务至关重要，于是不能完成此项任务的英俊男巫被取代了，更卓越的英仙座由此而生。

　　他就是为此而诞生的。

　　一个声音忽然从金色英雄的身后传来，制止了英仙座接下来的动作：“别去碰它。”

　　英仙座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仍自顾自的悬浮到了天使号角的周围，做出了伸手想要碰触的姿势。

　　一束火焰从号角中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英仙座的手腕，但英仙座也只是做出了个假动作，高度警惕的精神让他立刻意识到了火焰的不凡，瞬间远遁到了房间的另一端。

　　“天使之焰？”英仙座看着手指尖上跳动的金色焰点，哪怕他把手掌虚化，灼烧的痛苦也仍旧鲜明，但好在这东西只有警戒之意，而且他也没沾上太多，几秒之后就径直熄灭了：“看来我不用去确认真伪了。”

　　“最好不要。”那个声音继续说。

　　房间之内的光开始向一点汇聚，凝聚成象征生命的安可符号，戴着头盔的命运博士的虚影显现，这位命运之塔的主人，秩序之神纳布的人间代言者，身后曳戈着金色披风，缓步而下。

　　很有气势。

　　“我虽然并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了天使号角在此的消息，但是离开吧，新生的英雄，天堂需要他们的号角。”

　　“但是凡人不需要。”英仙座反驳道，“天堂，地狱，他们均只在乎自己的胜利，他们把凡间当成自己的战场，不顾人类的死活——我为什么不去制止他们？你为什么又要偏袒天堂呢？博士？”

　　从纳布的头盔下传来了一声叹息，博士没有多说什么，他一挥手掌，缤纷之光凝聚成斑斓的图景，将人类现世的图景呈现在了人类英雄的面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畸形的大罪。

　　纯粹的死亡，永恒的折磨，代表着天启四骑的绿马被信徒佩戴在胸前，在人们承认自己犯下七原罪之一的时候，它们就将标志颁发给他们。

　　由此，承认罪行的人褪去了血肉皮囊，变为了他们所触发的那种大罪所衍生的怪物，成为了恶魔军团的炮灰。

　　凡世的哀嚎传不进神明的塔顶。

　　在英仙座的印象里，人间虽然出现了混乱的征兆，但是至少一切都在照常运行，但现在来看，他也不得不承认灰色幽灵的末日钟声不无道理，毁灭的确只在分秒之间了。

　　世界还能支撑多久呢？维山帝大法师那面又怎么样了？

　　属于英俊男巫那未被泯灭的一小部分在低声嘟囔着，我的儿子们…

　　英仙座克制了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的冲动，他透过凡人哀嚎的图景，目光直直的望向命运博士，无他，只是博士看起来还有话要说：

　　“所以我希望你能放弃窃取天使号角，天堂需要它，四骑在人间肆虐，我们需要相抗衡的力量，更需要一些盟友。”命运博士说，“去共同对抗地狱。”

　　英仙座摇了摇头，他希望自己的声音足够冷漠：“世界的毁灭全因地狱吗？不，毁灭的未来是天堂地狱两方共同促进的结果，我们的目的是同时削弱两方力量。”

　　“偏袒任何一方，都只会招致灭亡。”

　　命运博士的表情都被遮挡在头盔之下，但英仙座还是能明显感觉到纳布的不赞同，秩序之神的立场鲜明，英仙座也没有光凭话语就说服对方的期望，在说话之间，他已经与更上层的纬度达成了链接。

　　在梦纬充斥世界的这段时间里，和夜游人沟通交流就变成了打个电话的平常事，可从理论上来讲，命运之塔仍然作为一个独立的纬度事物而存在。

　　夜游人向他给予的反馈也肯定了命运之塔的独立性。

　　因而，祂正准备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就像一只准备将饵食裹挟入触须之中的水母，只要英仙座能继续作为祂的“锚”，祂就能够不断侵入这里的现实。

　　最终将天使的号角化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作为一位俗世意义上的英雄，你可以对现状一无所知。”命运博士说：“但不能愚昧。”

　　英仙座没有反驳。

　　实际上，他巴不得命运博士能多说一点。

　　“地狱是不会停下的，因此，天堂更不能退缩，胜利可以没有战果，但是他们需要胜利本身。”

　　“胜利本身。”英仙座品鉴了一下这个词，无论怎么反复揣摩，他从中也体察到了一点索然与无味来：“也就是说，胜利的本身比它会造成的影响，所取得的战果都要更加重要。”

　　他肯定道：“你们需要的只是胜利本身，我知道了。”

　　时间还早，夜游人才刚刚悄无声息的探来第二条触须，命运博士虽然迂腐不堪，但至少脾气不错，有问必答，英仙座还想再问下去，却见博士后退了一步。

　　“你应该早点离开的。”

　　在整个房间都被刺目之光充满前，命运博士说。

　　秩序之神的声音中夹拌着一些惋惜：“祂们来了。”

　　那一瞬间，亿万万的颂歌声同时在英仙座的耳旁炸响，恒星在他的眼前四散炸裂，散发出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得到的恢宏光芒，难以抑制的作呕感涌上英仙座的大脑，他不由自主的虚化了身体，想要这种感觉穿过自己的身体，就不再停留。

　　但是“存在”超越了梦，同时降临在了多个纬度之间。英仙座看见了遥远之外的恒星，看到了通明之焰与环绕之星带，他也看到了通体燃烧着火焰的圣灵，正在以一个持剑男人的形貌，屹立在他身前的不远处。

　　下一秒，男人挥起了手中的火焰之剑…

　　所有的意识中断于此。

　　—

　　被劈裂开来的纬度在他们的脚下缓慢愈合，米迦勒木着一张脸，这个年轻人的皮囊虽然质量还可以，但是撑起一个圣灵的存在还是有些勉强，使用了没多久，就无法再实时的表现出圣灵的神情变化了。

　　但加百列知道他兄弟的心情并不好。

　　他看过了天使号角，确认了它的完好之后，便温声安慰道：“我们的敌人已被劈入了其他纬度之中，他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可能。”米迦勒神情不明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载满火焰的六翼在他的身后焦躁的扑展，抖落下金色的羽粉。
　　世界正在衰弱，能够承载他们的神秘已经日渐稀薄。

　　但最终，米迦勒还是收回了火焰之剑。

　　“复仇天使们集结的怎么样了？”统领向他的副帅问道。

　　“所有义死的灵魂都被天堂征调完毕。”加百列的声音仍旧温和，“只待那号角之音。”

　　米迦勒沉思了一下，天使号角随着祂周身的光华而缓慢旋转而来，最终悬浮在了加百列的面前，万事俱备，再耽搁下去只会拖延战机，徒生变故。

　　于是，他示意他的兄弟拿起圣物，去作为此世第一个吹响着这号角的圣灵——

　　“呜——”

　　奏响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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