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我搞不定你

　　杨势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摸了摸身边，床已经是凉的了，舒漾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起来多久了。

　　杨势脑子一痛，昨夜的记忆瞬间涌来。

　　昨晚他算不算是家暴啊？这他娘的不是和程唯一一样，变强、奸了吗？

　　我擦，不会弄狠了，把她气走了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杨势立刻打滚下床，猛地拉开门，院子里并没有她的身影，厨房没有，卫生间没有！

　　杨势扯开书房的门，一个娇小可怜的身影趴在书桌上，旁边放着一摞被烧得发黑的复习资料，还有一叠她重新手抄的资料。

　　她还穿着前天那条美丽的玫红色羊毛裙，脸色苍白，脖子上有他昨晚掐在她颈上留下的指痕。她的眼睛红肿，脸上一道道泪痕。

　　杨势一觉起来怒气已经消了大半，再看到她可怜的模样，怒火全消，反倒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了。

　　没有任何实据，全是他的猜测臆想，他定了舒漾的罪。

　　前天是舒漾的生日，他不仅没有帮她好好庆祝，还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她一直在讨好，但他小心眼的臆想了很多她和程唯一在一起的场景，昨天她又是哀求又是哭的呜咽，但他只记挂着那些断断续续电话里的内容，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在她身上，不听她的解释，刻意曲解她。

　　昨晚他那么粗暴，她一定受伤了，一定很难过。
　　杨势醒了过来，果然又猪狗不如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舒漾的肩膀，舒漾突然惊醒，两只眼睛瞪大一副受惊的模样。
　　“回房去睡吧。”杨势挠了挠鼻梁，尴尬的开口。
　　舒漾看着他没说话，半晌才比划。

　　-------你说什么？

　　杨势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昨晚他一怒之下想给他、她一点教训，把她的助听器摔了。杨势摆摆手，表示没事，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他记得上次他买了两个回来的！

　　舒漾去洗了个澡，然后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之后进了厨房去做早饭。

　　杨势手心里攥着新的助听器，看着舒漾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里很愧疚。他从背后抱住舒漾，把手心摊开，一枚小小的助听器。

　　舒漾拿过助听器戴起来，皱着眉适应了一下，然后对着杨势笑了笑，接着做饭。

　　不知道为什么，杨势就是觉得，那笑容里有着失望和疏远，有着舒漾对他建立的一道墙。

　　杨势又抱了上去，“对不起。”

　　舒漾摇摇头，“是我不对在先。”
　　杨势固执地抱着她，怀抱越收越紧，“不是的，是我小心眼，是我的错。我昨晚还禽兽不如了，对不起。”

　　舒漾的防备消了很多，她淡淡的笑出声音，“我没关系。”

　　杨势把舒漾的身体转过来面向自己，“舒漾，你别这样，你对我发脾气，你生我的气吧！”

　　舒漾无语，觉得他好笑，“我没有生你的气啊，我说了，我们都有不对的，这件事过去了。”

　　杨势有些挫败感，感觉之前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舒漾又变回了那个不会撒娇，不会生气，看起来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却没有真情实感的人了。

　　“你应该生气的，我很过分……”

　　舒漾把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拉下来，“你去帮我买一盒紧急避孕药吧。”

　　杨势愣了一下，话有点不经大脑的冲出来，“有了就生！”

　　舒漾没开口，敛了神色，炯炯目光盯着他，手上冲碗的动作停了下来。

　　杨势坚持的和她对视了一会，然后率先败下阵来，甩手离开厨房。过了二十多分钟，舒漾把早饭端上餐桌，又把一份单独做的送到了前面面馆给杨开，回来就看到饭桌上放了一盒药和一杯水。

　　杨势不知道去了哪里，舒漾把药按出来混着水吃进去，不多会恶心的感觉席上来，看着餐桌上的饭一口都再吃不下去。

　　给杨势摆好碗筷，舒漾揉着额角回了书房，关了门躺下。

　　过了一会，门被敲响。舒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头疼得厉害，胃里也在翻滚。她睁开眼后看着天花板停了一下，才缓缓坐起身，然后穿上鞋去把门打开。

　　杨势进来的时候，房间里黑洞洞的，被拉了窗帘不透阳光。舒漾把门打开，看见是他笑了一下，但是难受的感觉还是让她不禁皱起眉头，“饭给你留了，吃了吗？”

　　“嗯。”杨势点点头，看着舒漾扶着额头往床上倒，赶紧跑过去， “怎么了？”

　　“没事，困了而已。”舒漾对着他又笑了一下，然后重新躺回床上，“我想再睡一下，你要学习了吗？”

　　杨势其实只是担心她才过来看看，但是又不好直说出来，胡乱的点了一下头，打开桌上的台灯翻开课本，却频繁的回头看小床上蒙着头躺着的舒漾。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杨势终于还是受不了这种莫名的尴尬了。他快步走过去，正要掀开舒漾头上蒙的被，被却突然被床上的人掀开，然后舒漾捂着嘴，来不及穿鞋就跑了出去。杨势愣了一下，拎起舒漾的鞋跟着跑出去，刚到卫生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

　　杨势把鞋扔在卫生间门口，跑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舒漾，你把门打开，我给你倒了热水你喝点！”
　　“舒漾！”
　　“舒……”里面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和水龙头出水的声音，门吱嘎一声被打开，舒漾的脸色灰白，眼下和眼皮上都是由于呕吐太用力而出现的充血点，眼睛里面也都是血丝，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看起来有些可怖。

　　“怎么了？快快，快把鞋穿上。”杨势把水递给舒漾，然后蹲在舒漾面前帮她把鞋穿上。看着舒漾像纸片一样摇摇晃晃的，赶紧把她圈在怀里。

　　舒漾摆摆手，“没事。”

　　“这是没事吗？不行，去医院看看吧。”杨势说着把舒漾往门外扯，想了想又跑回房间去拿两人的大衣。

　　在医院抽血验尿，最后还吊上了水，舒漾想呕吐的感觉好了很多，头也不再那么晕了。

　　杨势看着大夫坐在急诊那边，拿着刚刚取回来的结果又跑过去问了一次，“我媳妇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吐了？”

　　大夫看了看检查结果，“结果没什么问题，她吃什么了吗？”

　　“没有啊，早饭还没吃呢！”杨势回头看了看闭着眼坐在椅子上吊水的舒漾，她眼下红红的一片血点，眼睛又凸又肿。

　　“那早上什么都没吃就吐了是吗？”

　　杨势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吃避孕药了，紧急避孕药。这玩意吃了这么大反应吗？”

　　大夫看杨势的目光立刻就不太友好，言语里带了点严厉，“你们年轻人啊……你是个男人就不能做点措施吗，非让小姑娘吃这药，这药副作用多大！紧急避孕药，吃了之后内分泌会紊乱，时间长了以后就不怀孕了，你们追悔莫及！”

　　杨势被医生说的羞的脸一下就红了，听到说舒漾不能再怀孕又担心异常，“这么严重吗？一次就会不怀孕吗？这玩意是永绝后患那种吗？”

　　医生看着杨势那一脸着急的模样也不忍再骂，心想问出来这话看起来智商也是不太行的，“是你老婆，结婚了？”

　　杨势回头看了看舒漾，不想医生看轻她，随即点了点头，“结了结了。”

　　大夫看了看舒漾报告单上的年纪，“结的还挺早，结了干吗不要？还想玩？”

　　杨势舔舔嘴唇，脑子急速飞转想个托辞，“没不想要，我我，我之前身体不好，喝了好久的中药，怕，怕影响孩子。”

　　大夫看着杨势的目光突然就到了点同情，把身体不好，中药，刚刚行房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一个八卦在脑子里形成。

　　“哎……”带了点遗憾，医生拍了拍杨势的肩膀，“也没事，慢慢来呗。但是紧急避孕药对女孩子伤害很大，严重影响内分泌，以后你还是做措施吧，别祸害人家女孩子了。你媳妇估计对这药太敏感了，所以副反应这么强烈，也不必太过担心，吃这一次也不碍事，但可不能当成普通避孕药服用啊！”

　　杨势点点头，捧着化验单坐回舒漾身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舒漾的身上。

　　打完点滴两人走出医院，外面下起了雪，下午四点多已经开始天黑了。杨势把舒漾搂在怀里伸手招出租车，手刚伸出去就被舒漾握住，然后舒漾对着他淡淡笑了一下，“也不远，我们走回去吧。”

　　杨势看她苍白的脸，眼睛又肿，眼皮上布满红红紫紫的充血点，看上去黑黢黢一片，心里的内疚说不出来滋味的拉扯他，“逛什么逛，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回去睡觉去！”

　　舒漾被训斥了反倒笑出声，她伸出手接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下雪了，我想走走，空气好。”

　　杨势看了看天，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随即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套在舒漾头上，“一会下大了必须得赶紧回去。”

　　舒漾点点头，被他拉着手沿着河边走。

　　“你以前推着我在这遛过弯，那次你烤肉吃撑了。”舒漾笑着开口，转头看杨势。杨势想不太起来了，但是仍然配合的笑笑，眼里有点担忧。

　　舒漾看着远处的白塔，“你和我说过的，小河沿的白石塔后面，就是凤祥街。你住在凤祥街，凤祥街是片旧城区，老老小小艰难度日，但是过得开心幸福。”

　　杨势不知道舒漾在心里把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他感觉很难受，看着舒漾这样脆弱的说话，他很难受。

　　“上次我从程家半夜跑出来，夜里很黑，路上没有人我很害怕，”舒漾的眼里聚了点泪，强忍着泪意笑出来，看的杨势自己的眼睛都红了。

　　“一路上跑，就朝着白石塔的方向，那里亮着灯，我朝着那里跑，你说过，白石塔后面就是凤祥街，你就住在凤祥街……”

　　“别说了！”杨势抹了一把脸，打断了舒漾。他拉着舒漾站在马路边，伸手招呼出租车，把舒漾塞进车里。

　　后座上的两个人静默无语的分坐两边，隔开了些距离。司机感觉二人的气氛有些不妙，问了地址后也不再多话闲扯，默默的开车。

　　杨势转头看了看舒漾，她望着窗外，天黑下来，路灯一盏盏的闪烁在她苍白的脸上。

　　他的手突然被一只冰凉凉的小手覆住，随即那只小手钻进他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杨势低头看着手掌中的那只小手，手背上还有第一次入针失误时留下的一片青紫，冰凉的手，指甲都带着些暗紫色。

　　杨势心里有点震撼，他以为以舒漾那样清高孤傲的性格，受了自己这么大的屈辱应该和自己立刻分手的，即便是不分手也肯定要给自己一些脸色，冷着自己，晾着自己，自己要经过一段艰辛的不要脸的过程才能再次抱得美人归的。结果没想到，这次吵架，舒漾竟然一直迁就他，甚至到了此时此刻，舒漾没有任何责怪反而仍然主动示好。

　　杨势动容，把坐得稍远的舒漾扯进怀里，舒漾低声惊呼一下，顺从的趴进他的怀里，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司机从后视镜上看了一眼后座，笑了笑继续目视前方。

　　“我让你滚来着，我以为你真的会离开，我其实吓坏了。”
　　“你怎么没去找程唯一呢？”
　　“你怎么不骂我？”

　　杨势低声呢喃，没想到舒漾还是听见了。杨势看着舒漾的眼圈红了，看见她的嘴角努力想勾起来，最后还是委屈的抿起来了，舒漾的身体在颤抖。

　　“我不敢……”

　　杨势瞪着眼，眼里都是不解，“什么？”

　　“我不敢，我怕。”舒漾的声音哽咽起来，眼泪一滴滴掉下来。杨势尴尬的看了看前面看热闹的司机，舒漾不再开口，觉得有外人在太尴尬。还好司机很有眼力见，已经提了速度，两人静默片刻，车一转弯就停在了家门口。

　　杨势把人拉进房间，舒漾的眼泪还跟串珠子一样的掉下来，他的双手捧着舒漾的脸，擦她的眼泪，“你说，你怕什么？”

　　舒漾闭上眼，委屈的嘴都扁了起来，“……我怕你不要我了，我没有家了，我无处可去了，除了你身边，我不知道这世界那么大我能去哪里。”

　　舒漾哭得很让人心疼，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是浓浓的不安全感。舒漾的手紧紧抓着杨势的衣角，“别不要我杨势，我真的怕得要命，我没有家，没有亲人。你说过，你会是我的一切，让我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别再说让我滚的话好吗？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舒漾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但是泪珠子一滴滴落下来根本止不住，“程家不是我的家！过去是很好，但是有你更好，我和程唯一说得很清楚了，除了江姨身体的事情，再不联系。我今天打电话给他了，说的很清楚了……我没有家了，只有你了……”

　　杨势愣了一下，然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大的舒漾止住了哭，紧张的拉住他的手不让他打第二下。

　　“别，别这样……”

　　杨势的一侧脸上明晃晃的红色手指印，他把舒漾圈进自己怀里，“舒漾，我再也不会怀疑你，我要是再说那些四六不着的话，你就一巴掌扇醒我！我发誓，有我杨势的地方，绝对让你有个家，你不用再这么害怕，我会给你安全感，很多很多的安全感，你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

　　舒漾没说话，躲进杨势的怀里，哭的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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