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在米国

　　在米国上学时，遇到一些同样从国内过来的小伙伴。有时闲来无事，会呼朋唤友，去中餐馆一起喝口茶，吃个包子，交流一下出国经验感想之类的。有位小伙伴跟俺讲起她当年在国内刚申请完学校，等待出国日子里的一些事。这位是个敢想敢干的女汉子，暂且尊称她为XX吧。把XX的故事以第一人称分享给大家，编撰虚构成分居多，切勿对号入座。

　　“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一刀砍下去呀，结果没砍刀呀……”手机唱起了欢快的铃声，把我从酣睡中闹醒。
　　我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伸手在床头摸到了手机，眼睛挑开一条缝儿，见是陌生号码，本能地用清脆明朗的声音问：“你好？”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子声音，“你好，是XX吗？”
　　我“嗯”了一声。
　　“这里是台湾YY体育用品有限公司南京分公司。你在智联招聘上向我们公司投过简历，我想向你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基本情况。”
　　“嗯，好的。”我顿时清醒了不少，腾地起身，爬下床去，拿纸笔记下。
　　“你申请的英文国贸销售只需跟单，不用拉客户，所以没有提成，你能接受吗？”那个工作人员问。
　　我毫不思索地答应：“嗯，可以。”
　　“我们公司周一到周六上班，从早上八点半到晚上八点半，忙的时候周日也要加班，你能接受吗？”
　　“嗯，可以。”为了装作有兴趣，我忙问：“那加班工资怎么算？”
　　“加班是平时工资的1.5倍，你如果入职，必须住在公司宿舍，你能接受吗？”
　　我对住宿条件一直是很挑剔的，“是几人间？设施怎么样？”
　　“四人间，标准设施。你能接受住在我们公司宿舍吗？”
　　我开始觉得电话那边说话的女生像个机器人，语速极快且没有语气音调起伏，不像其它公司的人事，声音和气，语速像个正常人。但我也答应：“嗯，可以。”
　　“我们不会给员工交公积金，你能接受吗？”
　　我假装犹豫，想把她的速度拉下来，“嗯，嗯，如果工资高的话，这也没关系。”
　　“你的期望薪金是多少？”她不受干扰，继续像个机器人一样问我。
　　我自认为谦虚地说：“2500吧。”
　　“冒昧问一下，你身高体重多少？”
　　我的身高体重一直是自己引以为豪的，“身高1.68，体重50公斤。”
　　“我会把你的信息报给经理，如果合适，会通知你过来面试。”
　　“好的，谢谢，再见。”挂了电话，我对着在纸上记的信息哭笑不得：怎么会有这么苛刻的公司？
　　我看了看时间，嗯，下午两点。昨天在网上看了一晚电影，直到凌晨六点才睡。自从所有的事都定下来后，我的作息就不规律了。
　　我，XX，女，九零后，ZZ大学化学工程系应届本科毕业生，拿到了美国大学研究生院的Offer，五月底办完了出国手续，六月初完成了毕业答辩，之后就开始无所事事。
　　看见班上有些同学在找工作，好奇心起，也像他们一样，在智联上猛投简历，从化学研究所研究员、生化检测员、医疗器械公司代表，到英语老师、餐厅管理实习生、体育用品国贸销售，各种工作被我投了个遍。
　　我的动机挺单纯的，一来参加一些面试，锻炼自己，见见世面，了解各行各业情况；二来打发自己无聊的时间。

　　两日后，傍晚六点多，我正在网上看着《费城往事》，那个小秘来了电话：依旧是机器人般的声音，“是XX吧，我通知你明早九点来公司面试。”
　　我这几日依旧昼夜颠倒，熬夜上网，早上根本起不来，便试探地问：“额，晚一点可以吗？”
　　“明天下午一点，带好身份证、毕业证、一寸照片一张。”她语速还是很快。
　　“嗯，好的，谢谢，再见。”放下电话，我心中暗笑：哪会有这么廉价的劳动力，你们当然会让我面试。
　　在网上开始找台湾XX体育用品有限公司南京分公司的资料。真是一家大公司，在南京注册资本一个亿，这里的员工就有五百多人，生产体育健身用品，像负重衣、手腕滚动器、运动服、瑜伽袋…….
　　我又在百度地图里查了这家公司的地址，God，还在城郊，坐公交得两个小时，来回就四个小时。我心里盘算：算了，反正也不想去那里做廉价劳动力，何必为了几分钟的面试，把我四个小时的宝贵青春浪费在公交车上呢？
　　我打定主意，晚上继续看大片儿，明天手机开静音，把面试睡过去。
　　无意间点了百度知道，跳出一大堆帖子：“台湾XX体育用品有限公司怎么样？”，“XX体育用品（南京）公司好不好？”“YY体育用品公司待遇如何？”
　　好奇心又起，想了解一下自己应聘的这家公司口碑怎样，我一一点开了链接，却是出乎意料的一致差评。
　　我愣了半天，又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面试。如果它只是一家普通的公司，错过面试也就错过了。既然它的口碑这么不好，我倒该去见识一下。

　　晚上强迫自己在十二点之前睡下。次日起了个早，出去办了些事，草草吃过午饭便搭上开往城北的公交。
　　在门口保安处登记确认后，由小秘领进了对面六层高的连体办公楼。到了三楼的一间小黑屋子，一个戴口罩、黑框眼镜的女工作人员，叫我在培训室填资料。她也跟机器人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像填住址要详细到门牌号。
　　资料填完后就让我坐在旁边的黑沙发上，给我面试。她从我写的资料上的第一行开始确认。
　　后来，她问：“你的毕业证呢？”
　　“要七月中旬才能领，现在还没发下来。”我扯谎道。
　　“你领毕业证需要多少时间？一天够吗？”
　　我不太明白，“嗯，应该可以吧，学校什么时候发还不确定。”
　　她似乎十分苛刻，“一天可以吗？我们公司请假很难，你要先想好。”
　　我相当无语，“嗯，一天可以。”
　　“你回去等通知吧。”她冷冷地说，态度极不友好，似乎在这个公司压抑久了，她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的语气音调很不得体。

　　两日后，下午五点，我和几个狐朋狗友刚到必胜客聚餐，那个小秘又来电话了，“你明天下午一点来参加复试。”
　　“嗯，好的。”我爽快地答应了，想看看明天会发生什么。

　　我是个吊儿郎当的工科女生，平时不修边幅，为了二次面试，还特意向朋友借了套职业装。
　　进去时台湾老板和人事部经理都在。他们问的问题和那个黑眼镜女职员如出一辙，像“你是否愿意长期留在这个城市？”“你有男朋友吗？”“你是否能严格遵守公司规章制度？”他们还给我一篇英文文章叫我翻译。
　　那个人事部经理似乎也是台湾人，他大着舌头说：“你还没有毕业证，底薪1200，还有加班费。刚进来工资会低，但是我们加薪的频率很高，一年可以达到四、五次……”

　　一日后，晚上七点，我正看着好莱坞大片，啃着烤玉米，小秘来电话了，依旧是快频率，“XX，你明天能入职吗？”
　　我犹豫着，“嗯，能给我考虑的时间吗？”
　　“一天，我明天打给你。”
　　我挂掉电话，想：我已经对这个公司、这项行业有了些许了解，才不要去那里遭受非人待遇，工资那么少，又那么多加班，没有一点私人时间，最重要的是月底就要出国了，脑残才去跟你们签合同呢！
　　但是，没过几分钟，我又在房间踌躇起来：这到底是个多苛刻的公司？他们的工作流程到底是怎样的？那里的人都没有人情味儿，像机器人一样吗？那里员工的生存环境是怎样的？
　　最后，鬼使神差地，我对台湾YY体育用品有限公司说了“Yes”。
　　这个公司背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另一面世界正向我慢慢展开……
　　早上八点半上班，我八点十五就到了，神奇地发现其他人也都在了。我们国贸部的小组长是个美女，她的音调也是平声，告诉我公司制定的很多小规矩。
　　例如，水杯要自带，而且不能放在自己桌子上，要统一摆在饮水机旁的架子上。桌面上除了电脑和文件夹，不能放其它东西。不能用自己带来的笔记本和黑色笔，只能用公司发的本子和蓝色笔。公司发的小本一共两个，一个是笔记本，另一个是便签本，笔记本是用来记当天工作事项，便签本是随身携带，记突发事项，而且不定期会有人检查。
　　我发现公司各个角落都有摄像头，据说还有窃听器。我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位置翻译文献，非礼勿闻、非礼勿闻、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早上豆浆喝多了，想去方便，刚站起来，姓吴的美女小组长秀眉紧锁，瞪着我问：“你干什么？”
　　“额，我去卫生间。”
　　“过来登记！”她冷冷地说。
　　我愣了一下，后来才知道公司厕所大门是上锁的，去厕所要登记取钥匙计时间。我领了个小白牌儿，无语地走了出去。

　　中午在公司食堂吃饭。米饭加一菜，饭菜必须要吃干净，否则会扣工资，呜呜。
　　我服从食堂工作人员安排，坐在他指定的位置上，惊奇地发现，这个公司的纪律居然比我们那时大学新生军训还要好，没有人交头接耳，都是面无表情，低头吃饭。

　　晚上吃过饭，回到办公司写材料。一天8小时正常时间，加上晚上3小时，每天晚上8点半下班。场面非常壮观，全公司上下，不论是各部门经理、职员，前台、操作工，一律8点半下班。

　　下班后回到宿舍，那个宿舍像个小蜂窝，左右各两个架子床，共住四人。房间里除了床，没有空调、电视、洗衣机，连上厕所都要去外面。不过屋里居然也有摄像头！
　　我宿舍里有两个是厂房的操作工，另一个和我一样，是刚入职的国贸销售文员。那个女孩儿看样子应该比我小，长得极甜美，有些像张娜拉。
　　只有这时，大家才能张口说几句闲话。“你叫什么？”我问她。
　　“文晓晓，你呢？”
　　“我叫XX。你哪个大学的？”
　　“YY科技大学，你呢？”
　　“我？额，HH农业大学。”我都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个学校，因为不想给母校“丢脸”，就随便编了个名字。
　　后来，我知道另外两个女操作工分别叫刘文娟和曾娜娜。
　　“文娟姐，听说咱们公司挺严的，它为什么这么苛刻呀？”刘文娟在这里工作最久，将近两年，我便开始询问她对这个公司的看法。
　　“哼，猪头赵最抠门儿，根本不把咱们大陆人当人！”刘文娟鄙夷地说。那个台湾老板姓赵，因为五短身材，肥头油耳，大家私底下都叫他“猪头赵”。
　　“他总是成心扣我们工资。你看，只要你在基本班的8小时内请假，不管时间长短全勤奖全部扣掉，不能配合加班，一次扣一点，直到你连100块都不剩为止。每月上班28天全勤，如果不吃早饭、不住宿舍，我们这些操作工才拿2050，如果吃早饭扣掉80块，住宿每月扣100，这样的话我上28天班就只有1850多点儿了。” 曾娜娜细细算计着。
　　“不是说多劳多得吗？你们可以提高工作效率呀？”我问。
　　“我们工作是计时的，做再多也是一样。如果达不到标准产量，还会倒扣工资。”刘文娟说。
　　看来我果然跳到了一个黑窟窿里，社会下万恶的资本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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