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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醉人
见崇熙转动木轮车出了湖心亭,应是与贺新箬言尽于此了,九易便忙上前接过木轮车的把手,推着崇熙就势离开了三王府。
走出三王府,崇熙仰头见迢迢银河横斜于初夏夜空,都说月明星稀,可今夜纵使繁星闪烁也挡不住流天素月。
崇熙不禁感叹道:“月出皎兮,倒是很适合夜间漫步,”于是他抬头问向九易,“胭儿呢?”
九易一边推着崇熙向前走,一边回禀道:“胭儿方才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了,说是独自去走走。”
崇熙怔愣片刻,轻笑一声,道:“哪里是身体不适?”话音刚落,微笑渐深情,“想是那猫儿又打翻醋坛了。也罢,我们去把那只离家出走的猫儿拾回来吧。”
听着崇熙如此打趣,想来方才与贺新箬一席话并未令崇熙不悦,九易也放下了心头大石,跟着笑了,问到:“王爷,我们去哪里拾那只野猫?”
崇熙转动着冰蚕手串,眉眼间尽是笑意,道:“猫儿打翻了醋坛又岂会乖乖回王府?这只馋酒的猫儿若是不回王府还能去哪里?”
九易颔首,与崇熙心照不宣,推着崇熙继续向前走。不错,馋酒的猫儿还能跑去哪里?无非是到“愁更愁”找另一个酒鬼骗酒喝去了。
崇熙所言不错,胭脂在离开三王府后,便径直来到“愁更愁”酒楼,坐在二楼围栏雅座上放任自己变成一只醉猫。
夜深人静,酒楼中食客少了许多,楼外街道上也没了白日里的车水马龙,皇城除了夜夜笙歌之处不知疲倦,容纳了人间烟火之地随着夜色渐浓倒也是趋于平静。
胭脂放着二楼大把空置椅子不坐,反倒是坐在了围栏上,背靠立柱,手拿酒坛,单膝微曲,看着楼下皇城街道上偶有的来往路人出起了神。
这么多年来,胭脂与曲松风已很是熟稔,来此比回到七王府还要自如。胭脂不像那些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都有一套规矩,她在“愁更愁”是随意惯了的,特别是心情欠佳时,让她端坐于桌前安静饮酒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曲松风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毕竟这些年来胭脂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来“愁更愁”,倒也是奇怪,每次从“愁更愁”连哄带骗摸了几坛好酒走,胭脂心情一定会转好。
曲松风忙活完一楼的生意,见客人稀少,伸了个懒腰,这才想起二楼还有个来此骗酒喝的人,于是会心一笑,将一楼交给了小二,从身后酒架最顶层取下了两坛酒,小心翼翼地抱着步上了二楼。
胭脂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莫名希冀,连忙寻声看去,见是曲松风正抱着两坛酒上来,面色一沉,满脸失望之情藏也藏不住。
曲松风见胭脂如此,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好心好意给你送两坛好酒来,你竟然如此失望?虽说我不是你所等之人,但好歹我这有和你心意的上品美酒。”
听到曲松风如是说,胭脂转而又笑了出来,果然还是曲松风懂她心意,不过曲松风觉得胭脂是个奇怪的丫头,明明是千杯不醉,好几次将他放倒了,自己却又没事人似的抱着美酒大步流星地走回了七王府。可有时又好像饮少辄醉,如此嬉笑怒悲不停变换,着实令人头疼。
胭脂没有理会曲松风此刻的疑惑,只是觉得眼前场景似曾相识,思绪也随着楼外偶有来往的马蹄声和树杈间夏虫的鸣叫声,回到了刚到皇城的那两年。
那时崇熙还未遭遇坠马之痛,也还是皇城女儿家思慕的谦谦君子,在太后强势做媒牵线下,仁太妃不得已应允了崇熙与贺新箬之间的婚事。记得那次正好是赶上了贺新箬父亲大寿,有了这纸婚约加持,寿宴很是热闹,宾客们看在贺新箬准王妃的身份上也是纷纷提礼来贺,贺家一时风光无两。
准岳父大寿,崇熙纵使不情愿也不能拂了这个面子,于是那夜崇熙带着胭脂和九易前往贺府祝寿。胭脂跟在崇熙身旁,看着满场宾客不停感慨崇熙与贺新箬一对璧人佳偶天成,想着不过才一纸婚约,仿佛二人就已是夫唱妇随,心里如翻江倒海越来越不是滋味。
再加上刚刚得知崇熙与贺新箬这纸婚约时,胭脂也质问过崇熙:“你当真接纳了这纸婚约?”
崇熙怔愣了片刻,他并不打算欺骗胭脂,如实答到:“婚约乃是太后定下,我若违命,母妃在宫中日子便会愈发难过。”
胭脂着急追问到:“那你当真要娶她为妻?”
崇熙看着胭脂着急模样,不知应如何回答,身为西琉七王爷,他从出生开始便有太多无奈难以言说。扪心自问,崇熙从来不想娶贺新箬,可这一时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与时间周旋,待到天时地利人和,再想方设法来解除这纸婚约,即全了太后与贺家颜面,又将此事影响降至最低。
但是一切都还只是计划,崇熙怕未待尘埃落定便向胭脂说出,他日有个什么世事无常,自己便是空口白话了。于是崇熙选择了沉默,但在他心中寻芳林外遇着胭脂那刻方是世间美好,甚至在他心中早就将胭脂当成了妻子,只是崇熙不知该如何告诉胭脂,毕竟所有未定之事皆为空言。
胭脂见崇熙沉默,误以为崇熙心中对贺新箬有情。再看看眼前大家口中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胭脂心中更是难过,不禁落下了眼泪,转身跑出了贺府寿宴。
崇熙看着胭脂离去背影,很想追上去将她一把拉入怀中,可是贺府寿宴未完,他不便提前离开,除了为自己,也是为了宫中仁太妃,毕竟贺府背后有太后撑腰。
九易深知崇熙心意,缓缓走上前问:“王爷可要去寻胭脂?”
崇熙看着九易,他知道自己的心早已随胭脂离去,丝毫不想在贺府多呆一刻,但却不得不继续逗留在此将戏演完。
崇熙叹了口气,强忍心中不安,道:“算了,等寿宴结束后再去寻她吧。”
话落,崇熙和九易再次回到了贺府寿宴中。
离开贺府寿宴后,胭脂也是独自一人走在皇城中,像个无名野鬼失魂落魄的,眼前所见虽说繁华,却也皆是陌生。
其实当日愿意跟崇熙回皇城,只因认定崇熙是此生所爱,却没想到来到皇城后,所见所闻皆是不堪,此处的人因为活得压抑,所以变得虚伪,他们一心就在皇城这些个人情世故中周旋,在功名利禄与贪嗔爱恨中挣个理所当然,早忘了真正的快乐究竟是什么。
胭脂虽说将自己与皇城中间划了一条楚河汉界,她不想融入这个地方,于是将爱着崇熙这件事与皇城割裂开来,就像江湖女子那样心无旁骛地爱一人。可她渐渐发现自己错了,她不愿与皇城合二为一,崇熙却是皇城其中之一,而回到皇城后的崇熙似乎也不像在北衡县时那般清爽明朗。
就这样在皇城街道上走着,胭脂飘离的意识被忽而闻到的酒香拉回。记得幼时水鬼带她第一次尝到了酒味后,她便喜欢上了那种微醺感。
胭脂寻着酒香向前,直到一家酒楼前方才驻足,她抬头看了看这家酒楼,牌匾上刻着偌大的三个字“愁更愁”。胭脂想着这个名字倒是与她此刻心情很是合衬,横竖崇熙在贺府也要逗留到很晚才回王府,她便索性独自一人走进了“愁更愁”。
此时夜已深,“愁更愁”内客人稀少,胭脂径直走到了二楼,看着空无一人的二楼,胭脂不顾店小二的劝解,坚持在围栏旁一张桌前坐下。
“我不愿去一楼坐着,就想在此看看风景,你去取些上好美酒来,少不了你的银子。”
胭脂说着将两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她对银两认知向来还只停留在这是能呼儿将出换美酒之物,至于是否能买到与尔同消万古愁,那便要看机缘了。
店小二兴高采烈地收了那两锭银子,胭脂则倚栏凝望,夜空中云已消散,月明入境,依稀有种远离了皇城尘嚣的海阔山遥感。
店小二见胭脂出手阔绰,迎上来问到:“姑娘一人前来?”
胭脂转头看向店小二,眨了眨眼睛反问到:“此处不能一人前来吗?”
店小二摆摆手,一副天真模样,笑道:“倒也不是,只是夜深了,姑娘小小年纪一人来饮酒倒是有些奇怪。”
胭脂不想去与小二纠缠这个问题,环视酒楼内,道:“方才在外头闻见酒香味,把你们店里好酒拿来。”小二好奇地打量着胭脂,胭脂感受到这目光,不禁又看向小二,“为何还不去?”
小二也不去深究心中疑问,笑着将抹布再次搭到了肩上,道:“好嘞,您稍等。”说着,小二便转身下楼,不消一会便拿了两坛酒过来放在胭脂面前,“姑娘,您要的酒。”
胭脂把酒拿到面前闻了闻,皱了皱眉,并未喝下,而是直接放回了桌上,道:“不是此酒,方才那酒香中依稀伴有花香,并非此种高粱酒。”
小二先是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道:“我倒是看走眼了,原来姑娘是酒中高手,那是我家老板正在酿制新酒,不过现下遇有疑难,酒还未酿出。”
听到此语,胭脂来了兴趣,问:“遇有疑难?可否带我去看看?说不定我能帮助你们老板解了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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