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相识

　　等终于到了除夕夜，宫里宫外都热闹至极，辞旧迎新，白日里歌舞欢腾，家家户户团圆玩乐。

　　一片欢乐中，只有临池观被隔离出这种氛围，南玉坐在门口台阶上问陈将明：“我今天也不能出去？”

　　他板着脸说：“不能。”

　　“你也不出去吗，就在这儿守着？”南玉无聊地托腮。

　　“你别想了，我会一直守在你旁边，半步都不让你出去。”陈将明肯定地说。

　　“就出去到那儿也不行吗？”南玉指着门口种桃花树的地方，“我去给桃花浇浇水，就在这里，你能看得见，就算我拔腿跑，也跑不过你啊。”

　　“花匠给浇过水了，桃花不能浇太多水。”陈将明冷冰冰拒绝。

　　“你好没劲，今天除夕都不让我出去。”南玉生气了，撇着嘴不说话。

　　陈将明丝毫不怕，他在心里比较一番，觉得自己比刘潜有出息多了，他这样稳重可靠的人，才值得姑娘喜欢。

　　眼看天色暗下来，陈将明纹丝不动，南玉没办法，自己去吃东西。

　　前面刘至在未央宫开宴招待百官，殿里明如白昼，他坐在上位，刘潜跟在下面首位。这是他第一次主持年宴，既志得意满，又有些萧瑟，因为下面的人都拖家带口，就他孤家寡人一个。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刘潜给他挡了不少酒，夜间散宴时，刘至还清醒着，刘潜已经微醺。

　　送走其他人，刘至拍拍刘潜肩膀，叫他回去休息。说完，刘至径直向临池观走，走出去一段路，回头重新对刘潜说：“别跟着我了，回去睡觉吧。”

　　刘潜挠挠头。

　　“我去看连月，你跟着干嘛？”

　　刘潜理直气壮说：“我喝醉了，要去吃碗豆花醒醒酒。”

　　刘至瞪了他一眼，除夕夜不能吵架，最终什么都没说，甩袖继续走了。

　　等到临池观，门口挂着灯笼点着灯盏，也很亮堂，照见陈将明守在门口，南玉捧着酒盏，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递到陈将明面前。他看了一眼，别开脸不理会。

　　南玉温了一壶黄桂酒，端过来一盏邀请陈将明：“将军，除夕夜喝点酒吧？”

　　陈将明说：“不喝。”

　　“怎么，你怕我下毒？那我喝给你看。”南玉眼睛看着他，喝一口展示给他看，“现在信了吧？”

　　陈将明转过脸，就看到刘至过来了。

　　他急忙迎过去行礼，南玉端着酒盏，跟在门里面望：“陛下怎么来了，陛下新年好，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刘至没理她，直接进门去。后面的刘潜跟上来，南玉闷了一天，见到他，立马喜笑颜开：“君侯！”

　　抬起手把酒盏送到他跟前邀请：“喝酒吗？”

　　他看了酒盏一眼，好像不大高兴，南玉察觉他没有喝的意思，便自己一口饮尽：“你是不是喝了挺多？那别喝了，快进来我给你煮茶，外面天冷。”

　　她伸手拽着刘潜的袖子进门，带着他去休息。

　　室内温暖，一杯热茶喝下去，刘潜终于缓和下来，她一直在楼里待着，裙子穿的随意，连头发都挽得松散，漫不经心倒茶拿点心，一边笑着一边跟他聊天。

　　他目光追着南玉手指尖跑，左手那串铃铛轻轻响，灯下反射着柔和光芒。

　　南玉忙活完，叹气说：“我还从来没度过这么憋屈的除夕，跟陈将明商量让我走出去二十步都不行，他可真是我的克星，一整天说不了三句话，闷死了。”

　　“那你还去招他。”刘潜教训说。

　　“这不是实在没人，孟无星比他还闷。要是君侯你在，我肯定不用受这个气。”南玉扬着脸说。

　　刘潜不由现出一点笑意，笑完，对她招招手：“过来。”

　　她听话地坐过来，刘潜拿出一枚金制钱币：“我拿来给侄儿外甥们送的，专门压了我的印，还剩一枚，送给你，今晚睡觉压在枕头下。”

　　南玉接过来看，是一枚压胜钱，也是做成五铢的样子，只不过写的字是福运安康，长乐未央，长安的习俗，除夕夜给小孩压一枚，求福气。她高高兴兴收下，问：“君侯现在也变成长辈啦？”

　　“可不是，人家比我小的都成婚生子了。”刘潜感叹，“不过大哥都没成婚，我不怕。”

　　“你还是提前想想，等连月公主一醒来，陛下肯定马上办婚礼，到时候只剩你了。”南玉提醒他。

　　他看着南玉，她神情自然，没有什么话里藏话的意思。她自己心里清楚，刘至不会让她离开长安城，恐怕连未央宫都不让出，所以对成婚没什么念想。何况有她师父在前，自己求仙问道逍遥自在，感情和家庭只会拖后腿，看看楚盏吃的亏多大。

　　沉默一会儿，刘潜摇摇头把其他想法丢出去，跟她说：“你再忍忍，等连月醒来就可以出去了。不然……我带你去屋顶看星星。”

　　“好啊好啊！”南玉立即答应。

　　上屋顶也算出门了，南玉提着裙子，跟刘潜一起上去，天上一钩新月，星河铺满天，地上堆着积雪，银白皑皑，安静中各殿门前亮着一星半豆的灯火。

　　南玉刚出来，就觉得有些冷，跟刘潜并肩坐下，冷得一哆嗦。

　　周围其他殿大多低矮，只有临池观是高楼，俯瞰小半个未央宫，南玉一开口，呼出一团白雾：“好久不出来，都陌生了。”

　　刘潜仰头看天，找到他的星星，指给南玉看：“我的星星还是那么亮。”

　　南玉跟着他抬头，茫然看了看，然后想起曾经随口骗他的话。他神情认真，想必看过这颗星星很多次，而且非常满意。

　　她心里天人交战一阵，最终软声开口：“君侯，今天是除夕夜，你不能生气，也不能打人。”

　　他回过头莫名其妙：“我不生气啊。”

　　“那我说什么你都不准生气。”南玉鼓起勇气。

　　“你要说什么？”刘潜目光锐利起来。

　　“这颗……不是你的星星。”南玉捂住脸躲避，“我那时候跟你不熟，随便胡说的，这颗星在中央，你的星星应该在东方。”

　　“你——”刘潜气结，恼恨地看着她，“祝南玉，你有一句话不骗人的吗？”

　　“我错了嘛，我以后不骗你了，那时候还没跟你……这么好。”南玉从指缝里偷看他，“你说了不会生气。”

　　“我没说。”

　　“君侯——”南玉黏糊糊拖着声音，“我都这样了，你跟我计较什么。”

　　“跟你说了，好好说话，不许撒娇。”刘潜瞥她一眼，没好气说。

　　南玉蹭过来摇他胳膊：“我以后不会了，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说要斩我呢，我当然害怕你，你就原谅我一次。”

　　“我原谅你的次数还不够多吗？”刘潜问罪道。

　　她哼着声求饶，刘潜恨了一会儿，忽然俯身压过来。

　　南玉害怕地闭上眼后退，他强硬地抱过来，咬住她扯谎没边的唇瓣。

　　星月银辉落满屋脊，周围静默无人，红色砖瓦绵延隐藏在夜色中，南玉睫毛颤动，又想睁眼看看，又紧张到动都不敢动。

　　刘潜今晚喝了青梅酒，一点清涩果香萦绕，他轻易撬开南玉牙关，探进去勾缠她舌尖。用力咬一口下唇以做报复之后，又温柔舔舐，他动作轻缓，南玉一开始几近窒息，手慌乱地抓着他的衣襟，整个身体被他环抱在怀里。

　　等慢慢清醒，他禁锢的力度不容反抗，南玉失力，那点推拒的动作与颤抖差不多。

　　待刘潜放开她看时，她被吻得失神，眼睛含着水意，盈盈半抬眸望他，唇上一片湿润鲜红。

　　他深吸一口气，继而去亲吻南玉耳侧的小月牙，一连串吻蜿蜒落到她泛红的眼尾。

　　南玉伸手推他，她要哭出来了，这一吻太深，她不止心里，连小腹都隐约有酸软感觉，腰身没力气，只能躺在他怀里，直都直不起。

　　她知道正常人不会有这么夸张的反应，倒不是她身体格外敏感，而是化蛇符的作用，春日到来，冬眠期快要过了，她现在经不起任何撩拨。

　　可是刘潜还有继续的趋势，他俯身咬到南玉脖颈，那里薄白，还是致命部位，南玉抵抗地推他说：“君侯，我冷——”

　　她细声细气，像是害怕，刘潜抬起头。

　　“你……能把衣服给我吗？”南玉颤着说。

　　刘潜稍微冷静，应声脱下他的墨黑外袍，给她裹上。她整个人伏在他怀里温驯可爱，刘潜心痒，伸手捏捏她脸颊，将她抱得更紧，不能更亲近让他万分焦躁，气息凌乱。

　　南玉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再惹到他，只小心缩着把自己尽力团成小团。

　　平息好一会儿，刘潜声音低哑问：“我的星星到底是哪颗？”

　　南玉头晕目眩，抬起头，伸出手指虚画了半天复杂轨道，指着东边一颗明星说：“是这个，没错了，君侯是东木青龙，这颗星星对应着你的命格。”

　　刘潜捏住她的手，目光看上去。

　　他们两个的星星依旧离得很远，但南玉就躺在他怀里，亲密无间。

　　他冲动的情绪饱涨，忽然低下头，咬住南玉耳肉。南玉猝不及防，短促叫了一声。

　　虽然她不像寻常姑娘一样在意名节，但身体本能的畏惧，加之身处室外更加羞耻，她眼中盛满的泪水自眼尾洇开，在脸颊画出一道水痕，努力摇头：“不要，不要这样——”

　　刘潜的吻触到冰凉泪珠，这才清醒过来。

　　南玉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害怕地蹙着眉。

　　他最初落下亲吻的时候，没有想要做什么，完全是凭着本能想去亲近她，但越亲近，占有的冲动就越清晰，他被冲昏头。

　　他没有跟女孩子亲密接触的经历，因此心中恍然醒悟，原来女孩这样柔软，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南玉是个特例。

　　他把南玉身上披的外袍重新整理好，低低说：“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不是……是我太怕了。”南玉没办法解释，只能含糊说。

　　“你很怕？”刘潜追问，“你不愿意？”

　　南玉抬起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神中。她不是不愿意，但要说愿意，又始终有些恐惧。情之一事，本来就千丝万缕，难解得很，她只好尽力撑起软绵绵的身体，在刘潜下巴上亲一下，害羞说：“你耐心一点嘛。”

　　她仿佛天生就有安抚刘潜的本事，羞怯的模样说出求饶的话，他心里那点不甘心立即被抚平，握着她的手点头说：“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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