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异界录

　　大周府正厅。
　　“昨日你去了翰林院？”周太师端着茶盏，浅浅啜饮一口，随即问道。
　　周廷升答道：“是，我去找了文梓檠。”
　　“找他干什么？为了芜悦？”
　　“嗯。”周廷升没有隐瞒，“不过他对小妹实在没有情意，我也就没强求。”
　　“这样最好，若放在以前，他倒是个良婿，可他现在受君重用，就要好好斟酌了。”
　　周太师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早已将文梓檠摆在了敌人的位置。
　　这个年轻人做事也忒不忌惮了，仗着有皇帝撑腰，就不把他这个太师放在眼里。翰林学士的品级虽不高，但把控着翰林院的能人贤士，在政令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话语权。这样的人不能收为己用，反倒对付周家，就必须除掉。
　　周太师又道：“昨日，老家一个庶出的小子入京了。”
　　“他来府上拜见您了？”
　　“没有。他一入京，就直奔了丞相府，据说是找文梓檠的外甥。”
　　周廷升脸色变了一下，道：“小辈间感情好，且他一个庶出的，自然没什么教养，您不必放在心上。”
　　周太师淡淡问：“我怎么不知文梓檠有个外甥？你和芜悦上次去，怎的没告诉我？”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罢了，毫不起眼，我也是忘记了。”
　　周太师探究地打量了他一眼，才道：“下去吧，以后别再擅自跑去翰林院。”
　　“是，父亲。”
　　周廷升走出厅堂，手心已出了汗。
　　今日文梓檠回来得挺早，进了府就直奔书房。
　　邺南料到他会早归，一点也不意外，脸上还露出了似在求表扬的得意笑容。
　　“小周府的罪证已经搜集全了？”
　　“那当然，丞相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邺南将几张罪状递给他，“证人也找齐了，那个周老爷定然脱不了罪。”
　　文梓檠将供状一一看完，“行，送去大理寺吧。”
　　“啊？”邺南一愣，“不过一个地方豪绅，让大理寺处理也太夸张了吧？”
　　“就是要夸张，最好传得满城皆知，逼着周太师亲手把人送进牢狱。”
　　邺南啧啧两声，“你这忒毁名声了，周太师怕是会恨不得将你抽筋扒皮！”
　　只是邺南说完又担忧起来，“你这样做，真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万一把周太师惹急了……”
　　“他还抓不到我的把柄。”
　　看文梓檠轻松的样子，邺南问：“那你的小外甥怎么办？”
　　“我会护好他，况且，他也不弱。”
　　邺南：可你俩看上去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啊……
　　“对了，昨日小周府另一个少爷来找司潼，两人关系似乎挺好，你把他家整垮了，他的仕途不就也跟着断了？”
　　文梓檠之前倒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微微蹙起眉来，“那……该如何？”
　　邺南忍俊不禁，调侃道：“梓檠啊梓檠，总算有你为难的事了！”
　　“你有办法？”
　　邺南摆手，“不过是个馊主意！你让那个少爷跟他父亲断绝关系不就问题不大了？”
　　没想到文梓檠认同地点头，“我今晚与司潼商量商量。”
　　“你这有几分病急乱投医的意味啊！”邺南低头整理着书案，动静窸窸窣窣的，在安静下来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忽然，他问：“你……是不是对周廷升做了什么承诺？”
　　“不算是承诺。”文梓檠回道。
　　“我知道他对你不一般，但君王向来多心，你还是疏远他罢。”
　　文梓檠不作回答，反问：“你很相信君王？”
　　“实话说我不相信，我只是忠于这个国家，所以君王是何种秉性，我并不在意，只要他勤政爱民。”
　　文梓檠觉得有些失望，眉目间的温和也淡了，声音冷冽，“他是位清醒睿智的君王。”
　　但不是个仁德知义的主子。
　　吃过晚饭后，司潼洗了个澡，暂时没有睡意，就想研磨写一幅字来。
　　刚到这个界面时，他连自动磨墨的小法术都用不出来，在青楼作画时亲手研磨很是生疏，现在手法熟练了许多。
　　司潼拿起毛笔，轻轻浅浅地蘸了蘸墨，手腕平稳地下了笔。
　　“修身慎行”四个楷字缓缓而成，字形秀丽拔劲，很容易看出写字人也是坚韧挺拔。
　　司潼满（自）意（恋）地观赏了一会儿，提笔想接着再写几个字，门却突然吱呀打开，他的手一抖，一滴墨便落在雪白的纸上，明显而碍眼。
　　司潼顿时皱起了眉。
　　罪魁祸首文某一脸坦然地走过来看了眼，“写得不错。”
　　“谢谢舅舅。”语气却不是那么情愿。
　　文梓檠忍不住一笑，绕到司潼身后，拿过他手里的笔，似是随意地在纸上挥动。
　　司潼认真看着，那滴墨迹被几笔勾勒，变成了一个荷花苞，很快便被荷叶包围，叶下有一尾鱼在欢快游动。
　　一个荷塘渐渐成形，笔尖随即转移到近景，两角微微飞扬的亭檐，笔直的亭柱，然后是细细的栏杆，一个摆了糕点的石桌，桌旁坐着的吃糕点的人。
　　看到笔下样貌逐渐清晰的少年，司潼心跳愈快，不禁抬头看向作画之人。
　　文梓檠眼眸低垂，眼尾勾勒出的笑意有些醉人。
　　司潼突然发觉自己与他离得如此近，都能看清他唇瓣上细微的纹理，意识到这一点后，司潼又心慌地低下了头。
　　“画得如何？”文梓檠温声问。
　　司潼有些别扭道：“您不是说不能随便画真人吗？”
　　文梓檠失笑，道：“我甘愿为你赐福。”
　　司潼呼吸一滞，又听他道：“不过我们这类神仙管的是凡间的事，你的气运，我还影响不了。”
　　“……哦。”
　　“再说了，你不是早就为我作过画么？那时怎么就愿了？”
　　司潼一时语塞，偏过头去，“那时……不记得了，没想这么多。”
　　文梓檠不逗这小孩了，正经道：“我有事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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