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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师呼,大师兄耍拳,二师兄用笔,三师兄玩扇纸,四师兄砍柴,窝要鞋什么?”
牛菀兮婴儿肥的脸上,两只满是新奇又急切的眼睛闪闪的看着还不是牛叉老人的牛叉先生,因着年纪尚幼,她口齿不清的用着稚嫩的嗓音仰头询问着。
“小五呀,不急不急,来来来,先让为师为你摸骨看看你适合什么武学。”
咧着嘴笑着,牛叉先生的眼睛都眯成了条缝,他脸上挂着自认亲切的笑容,在其他人看来,就像是个坏叔叔在欺骗纯真的小朋友。
可惜,两个当事人,一个没有这种意识,一个压根儿意识不到。
哎呀哎呀,好可爱!
牛叉先生一边在心里疯狂叫喊着,一边笑眯眯的轻捏了捏自家小徒弟那粉嫩嫩,如拨壳的鸡蛋般顺滑的脸蛋。
妈呀!好软!手感好好!
被捏住了脸颊的牛菀兮对于师父的内心一无所知,仰着小脑袋,满脸信赖,很是认真地看着师父,而因脸颊被人捏着,她只能更加口齿不清的问着:“师呼,看粗来窝阔以黏什么了么?”
“噗、咳!”牛叉先生默默地放开了作恶的手,心虚的漂移着眼色,左右而言他,“小五呀,可以告诉为师吗?你为什么这么早就想习武了?”
“因为——”
山里的风自来随性,总是突兀的刮来,卷起片片落叶,携带着飘散在空气里的话语,消逝的无边无际,可孩童稚嫩嗓音发出的语句,却无一遗漏的落在了牛叉先生的耳朵里,如平地惊雷,又像石落大海。
他沉默半晌,反身回屋,翻箱倒柜,再出来时,手上拿着副孙膑拐,他得意的邀功般说道:“小五就用这个吧,这可是为师找名家打造,又亲自动手改出的神兵利器!你看你看,把手这里还有机关,是不是看不出来?这就对啦!这天底下,能找出这机关的,为师敢保证,”他伸出只手,张着巴掌给牛菀兮看,“不超过这个数!”
回忆里的师父按下了把手上位置有点刁钻的机关。
现实里,打铁铺的年轻人也按下了把手上的机关。
双拐的尾部悄无声息的滑出两把刀尖,小巧,却也锋利逼人。
要么,是师父在吹牛,牛菀兮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道,要么,这年轻人就是个中一顶一的高手。
“能把机关设在这么别扭,又丝毫不妨碍使用的位置,打造这双拐的前辈绝不会是泛泛之辈,只是想来,这位前辈的性格——”年轻人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形容,“性情比较古怪。”
年轻人又道:“你们认识这位前辈吗?”
牛菀兮摇了摇头。
“也是。”年轻人遗憾的呼出口气,转而问道,“你想怎么改?”
改?
牛菀兮侧头瞄了眼徐风清,后者正事不关己的把玩着自己的扇子,她又看了眼严蓉,可严蓉还沉浸在能把长枪焕然一新的欣喜中,并未留意到她的视线。
沉默着,牛菀兮调转回视线,就撞进了安静凝视着自己的年轻人眼中。
那是双属于匠人的眼睛。
噗嗤。
是店里的伙计将炽热的铁块浸入冷水的声音。
不知为何,此时此景下,牛菀兮有些焦躁的心,忽的就冷静了下来,脑海里开始走马灯般,快速地闪过她在师父屋里阅读过的各种兵器典籍。
思绪交错间,闪动的画面倏然停止,此刻,她的脑中充满的,尽是徐风清的那柄宝贝扇子。
原来如此!
牛菀兮恍然。
她正了脸色,郑重其事地对年轻人说道:“能让双拐变得像鞭子那样吗?”
年轻人看起来有些惊讶:“鞭子?”
牛菀兮没注意到身边两张比年轻人更惊讶的脸,只是淡定地点点头:“对,招式距离能掌控。”这样才能随时接近师兄的扇子。
“更加灵活。”近身战上,她不是师兄的对手,所以需要个灵活,能够伸缩自如,见缝插针的兵器。
“劲也足。”才能一击打飞师兄的扇子,谁叫她有时候看这扇子不太顺眼?
牛菀兮点点头,示意自己说完了。
好半天,见年轻人沉默不语,牛菀兮开口道:“如果不行,就——”
“我知道了。”年轻人一拍大腿,吓了几人一大跳,他双眼灼灼的盯着牛菀兮道,“就跟你这刀一样,我给你做条链子藏在拐内,就系在你的刀尾上,你看?”
没有什么好不同意的,牛菀兮求之不得的再度颔首:“按你说的做吧,谢谢!”
“至于你的刀,”年轻人话锋一转,面向徐风清,“没什么可改的了。”
他顿了顿,开口下了逐客令:“你们的东西,来取剑匣的时候一并取走吧,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
岭上晚风微凉,静谧无声,显得祭酒岭很大,人很渺小,而他们三个在这片仿佛只有他们自己的天地间,却又被无限放大。
甭管今晚喝没喝酒,喝了多少,三人都有了丝微醺的感觉,浑身懒洋洋,步伐却愈发轻便灵活。
有种名为侠的情怀在他们胸中升起,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人在江湖的实感却忽然无比清晰的出现。
抑制不住心中的豪情,徐风清忍不住仰头清啸,啸声悠长,在安静的夜里传播得很远很远,山岭中惊起数只飞鸟,也引来了几名被扰了清梦的人的隔空埋怨。
但他毫不在意,哈哈笑着,足尖轻点,凌空跃起,稳稳地落在了旁边茅草屋的屋顶上。
见状,一向面无表情的牛菀兮脸上,也似有了松动,跟身边同样大笑着的严蓉一道,不甘落后的终身跃上了屋顶。
徐风清潇洒的将手背在身后,挑着眉问身旁的两人,样子有些欠揍,又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来比比?”
闻言,严蓉也挑了眉,毫不示弱地接口道:“比什么?”
“比轻功,比身法。”徐风清的手指向他们的脚下:“以这里为起点,我们绕祭酒岭一圈,谁先回到这里谁赢,如何?”
牛菀兮点点头,又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不待徐风清回答,严蓉活动着手脚,嘴角明晃晃的笑意,英气逼人:“比试方法你说的,这彩头合该我们来了。”
徐风清摊了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事情结束了,”严蓉想了想,开口道,“最后的人要请我们所有人喝酒吃饭,第二个到的......”她侧头看了看牛菀兮,“你来想吧!”
牛菀兮也不推辞,接口道:“第二个到的,要满足赢的那人的一个要求。”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力所能及,又不伤天害理膈应人的。”
“感觉第二名更亏啊?不过算了,行,看来你们很有自信能赢过我啊!”徐风清撩了衣摆,跃跃欲试,“数到三,我们就开始。”
漆黑的夜幕中,在皓月与繁星的见证下,三个年轻人异口同声:“一、二、三!”
数至三,三道矫健的身影腾空而起,迅捷如流星,只一晃,已在几丈开外。
京城,高墙内,僻静处,观星台。
这座高台,埋没在琼楼玉宇中,黯淡的,毫不引人注意。
然而,在这固若金汤的皇城里,没人敢小瞧了高台上,那些有些朴素,甚至可以说与金碧辉煌的皇城格格不入的楼宇和殿堂。
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开国皇帝大笔一挥,给观星台上的宫殿提了名,摘星殿。
从此,摘星殿成了皇城里需要仰望的存在,而所有人也都明白,他们敬畏的不是殿堂本身,而是那里边的人。
一身明黄丝袍的皇帝背手站在摘星殿前,仰头望着漫天星辰,一动不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的身后,恭敬肃立着另一个人,这人峨冠博带,样貌年轻,却神色沉静,就像是沉淀了百来年的时间,叫人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这人安静的站在皇帝的身后,与其说在侍奉着一国之君,不如说是在侍奉着天地。
“楼生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性子真得改改,年纪轻轻,老是老气横秋的做什么?你看,这等了你老半天,怎么还不说点什么,太安静了,夜半渗得慌啊!”
皇帝抱怨似的喃喃着,又霸气地振了振衣袖,本是一身的王霸之气,瞬间变成了王八之气。
刘楼生眼也未眨,仍旧站在皇帝身后,安静地扮演着一根人形柱子。
等到皇帝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刘楼生才吐出话来:“贵为国君,陛下怎可用我来自称?”
你还不如不开口呢!
虽然深知这人的脾气,皇帝还是暗叹口气:“我俩认识多久了?真要说,都是可以穿一条裤子的交情!而且这里就我们两人,你还顾忌什么?”
料定了刘楼生不会回答自己,皇帝自顾自的继续道:“听说,前几日星孛现世?”分明是天现异象,事关国运的大事,他语气却平淡的,好似在说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无关痛痒。
“是。”刘楼生的语气与皇帝别无二致。
“拜此所赐,朝中跳蚤与□□齐舞,甚至私下里有不少议论,说是我昏庸无能,因而上天特显异象警示众人,怕是日后还有天灾讨伐。”
“纯属放屁。”
嗯?皇帝难以置信的掏了掏耳朵,一转头,看到刘楼生平静如水的面容,他差点怀疑是自己耳背,可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弯:“楼生就是楼生,那你怎么看?”
“彗星袭月,长夜未央,虽有波折,然,鼎祚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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