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验票员

　　月光下的验票员32 Tracy看着王奕军的侧脸：「我爱你，你呢？」

　　王奕军在镇长马大禄决定要跟厂商合办「月光泳装美少女摄影大赛」的时候，就预备了要处理将来一旦活动举办之后，社会传媒及网路上的负面评论。这个有关于行销广宣的风险管控，是他当初在年氏企业任职的时候磨出来的功夫。现在运用在月光镇的活动举办上，成效果然不错！当然，他自己也觉得颇有成就感。
　　王奕军看着镇长马大禄连说带演的开心神情，他在刚到月光镇之前，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带着挫折与不适应的人，自我流放到一个破落小镇，只是求个安身静心，当时安身是有了，但一直不静心！王奕军把自己投閒置散，心裡却装着挫败，「安身静心」跟「躲」，完全是两码子事儿。现在看看这月光镇，搞得风风火火。他算是有了个重新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这个机会怎麽出现的呢？
　　他想到了那个永远在自个儿面前摆臭脸，又老是被镇民们嫌、不信任的老傢伙，韩吉。那个醉鬼，在月光车站月台旁瞎晃的那个黑夜，无心插柳地一摔，摔出了整个镇上的生机。

　　喝光了一海碗白酒的韩吉，用袖子抹了抹嘴。他看着这独居了几十年的茶寮，怎麽变得乾淨整齐了？炕上的被子卷立在一旁像是卫兵站哨似的，席子上再也没有吃剩的残羹碎屑。衣服裤子也叠好在拉链坏了的衣橱裡。锅碗瓢盆也在该在的地方落着。他没想过自己会将这茶寮整理得像是个人住的地方，不！像是小月还在的时候似的。虽然小月一定可以整理得比自己更好，可这也是韩吉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地方了呀！那天见到的金毛野狐，一定是个兆头！他一定会再见到小月！三毛来了，朱彩也来了，小月一定会来的！而韩吉可不想目送小月上火车，要是留不住小月，他就跟着去！
　　韩吉吐着酒气，将熨斗拔线收好。月光车站的验票员制服让他熨得笔挺。韩吉穿上制服，双脚套上擦亮的皮鞋，临出门时，身上罩着一件厚大衣，他将茶寮的木门上了锁，外面温度低，韩吉呼出几口白气，满月之夜，雪白大地，月光下的验票员要继续当班了。

　　「妳怎麽现在跟我讲这个？」
　　王奕军放下了手上的咖啡杯。他看着Tracy，脸上的神情透着不理解。
　　Tracy看到王奕军脸色一变，连忙软语相劝：「你别犯急，亲爱的，好好儿听我说，别犯急。」
　　王奕军深深地吸了口气，没答话。
　　「你真的很棒，」Tracy看着他：「大家都很需要你，」
　　王奕军直接打断Tracy的话：「我不回年氏企业！」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要劝你回年氏企业去。」Tracy握着王奕军的手：「『月光食堂』在丰年百货集团，开了七家店，生意红火到不行。大家都明白，这是你的点子。上个月，你那『十八层地狱麻辣棺材板』的麻辣酱，在线上卖到缺货，还有『乱葬岗叫化子鸡』，也准备独立开店，你的创意跟办事的能力，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难道不想再更上一层楼吗？」
　　王奕军当然想更上一层楼，他只是没对Tracy说出口。或者说，他想在更对的时机跟Tracy分享他对月光镇接下来的想法！他第一次在心裡，对未来有了一份清楚的蓝图！
　　「我希望你去的地方是丰年百货，不是年氏企业。这是我刚刚问你『要不要回去』的意思啊。」
　　「我不希望靠着妳的关係，成为妳父亲手下的员工。」
　　「我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我父亲已经从丰年百货集团总经理的位子退下来了。现在是我哥哥接了他的班。丰年百货在营运上，要提高自创品牌的销售比例到30％，我哥哥每天想破头，没人帮他。他一直说百货通路业需要大改变，不仅要为人作嫁，还要帮自己作嫁。亲爱的，你真的可以让丰年百货更上一层楼，我哥不会亏待你的。」Tracy这番话说得真切。
　　「我以为…」王奕军想说的是：「我以为妳是因为想我，想要我们继续在一起才来看我的。」但他说出来的是：「唉，我想错了，妳是来当说客的。」
　　「军，」Tracy放开了他的手：「你是想错了，我不是来当说客的。我爱你，我希望你开心，事业做得更大更好。」
　　「更大更好？」王奕军声音变大了：「这裡不大不好我过得不开心吗？这月光镇不够大不够好所以得不到妳对我的支持是吗？」
　　「我支持你的。所以我来看你。我知道你在这儿的辛苦，我也看到了你辛苦后所得到的回报。镇上的每个人都喜欢见到你，有事儿都想第一个找你商量。但是你想过自己真的属于这裡吗？」
　　王奕军沉默了半晌，他别过脸，回答Tracy的问话：「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裡。」
　　Tracy看着王奕军的侧脸：「我爱你，你呢？」

　　韩吉一到月台，就被年轻游客们缠着拍照，连泳装美少女也来凑上一脚，摄影师硬要拿他跟泳装美少女一起拍写真！这可搅得韩吉在镜头前手脚不自在，心裡不痛快到即将爆表！终于哄闹到子夜过后，游客们都慢慢散了，他才得个閒。
　　最后一班夜车缓缓进站，他照例站在月台上跟火车司机挥挥手。火车司机也照例一下车，就进车站厕所抽烟解放，只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两人聊不到几句话。
　　自从月光镇突然红火了之后，几班晚上行经月光车站的列车，最后一节都是刻意空下来的。这原因是来自一些穿凿附会的网民们说，最后一节车厢，那都是游魂们南来北往的座位。韩吉当时听到这种说法，就是嗤之以他的酒鼻：「真不知道年轻人哪儿来的这些情境创意？屁话当真话说，当真话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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