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血沁曼陀罗

作者:冷涧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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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梁昌泰咳了一声,柏凼马上睁开眼,这回换他表情管理困难。夏静艳不是被人诱骗的无知少女,是她上赶着人家的,世上有钱人这么多,不挑梁昌泰,也会挑别人。虽然如此,要说不别扭那是假的,柏凼一直在心里回避着这个人。

      梁昌泰自己扯了把椅子坐下,他不能显得气量不如一个毛头小子:“多谢你。”

      柏凼更不自在了:“我自己愿意的。”

      梁昌泰非常直接:“倩儿她妈跟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有你们一家子。”

      柏凼:“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梁昌泰:“我做事从不跟不相干的人解释。你不是不相干的人,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倩儿的病根在我这儿,我知道一辈子带着这个病是什么滋味。幸亏有你,她才能在年轻的时候就摆脱这种折磨,我不想让她的恩人记恨她爸。”

      “我家的事儿跟你没关系。”柏凼把脸往旁边一侧,“我也不想听她的事。”

      梁昌泰:“你想听。你肯平白给倩儿一块肝,就说明你有多看重亲情。”

      柏平安刚工作就跟着电厂的施工队下乡做工程,认识了貌美如花的农家姑娘夏静艳。电缆一铺大半年,他一个人去,三个人回——夏静艳肚子里已经装了一个。为这事儿柏爷爷把儿子打个半死,催他两赶紧结婚。可老夏家拿一笔天价彩礼卡着婚礼,夏静艳也死活不肯挺着肚子拍婚纱照,就耽搁了。

      柏爷爷柏奶奶都是退休工人,柏平安刚毕业只是个助理工程师,一家人东拼西凑到柏凼出生,还是不够彩礼。夏静艳初来城市,目迷五色,耐不住寂寞,也想帮补家用,养好身体后就到一家国营大饭店做了服务员。

      梁昌泰一次出差来到这个城市,中午被接待方安排到本地最大的国营饭店。夏静艳生在贫困家庭,却生了一张顾盼间就能脱贫的脸。梁昌泰微醉之下多看了两眼年轻漂亮的服务员,有意无意碰了人家的手,他那天生意顺、心情好,结果乐极生悲,喝酒喝到犯了肝病,被送去医院。

      夏静艳是个有心人,跑到市里最大的医院住院部,挨间病房打听。于是留院的几天,梁昌泰的病床头每天都有补肝养胃的汤水,每天都不一样。

      夏静艳再没回国营饭店,也再没回家。这样抛夫弃子傍大款的女人,就该有个始乱终弃的悲惨下场,可夏静艳是个例外,也许,她和梁昌泰真是看对了眼。

      梁昌泰:“我当时除了被她的外貌吸引,对她的性格也有点欣赏。她非常清楚自己的长处,能看到机会、用尽全力抓住机会。她其实……跟我有些像。”

      柏凼忍不住了:“那你就什么都不管地把人带走了?都不问问她结没结过婚,有没有家人?”

      梁昌泰:“她说她没结过婚。我知道她肯定有过过去,什么年代了,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能没有过相好的?后来,我甚至听过一些传言,说她跟别人生过一个私孩子。可我从没追究过。”

      柏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爱伟大?你心真大?

      梁昌泰:“人活一辈子,亏心的也好,无心的也罢,谁能没有污点?我听老敖讲过一个故事,一个书法家……王献之吧?他给人画扇面,结果还没落笔就在白纸上滴了个墨点儿,看的人都以为这把好扇子毁了,结果他就着这个墨点儿,画出一头牛。人们该看的,是画成后的宏图大卷,为什么非要钻牛角尖,非要要揪住曾经的牛之一毛不放?”

      柏凼有些意外,梁昌泰开始还是心平气和地给他讲往事,讲着讲着就好像触发了自己的什么心魔,开始魔障。

      梁昌泰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控制住情绪,整整衣服起身:“我习惯账目分明,我知道你不会要我的钱,但我永远记得,欠你一个人情。”
      ——————————————————
      柏凼行动受限的时候无聊到翻医院的宣传册,把所有专家的介绍了解个遍。共同经历‘一一零三’,柏凼对陈老爷子印象相当好,饶有兴味地看他那本小册子。陈青崖在六十年代末就参军了,服役的部队是……柏凼看到这儿愣了下,这支队伍的编号怎么那么熟?他离开贾家村时要了书记家的电话,忙把电话打过去,确认一遍曾经驻扎在村外的部队名字,果然跟陈青崖参军的部队同属一个师部。

      思绪还没理清,护士用轮椅推着梁倩儿来探病了。她说:“谢谢你阿……哥。”

      一下就把柏凼给叫傻了:“嗨,什么呀,‘气不走成病,血不畅成疮’,我这就是自通气血,排毒养颜,没觉着我更帅了?哎,你怎么出这么多血,我那儿好多补血的,阿胶、黑糖、大枣什么的……”

      梁倩儿:“这种手术一般不会出这么多血。我妈怀疑是盛大夫在手术中出了差错,差点儿闹到陈叔那儿,她怪我爸就迷信念慈医院,这回打脸了吧?”

      柏凼:“奇了怪了。跃鳞跟我说,他们家老爷子就死不肯来念慈。”

      梁倩儿:“这个么……敖伯伯和陈叔有点儿过节。”

      柏凼把她轮椅往前拽:“什么过节?咱两都肝胆相照了,还有啥不能说的!”

      梁倩儿:“你就不觉着奇怪,为啥陈叔这么大年纪了都没儿女么?”

      柏凼:“陈院长他没儿没女?我不知道啊。”

      梁倩儿:“你不许对人说啊。”

      柏凼:“不说不说。”

      梁倩儿神秘表情十分到位:“我告诉你哈,敖伯伯、我爸、陈叔,还有霍叔,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敖伯伯是孩子王,大院儿里的‘总司令’,他们全都听他的。有一年院儿里的大狼狗下了一窝小狼狗,趁着狗妈不在,敖伯伯就带着他们去掏小狗崽,掏完了尿急,他们一帮就站成一排撒尿,比谁呲得远。”

      柏凼:“小姑娘说话注意点儿。”

      梁倩儿满不在乎:“结果狗妈闻着味儿找过来了,偷了谁的孩子谁不拼命啊?他们几个听见狗叫提上裤子就跑。陈叔胆儿最小,本来就不想来,被敖伯伯踢着屁股来的,当时就吓傻了,连裤子都系不上,被冲上来的狗妈一口咬到小鸡鸡。”

      柏凼:“……这、么、惨?”

      梁倩儿:“对阿。你想陈叔可不可怜,一辈子接生了那么多孩子,自己一个孩子都没有。”

      柏凼:“所以他就恨上敖老爷子了?”

      梁倩儿:“可能吧。其实我觉着敖伯伯也不是故意的,后来还是他把陈叔从边疆调回来,给他个大院长做,是想补偿他吧?可是人命根子关天,能补偿得了么?大家心里怎么着也会有点别扭吧。”

      不等夏静艳大闹念慈医院,盛季跑路了。

      消息一传出,院方麻烦了。盛季生前的不少患者,治好的治不好的,都开始怀疑他的专业水平,都来医院闹。就连柏凼也被敖跃鳞逼着重新做了次检查,换到中心医院去做的。

      CT扫描一出来,放射科的大夫先乐了:“你这肝怎么还编号了?”

      柏凼一看,他的肝部扫描图好像印了一串数字,348。

      柏凼也笑了:“我那会儿可能赶上叫号投胎了。”

      敖跃鳞问:“这是天生的?”

      柏凼:“我也不知道啊,我从来也没拍过肝CT。不是胎里来的,总不能是……”

      盛季画上去的?

      盛季失踪好几天,足够条件立案。皮虎按正规流程进入他家搜查,从箱底翻出几件小孩兜肚、虎头鞋,都像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他眼贼,觉得那上面的刺绣跟苗望娣的肚兜风格非常像,带回去鉴定,证明他猜的没错。盛季五十多岁,是孤儿,有没有可能就是苗望娣那个私生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跟最近的一系列案件都有莫大关联,可他家中实在找不出其他线索。

      皮虎拿着技侦拍的所有照片到医院探病,让柏凼看一遍,毕竟他在念慈住了好几天,一直在跟盛季打交道。柏凼仔细看了好几遍,还真找出毛病了,洗手间的台盆上有一瓶200ml的香水,已经用掉多半。

      他告诉皮虎:“盛季有鼻敏感,不许他的实习医生和护士用香水。”

      这瓶香水是某品牌去年的限量款,价格昂贵,买的人应该不会用现金付款,管瑶查到这条信用卡记录,买主居然是敖跃鳞。

      皮虎犹豫了,如果直接去问,会不会打草惊蛇?他始终觉得姓敖的可疑,就带着岳强去找柏凼。柏凼说:“敖跃鳞用的香水气味比这个淡多了,他买了肯定不是自己用的。”

      岳强:“你能不能不着痕迹地去问问,他买这个是送给谁的?”

      柏凼躺在病床上虚心求教:“请问要怎么‘不着痕迹’?”

      岳强:“比方说,找茬翻旧账,查他信用卡,追问他以前都买什么礼物送前任,然后逼他一条一条给你解释。”

      柏凼:“你滚蛋。”然后对皮虎说,“敖跃鳞的女性朋友非常少。跟他最亲密的肯定是他母亲,但管姐说了,这种香型是年轻女人用的,符合年龄的还有一个,白宝宝。”

      这么多枝枝丫丫下面,竟同连着一条曲折的根。盛季为什么会收藏一瓶白宝宝的香水,是跟她之间有暧昧,还是,跟她的死有关?

      柏凼:“盛季做手术前就魂不守舍的,这种牛逼专家在手术里失误,可能是受了情绪影响。他会不会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危险,想给我们留线索。”

      如果盛季已经遇害,凶手在他出事后肯定会清理他家,所以他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皮虎打电话给陆洋,让她马上查盛季跟白宝宝的关系。

      岳强多嘴:“医生加单身汉,家里干净的简直像刚被抢过,就是书多,跟个小图书馆似的,一柜一柜都编了号。这家伙还是个文艺中年,除了医学书,还有好多文学书的……”

      柏凼打断他:“编了号?”

      岳强:“阿,能有上千本。”

      柏凼:“皮队,你去查查有没有348号书!”

      3号书柜的第48本书,是一本诗集,作者是美国女诗人西尔维娅。百度一查,触目惊心,这位年轻的才女竟然死于煤气中毒的自杀。这与卢昶的死、李归雁的死极为相似,又是巧合?

      书里夹着一张书签,那一页是一首叫做‘十月的罂粟’的诗,岳强在电话里给柏凼念:

      即便是阳光里的云层,也难以制成这样的衣裙。也绝非救护车里那个女人,穿透外衣的红色的心盛开沁人魂魄的惊异……

      柏凼的心好像受了重重一锤,记忆簌簌落下——

      “岳哥,别读了、别读了……”

      皮虎抢过电话:“怎么了?”

      柏凼:“皮队,你记得救护车么?念慈医院出事那晚的救护车?”

      皮虎也在咂摸那首诗:“救护车里的女人……你是说乔新?”

      柏凼:“不!是那个护士,跟我一起进医院的那个护士!”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视频里的白宝宝会给他那样强烈的熟悉感,他见过她阿,真的见过!

      ————————————————————
      问询室里,管瑶将两杯茶分别放在桌两边。

      皮虎:“请吧,听说你只喝暖茶,是早年在东北参军时落了病根儿。是你的发小儿,敖在田老先生把你从冰天雪里给捞回来的,你一定对他感恩戴德吧?”

      陈青崖不动容:“我中断例会来协助调查,有话直说,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皮虎把一张照片推过去:“你应该认得这辆车。”

      照片里是一段糟糕的路况,各种各样的车辆把一座大桥堵得水泄不通。一辆120急救车也在其列,车牌号很清楚。

      陈青崖:“这是我们医院的急救车。”

      皮虎用指头点了点不远处另一辆车:“这辆呢?”

      陈青崖:“我对车没什么特殊的爱好与研究,不知道具体的型号。”

      皮虎:“那我就告诉你,这辆车,是白宝宝出事那晚开的车。”

      陈青崖:“是么。”

      皮虎:“现在我们来推断一下这张照片之后发生的事情。在治安摄像照不到的地方,宝马的主人,白宝宝从自己的车上下来,换上了护理员的衣服,用帽子和口罩挡住脸,进了这辆急救车。”

      陈青崖:“然后呢?”

      皮虎:“然后,她跟我们的警员一起进入医院大楼,在手术室里,你给乔新进行了全身麻醉,在她全不知情、柏凼外出的情况下,控制、甚至是当场杀害了白宝宝。等事件平息,你摘取了白宝宝的全部生殖器官,趁夜抛尸秀水公园。”

      陈青崖:“皮队长,你有编戏的癖,可我没有演戏的瘾。”

      皮虎:“你不会演戏?谦虚了,反打镜头用得很有技巧。咱们现在正过来看,恐怕当时被挟持的,跟本就不是齐雅梅,而是白丹。你们先大肆炒作齐雅梅想对付白家母女,引白丹入瓮,再用当妈的做饵,钓人家闺女。等到白宝宝一进来,就可以用她们两个挟持彼此。”

      陈青崖:“有位诗人说过,‘想象力就像一只灵巧的狗’。太过异想天开,就是疯狗了。”

      皮虎吸了下鼻子:“终于有愤(粪)意了。不过你放心,警犬不吃屎。”

      陈青崖:“微量元素摄取不足,难怪这么爱磨牙,快去找证据吧。”

      皮虎:“我们调查过11.3日那天念慈医院急救中心的出车记录,没有司机和护理员的信息,解释一下吧。”

      陈青崖:“我是管理2000多医护人员的院长,你问我一辆急救车的记录?我不知道,因为渎职扣留我?太牵强了。虎皮也好狗皮也好,这次你找不到真凭实据,我一定告到你扒皮。”

      皮虎和岳强走出审讯室,其他人都围过来:“怎么样?”

      岳强:“太他妈嚣张了,老大,就这么放他走了?这老小子后台太硬,说告咱们估计不是吓人的。”

      皮虎没听他们七嘴八舌,问道:“远航,你仔细想想,那天晚上,白宝宝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孙远航:“你是说那个护理员?她……戴着帽子和口罩,房里很暗,我没注意到——我当时的心思都在小柏身上,根本没多看她。”

      皮虎:“进入医院以后,形势随时都会发生变化,白宝宝一定跟陈青崖的人保持着联系,他们是怎么联系的?”

      孙远航:“这应该问柏凼,他们两个一直都在一起。”

      没错。不等他说完,皮虎已经拨通电话:“柏凼,在进入手术室之前,白宝宝有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

      柏凼:“绝对没有。”

      皮虎:“她有没有戴无线耳机?”

      柏凼:“……应该是没有,我记得,她的头发是扎起来的,耳朵都露在外面,戴耳机的话我肯定会有印象吧……皮队!”

      皮虎:“怎么了,想到什么?”

      柏凼:“有一种微型耳机,就像耳钉一样!”

      皮虎:“你确定白宝宝戴了这种耳机?”

      柏凼:“我不确定,但我知道这种耳机是龙星内部特制的,有存储功能,市面上买不到,也就是说,陈青崖可能也不知道它的用处、没有销毁它!”

      那就可能一直在白宝宝的遗体上,皮虎放下电话吼道,“证物科!”

      白宝宝的遗物暂时还存在证物科,管瑶问过了,根本没有什么宝石耳钉。

      皮虎又把电话打回去:“柏凼,你想办法弄清楚,白宝宝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耳机。”

      柏凼:“那只能去问一个人,敖跃鳞。”

      时间紧迫,皮虎略作权衡:“好。”

      白宝宝家、白丹家、枫谷别墅……全都找遍了,都没找到。

      柏凼突发奇想:“还有个地方,石磊家。”

      技侦从耳钉中取出芯片,找到11.3日那天白宝宝离开枫丹别墅前的一段通话录音。

      一个经过变音器的声音说:“白宝宝,你不用问我是谁,听听这是谁。”

      接下来是一段杂乱的声音,唯独没有说话声。

      变音说:“不愧是‘鹤顶红’,够烈。”

      情景不难想象,应该是劫匪为了取信于白宝宝而逼白丹出声,用了什么残忍的手段,可她竟然挺住了。

      变音接着说:“这么刚烈的女人,有第二个么?还听不出来?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警察。今晚六点,一个人来念慈医院。”

      虽然不能马上辨出变音是谁,起码证明之前的猜测大致方向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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