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命

　　我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一次，脑袋昏昏沉沉跟被灌了浆糊似的。还浑身酸疼，发冷，我把被子捂严实了继续睡，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了，就觉得这睡觉真他妈舒服。

　　睡觉的中途偶尔醒，就看一两眼窗外，心里咕哝一句几点了，然后继续睡。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应该是第二天了。睡觉的时候就感觉老有人敲门，我估计是我做梦了，要么出幻听儿，没搭理，那铛铛的动静儿还继续。后来边铛铛边按门铃，我寻思这他妈哪个天杀的大清早儿就来砸门，我这个困啊。又冷又困，还强忍着起来，那浑身上下的骨头跟他妈要
　　被拆了似的，碰哪儿哪酸疼。

　　我下地去开门，一开门，谢军，他身上有点儿湿，我问一句还下雨呢？

　　他说“昂。” 然后他进门儿就说“你有病啊去她家楼下淋雨。”

　　我一听他这数落，气儿不打一处来，进屋，懒得搭理他，我想睡。一到床上我就卧了，他跟进来，“手机也关机电话没人接公司又没人我他妈以为你死了呢！”

　　我没劲儿跟他说话，闭眼。

　　然后我感觉他过来拽我，“朝儿，你怎么不对劲儿啊。”然后他碰着我露着的皮肤，“我操，你烫得可以煎鸡蛋了！张淑惠说你淋了一多小时你他妈有病啊这不就犯病了！起来，咱俩去医院！赶紧的！”

　　我没力气说话，就想睡，开口都懒得。张淑惠说？他跟张淑惠又好了？

　　那不错。

　　我嘴里说不出来，脑子里想法可没落下。

　　他继续拽我，“起来啊！”

　　“别拽，我起不来。”我感觉我说话那动静儿啊，跟他妈呼气儿似的，丫能不能听着都是个问题。

　　他后来一用力把我拽起来了，然后把我一只胳膊搭他肩膀上，半拖半搂的把我往外弄，我临走还不忘嘱咐他拿钥匙。我也知道我发烧了，这人发烧吧，脑子里边儿不耽误什么（除非睡着的时候），可就是浑身跟让人抽了血似的没劲儿。我说话都有气无力，走路更是没劲儿，我家那小破楼儿，我都是磕磕绊绊才走下去的。这还得着了是谢军扶着，不然我踩一脚就直接滚一楼去。
　　下楼他把我扔上车，有地儿坐就不用使劲儿，挺舒服，可我眼睛睁不开，心里隐约什么都明白，可就是想睡。

　　到了医院，他跟刚才一样把我往车下弄，给我挂了急诊，后来我睡着了，他们说什么我都不知道了，可能也打针了，可我没觉得疼。我睡着前听的最后一句话是谢军跟大夫说的“ 大夫，你看他都走不了了，能把您那推着的床拿出来吗？”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再醒来的时候开始在医院里边儿，手上挂着点滴，脑子没刚才那么沉了，可能是药起作用了，可浑身还没劲儿。

　　我一醒就看见谢军儿了，他在我旁边儿坐着。

　　“醒了？ ”他说，“喝水不？” 他说着开了瓶儿矿泉水儿就往我嘴里灌，整的我毫无准备，稍微怠慢就有呛死的可能，嘴忙着接水我也没功夫说话，趁他停下的功夫我可逮着机会了，“你他妈想呛死我啊？”

　　“你事儿真多。”他嘟囔一句，然后来精神了，“你知道你刚才烧多少度吗？41度！大夫说再晚会儿你就抽过去了！”

　　“你和张淑惠怎么样儿了？” 我问，“谈了吗？”

　　“谈了。”

　　“没啦？”

　　“你你你你赶紧顾自己吧！闲的你。”

　　嘿！这孙子！

　　“我他妈雨白淋啦？我白他妈发烧住院啦？怎么叫他妈闲的我？你丫良心让狗吃了啊？”

　　“睡觉！” 他一只手照我脸上从上到下就这么一胡噜，要把我眼皮胡噜合上。

　　“操，爱死不死。” 我临睡前的最后一句。

　　也不知道医生他妈的给我打了几部药，我醒了这点滴还挂着！？
　　你说啥？可能刚打针没一会儿？

　　我说兄弟，我刚才醒的时候是上午，我现在一看窗外都他妈天黑了！

　　我心说你丫赚翻了昂，我一感冒发烧你就跟他妈猪注水似的灌我，这要是啥大病我还不得打针打水肿了？

　　这叫一不求治好，但求花钱。

　　谢军说，“跟头猪似的，我以前咋不知道你这么能睡？”
　　“你放屁呢？我他妈不发烧了吗？”

　　他一乐，“这点儿快点完了，完事儿了咱俩出去吃点儿东西。”

　　打完针后，我这浑身上下明显觉得有劲儿了。年轻人就这样儿，闹点儿小毛病好的快病的也快。

　　吃饭的时候我又提了句张淑惠，他打岔打过去了，不过我看他的心情好像还成，估计是谈得不错吧。

　　那我也算没白挨淋。

　　我给老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明天上班儿，这两天都没去，他八成以为我不干了呢。
　　谢军叫我再休息休息，你当你是铁打的呢？我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人一闲就容易想事儿，还想的都是烦心事儿，我不乐意想。

　　第二天我去工地，两个客户还以为我失踪了，我给人儿一个劲儿说对不起，业主笑了，“得了，谁没个病。诶，你说这地方，我想……”

　　回公司后我改图，因为业主有点儿自己的想法，我就迁就着来，一会儿，同事说有人找我，我往外一看，一个男的，不大认识。

　　他没有进来的意思，向我招手，我就出去了。

　　出去以后我觉得这人儿面熟，仔细想了想，他冲我笑笑，就这模样，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和李坤宇在一起的男孩吗？

　　“是你……？” 我说，然后我又想起来压根不知道他叫什么，有傻B似的跟一句，“你是……？”

　　“你好，我叫许阳。”
　　他伸出手，是个干净阳光的大男孩，我也伸出手和他握，“你好，张朝。”

　　“你现在方便吗？我们找个地方，我想跟你说些事。”

　　“啊，行，你等我会儿。”

　　“好的。”

　　我回去把图村上，又拿了点儿东西，和他说完就该吃午饭了，吃完午饭直接去工地。
　　我出去后说，“就那儿吧，一茶馆。”

　　“可以。” 他说。

　　我们公司的地理环境不错，附近要嘛有嘛属于，这茶馆我偶尔也来，挺好的，就是老头多点。
　　我们找了一小隔间儿，要了壶碧螺春。

　　看他那样，年纪估计比我小，我就捉摸，我怎么能想到喝茶呢，人老了？

　　“你想说什么就开门见山的说吧。” 我笑笑，请他喝茶。他喝了口茶，动作很优雅，他一身白色运动服，很有朝气。

　　“嗯。在那之前我想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在F大读大四，23岁，经济系。”

　　“嗯。” 我笑笑。

　　“我应该叫你哥哥吧？”

　　“别客气，叫张朝就行。”

　　“其实我今天找你下了很大的勇气，我可能没什么权利插手，但就想和你说说话，因为这些话我实在找不着人说，你是最好的对象。其实我们

　　也见过，就是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我记得。”

　　他不说话了，笑着喝茶。我看出来他有点紧张，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差不多，我比他大四岁，再回头看他感觉自己已经老得不像样了。
　　他笑笑，然后不好意思的说，“从哪儿说起呢？”

　　“就从你想找我谈的。”

　　“太突兀了。”

　　“那就从你怎么认识李坤宇开始吧。” 我引导他，我居然发现面对情敌我有很好的心理状态。（算情敌吧？）

　　“我，其实是李哥资助的大学生。”

　　我没听李坤宇说过。

　　“李哥他心很善，后来我才知道他上大学的时候父母意外去世了，自己也不容易，所以才资助大学生。李哥对我真的很好，还特别关心我。后来我就喜欢上他了。”

　　“你是GAY？”

　　“算吧，我是双的，有过女朋友。但是认识李哥后我就谁也没爱过了。”

　　我点点头。他继续，“我一直知道他心里有个人，也听他说过一点儿关于你的事。他没和你联络上的时候，我们有在交往，可都是我求他的。连。。。连□□都是我主动要求他才肯。”

　　毛病吧，这也说。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说李哥很爱你，可是我更爱他。”

　　“昂。” 我应和，更想知道他什么意思。

　　“李哥不开心的时候我都能看出来。他要追你的时候就跟我分手了，我说什么都不行。要不是他资助我，我可能就再也找不着他了。其实，张哥……”

　　“叫张朝就行。”

　　“嗯，张朝。我觉得你和李哥的开始，根本不是因为你喜欢他，你这样下去，你们两个都得伤。”

　　我喝茶的动作慢了，他说的这些，我在淋雨的那天就已经明白了。可我真有点儿怕，怕伤了李坤宇，自己也不好受。

　　“其实咱们都有喜欢的人，感觉应该是相通的。你喜欢别人，你就会为那个人付出很多，可是喜欢你的那个会不舒服。每次你怎么着了，李哥都很难过，可他不乐意说。他除了我，没有能说心事的，我很心疼他。我想你能明白，因为你肯定也心疼你喜欢的那个。”

　　我明白。

　　“你们不会走长的，因为你对他没有热情，他又太在乎你，慢慢的你就会觉得他在管制你，你也会不开心。”

　　“所以呢？”

　　“所以你们分手吧，好吗？”

　　我乐了，我白他妈比他多长四年了，还不如一个小孩儿。
　　“我们的事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我会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一会儿要去工地，你还有事吗？”

　　他的眼里有点失望，“对不起。”

　　“没事。”我说，“服务员，结帐。”

　　“我来吧。”

　　“别，我请你。” 我笑笑，心里不是个滋味。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躺床上想，这世界没有他妈十全十美的东西。大家总是拧巴在一起，互相牵制。我在脑子里画了个蓝图：

　　许阳喜欢李坤宇，李坤宇喜欢我，我喜欢谢军。

　　说实话，看着谢军说他和张淑惠完了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也完了。因为我没办法不去喜欢他。我以前一直以为世界上没有完全符合你心意的东西，所以有些东西你得迁就，得珍惜，你不能要求太完美了。所以我选择了李坤宇，可是现在我透彻的懂了，世界上什么事儿都可以迁就，唯独感情不行。我也知道人不能要求太完美，可我现在，宁愿面对谢军的冷言冷语也无法面对李坤宇的柔情微笑。因为对于谢军那儿是我自愿的，我喜欢人家，我就贱。可是李坤宇这儿，我得想着怎么偿还，一分一分的算计，累，不是一般的累。

　　人都说要想幸福，就得找个爱你的人而不是你爱他的。

　　可我张朝选择自虐了，但我希望李坤宇能那样，许阳很爱他，可以看得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