搴舟

　　“方睿？方将军的儿子？”萧子长很惊讶。

　　“是，就是他，不满上面对他爸爸的撤职处分决定，造反了。”

　　“方将军是为何被撤职？”

　　“私通倭寇，叛国的罪名坐实了。我一早就觉得这个老毛贼有猫腻，不怎么跟他来往，结果还是没能躲掉！”萧子盛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已经安排父亲和母亲南下去广东避难，但是他们年事已高，照顾韦光已经力不从心，就想把他托付给你们。”

　　“已经严重到这地步了？”萧子长拳头握得紧紧的。

　　“方睿已经把京城大部分商贾搅得鸡犬不宁，萧家也没能幸免……”萧子盛扶着额头，李慧诗赶紧跑过去给他按摩。

　　“玉儿，十儿，我们夫妻俩就留在这里，你哥还有很多事情脱不开身，你们就帮我们好好照顾一下小光，好吗？”李慧诗眸中带泪，乞求着看着俩人。

　　“大嫂，我们肯定会的！你放心啊！”萧子长赶紧站起来。

　　“大嫂就在此谢过你们了。”李慧诗在俩人面前微微一欠身。

　　“大少奶奶不必如此，就冲我欠大少爷的恩情，我也不会不管韦光的。”陆柏木把他扶起来。

　　“十儿，我自见你起，就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无论是玉儿，还是小光，我都是放心的。”李慧诗拿起手帕拭泪。

　　“哼！”萧老爷一听这话，狠狠出了口气。

　　“父亲，我们现在是有求于人。”萧子盛皱着眉头。

　　“大少爷，老爷，夫人，你们对我和我父母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决计不会辜负你们，一定好好照顾玉儿和韦光的。”陆柏木在两位老人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萧夫人的表情瞬间就不自然了，她撇过头去了，悄悄抹了抹眼泪。

　　“好了，行李什么的我早就收拾好了，现在方睿父子这一折腾，钱庄里都取不了钱了，我给你们换了很多银元，你们收好，以后有用。”萧子盛站起来说，又转头吩咐：“去把韦光小少爷带过来！”

　　“伯伯！”不一会儿，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是萧韦光，一见到萧子长，就扑到他怀里，高兴地脸都红了。

　　“哎！小光你都长这么大了！”萧子长蹲下来，一手揽住他，一手摸着他的脑袋，目光不自觉放得很柔软。

　　“伯伯，你去哪里了啊？为什么没有给我寄玩具来呀？”萧韦光雪白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伯伯忘了，对不起，以后给你都补上，好不好？”萧子长笑着说。

　　“好！”萧韦光用力点头。

　　“韦光，你来爹爹这里。”萧子盛朝他招手。

　　“爹爹。”萧韦光又迈着小短腿儿跑向萧子盛。

　　“你很喜欢伯伯，对不对？”萧子盛慈爱地摸着他的脑袋。

　　“嗯！”他很肯定地点头。

　　“那，爹爹娘亲，还有爷爷奶奶有事情要处理，你跟着伯伯住一阵子，好不好？”萧子盛柔声问，李慧诗听到这里，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却拭不掉哽咽的声音。

　　“那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呀？”萧韦光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

　　“……”萧子盛顿了一下，道：“事情办完了，自然就来了，不会太久的。”

　　“那……好吧，我跟伯伯去玩几天，你们不要把我忘了。”萧韦光又跑到萧子长身边，转头对他的父母说。

　　萧子盛眼睛满部血丝，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努力抑制着什么：“交代好了，就赶紧出发吧。”

　　“父亲，母亲……儿子……儿子……”萧子长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他深知他大哥这么急着让他带着萧韦光去逃命，多半他们再不复相见了。

　　“什么都别说了，走吧。”萧老爷颓颓而立，拍了拍萧子长的肩膀，低着头，掩饰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儿子不孝……愿来生……做牛做马再报答你们的恩情！”萧子长“哐铛”一声，跪在他父母跟前，抓着他们的手，泪流不止。

　　“玉儿，娘亲没有怪你，娘亲没有……”萧夫人蹲下来，把萧子长抱在怀中，像他儿时那般，安慰他。只是如今他也长大了，她也抱不动、护不住他了。

　　“十儿。”萧夫人泪眼婆娑抬起头，望着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陆柏木。

　　“夫人。”陆柏木恭敬地应到。

　　“你过来。”萧夫人朝他摆摆手。

　　陆柏木走近她，蹲下。

　　“我是恨过你的。”萧夫人的眼泪又掉下来，不顾萧子长惊慌的表情，又道：“我没办法不恨你，我好好的一个玉儿……”萧夫人哽咽住了，半天又擦擦眼泪，继续说：“可是我也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夫人，您……”陆柏木一听，这哪受得起！

　　“你听我说完。”萧夫人制止了他：“我知道子盛他给你的父母安排了去处，念在多年情分上，我没有为难他们。得知你带着玉儿私奔以后，我杀了你的心都有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知不知道我将你当成亲儿子？”

　　“对不起，夫人……”陆柏木眼眶红了，他何尝不知萧家人如何待他。虽然他是下人的孩子，可是从出生以后，他受的一直是一个“主子”的待遇。这都是萧家人对他和他的父母的感恩，他都知道。

　　“那你心里对我有没有一丝悔意？”萧夫人问。

　　“夫人！陆柏木也跪下了，我……我……我没有办法……我是真心爱着玉儿，想和他厮守终生的……我……”陆柏木的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十儿。”萧子长握住他颤抖的手。

　　“罢了，”萧夫人叹口气，“玉儿跟你的想法肯定是一样的，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而且我也说不上什么话了。十儿，我承认我今天这番话有私心，但我把玉儿和光儿交给你了。”

　　“娘亲！夫人！”萧子长和陆柏木同事大喊。

　　“你们好好的就行，好好的……”萧夫人妥协般的点点头，被李慧诗扶起来，坐下。

　　“夫人，谢谢您！我定不辜负您的嘱托！”陆柏木朝她重重磕了个头。

　　“父亲……”萧子长此刻还希望得到一个人的态度。

　　“你们一定要彼此之间互帮互助，带着光儿好好活下去。”萧老爷闭眼低着头。

　　“谢谢父亲！”萧子长激动地身子直抖，内心的狂喜根本止不住。

　　“好了，你们走吧。”萧子盛抹了抹眼睛，声音嘶哑。

　　李慧诗抱着萧韦光，含泪在他额头重重吻了一下。

　　“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你们多保重！”萧子长朝他们深深一拜。

　　陆柏木也做了同样的姿势。

　　两人唤来李娇娇，带着萧韦光，四人离开萧家大宅。

　　此去一别，萧子长再也没能回来，萧韦光再也没能见到宅内那四个人。

　　“伯伯，我们去哪呀？”萧韦光坐在萧子长腿上，脸贴在车窗上，兴奋地问。

　　“去伯伯现在住的地方，好不好？那里有好多跟你一般大的孩子。”萧子长勉强笑笑，

　　“好！”萧韦光用力点头。

　　“这是？”李娇娇疑惑。

　　“忘了介绍了，这是玉儿大哥的儿子，叫他小光就行。”又朝萧韦光道：“小光，这是娇娇阿姨。”

　　“娇娇阿姨好！”萧韦光甜甜地笑。

　　“哎，小光真乖！”李娇娇一下子就被这孩子的可爱劲儿吸引住了。

　　萧韦光跟李娇娇在一边儿玩儿起来，萧子长头靠着车窗，眼神涣散，不知道在看哪里。

　　“玉儿。”陆柏木也不知道安慰他什么，握住他的手。也许他根本就不用安慰，这种事情让他自己慢慢消化就好了。

　　“我睡一会儿就没事了。”萧子长把头靠着陆柏木肩上。

　　三年没回家，家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有可能与他血脉相融的人终生不复相见。不管有多么合适的理由，他也没办法接受。

　　车开到城门的时候，停住了，前面堵了一大群人。

　　“怎么回事？”陆柏木问司机。

　　“前面堵了一大群人，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下去问一下。”司机打开车门，快速跑去打探消息。

　　“这么快就闹起来了？”萧子长皱眉。

　　“看来事态真的很严重。”陆柏木点点头。

　　“小少爷，前面是反对方睿父子的一个民间组织，正在聚众抗议呢！这一时半会儿可能过不去了！”司机很快跑回来，气喘吁吁道。

　　“民间组织？”萧子长说着就要下车。

　　“你别下，呆在这里，我去看看。”陆柏木拉住他。

　　“一起去。”萧子长很想快点知道情况。

　　陆柏木跟他一同下车去，挤到人群中，发现正中央举着喇叭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学长——许行明。

　　“是许大哥！”萧子长朝陆柏木说。

　　“你认识？”

　　“我大学时期的学长，他不是在教书吗？怎么在这儿？”萧子长说完朝着许行明一边招手一边大喊。

　　“子长？！”许行明看到以后，一脸惊喜，很快从临时搭建的看台上跳下来。你怎么来了？

　　“许大哥，你在干什么？”

　　“方睿父子作恶多端，搅得人民鸡犬不宁，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看不过去，正抗议着呢！”

　　“撇开你是老师的身份不说，凭你父母，他们也不敢把你怎样啊？”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既身为人师，更有责任给我的学生树立一个正确的榜样！”许行明一脸坚定。“怎么，子长兄也来吧！有了你的帮忙，我们的胜算又多了几成！”

　　“我？”萧子长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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