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相思

　　“......天涯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 咱们俩是一条心......”
　　留声机里放出的音乐充斥着整个屋子，穆锦绣翘着二郎腿倚靠在沙发上，一边翻看着画报杂志，一边品着刚醒好的葡萄美酒。江世平下楼的声音惊动了她，她忙放下手里的书和酒杯，踩着高跟鞋款款迎上前去。
　　“又要出去么？”
　　“对，东边儿好像有些动静，我得回营里和海生确认一下。”
　　江世平边说边整理衣着，微微仰起头，任穆锦绣为他扣好颈上的扣子。
　　“别是真有什么，这年岁，安生得了几日啊。”
　　“你担心什么，女人家就好好在我身后，别操心外面这些糟心事。你只需要貌美如花的跟着我就好了，懂吗？”说着，一把搂过穆锦绣的腰，轻吻她笑靥如花的面颊。
　　穆锦绣笑着轻捶江世平的胸口：“你说的好听，那我不操心，你哪儿来的后方支持？”
　　“是了是了，不过上次的军费也开销地差不多了，还得再筹，否则若真有什么，我连支新枪都给兄弟们配不起。”
　　“怎么，最近没有一项产业有盈余嘛？怎么说也是统管十六省的安军，都如此捉襟见肘了？”
　　自从与江世平在一起后，穆锦绣就凭着穆家商人身份，为他四处筹集军费，供安军购入军火装备使用，至今已经筹集了两次，数额不算大却也不小，保证了好几批新的枪支弹药顺利购入。她当然知道这样的花销是极大的，可距离上一次筹款也不过两月，江世平这么快又说军费短缺了，也不知是采购了多少新装备。
　　“盈余自然是有的，但你难道不知道吗？那点钱也仅够军队日常开销啊，听闻新到了一批英式步枪，价格极高，光靠产业盈余那想都别想。”
　　“又要买？我说江大帅，谁家的银钱是大风刮来的？这，根本吃不消啊！”
　　见穆锦绣秀气的眉毛蹙起，江世平笑着拉过她的手，安抚道：“我知道筹集军费这事儿不容易，前两次也的确辛苦你了，这样，这次事成，我回你一个大礼。”
　　“你能有什么大礼呀，还不是就会哄我。算了算了，谁让我栽你手里呢！”
　　催促着男人出门后，穆锦绣重新坐回沙发上，思虑片刻后，才拿起了电话，电话接通，那头的人似乎有些忙，只说了两句，就挂断了。
　　夜幕降临，穆锦绣的别墅灯火通明，她坐在餐桌前，面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却频频向门口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时钟指向八点，等的人，终于到了。
　　穆锦程将大衣脱下来递给一旁的佣人，路过客厅转入一道玻璃门，就见到了自己坐立不安的姐姐。
　　“哎哟，祖宗，你终于来了。”
　　“事情太多，刚忙完就赶来。”
　　“快快，先坐下吃饭，瞧我这能干的弟弟，都瘦了。”
　　穆锦绣替穆锦程倒了杯白葡萄酒，一个劲儿地为其夹菜。
　　“行了行了，姐姐你别夹了，你找我来，可不是请我吃饭这么简单吧？”
　　“嘿，这姐姐关心弟弟怎么啦？”
　　“关心？姐，你自己说，自打我从漠水镇回来这都多久了？除了上次在格泰开会的时候咱俩见过，你什么时候召唤过我了？不天天忙着照顾你的江大帅么？”
　　穆锦程挑着眉，一副“你对得起我吗”的样子看着穆锦绣，而后者尴尬一笑，端起高脚杯与他面前的杯子轻轻一碰：“行吧，算姐姐失职，自罚一杯。”
　　“得了，说吧，我知道你找我有事儿。”
　　“果然姐弟连心，锦程啊，这个，你也知道，非姐姐不能搞定的事，我是不会麻烦你的，可
　　是呢，这一次啊，姐姐是真遇到难处了。”
　　“嗯。”穆锦程边嗯嗯点头，边夹着一块虾仁往嘴里送，虾仁已经凉了，他嚼了两口咽下去，便放下了筷子。
　　“你知道姐姐和大帅的事儿，大帅近来为着军费愁眉不展夜不能寐，姐姐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呀，凭着我的性子怎么也要替他分分忧吧，可是姐姐之前呐，已经出面不少次以各类名目筹款了，所以......”
　　“ 姐。”穆锦程打断了穆锦绣的话，其实不往下听，他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自家姐姐虽然不一定知道自己的事情，但她的所作所为自己多少还是知道的。
　　“你老实跟我说，你如今和江世平，到底是什么情况了，是真的情意相投呢，还是一直都是利益相吸？”
　　“锦程，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姐姐，你想一想，自从你们在一起以后，你帮他筹了多少军费？别以为你不经过我我就不知道，你筹款始终还是打着穆家的名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需要自己的女人去为自己找钱，如果他真的爱你而不是为了利用你的话，他怎么会三番两次把筹集军费这种难做的事情抛给根本与安军无关的你？他怎么会宁愿自己出来，也不接你入府？”
　　穆锦绣笑脸不在，看穆锦程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她深深吸气，并未着急回答。聪慧如她，她又怎么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每每夜深人静时，她因浅眠醒来，看着身侧熟睡的江世平，她都会想一个问题：这个男人到底爱不爱她？
　　如果是爱的，那他怎么总是除了筹款军费，就不与她说别说事情。如果是不爱，那他平日里的嘘寒问暖，他决然的离家出走，又是为什么？她不是没想过利用，或许江世平就是看中了她穆家的商人身份，方便替他筹钱呢？可真的只有利用吗？她虽从未嫁人，可感情这事身为女子她始终是能够感知的，她也不傻，如果他们之间只存在利益的话，她怎么可能一直这么帮衬他？
　　大概只是一个想用感情换取利益，而另一个想用自己所能付出的利益去换取感情吧。
　　他是看重利益筹谋江山的男人，而她是需要感情填补空虚的女人。所以，说不上是纯粹的情投意合，但也不至于肮脏到只是利益相吸。各取所需吧，对，各取所需。
　　“锦程你说什么呢，姐姐这个年纪了，说什么情啊爱的，但利益，也不至于吧，我图他江世平什么呢？钱？那是我在给他。名？难道我穆家之名低了矮了？所以哪一点说得通了？只是恰巧而已啊弟弟，恰巧他要的我能给，恰巧我要的他愿给。”
　　好一个愿打愿挨。穆锦程犹自笑了笑，抿了口白葡萄酒，复又道：“我明白了姐姐，你什么都清楚，但依然要这么坚持，是吗？”
　　“是。”
　　“不后悔吗？”
　　“我自愿的，不后悔。”
　　“好，”穆锦程放下酒杯，移了移领带。“既然姐姐你开口，做弟弟的我自然要帮，不管这次他江世平需要多少军费，我出面帮姐姐你想法子，但，我有个要求。”
　　“你说，姐姐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不需要你办，需要他江大帅办。我的要求就是，有名分，就有钱。”
　　“锦程......”
　　“姐姐，名分对一个女人有多么的重要，你比我更清楚。你心甘情愿为他，但我不是啊，我是商人，我也要有利可图才做的，我这一次图的利，就是为我姐姐挣得一个名分，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需求，但只要你站在他身边，你就必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只要认你是他江世平的女人，就必须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穆锦程的义正言辞让穆锦绣瞬间红了眼眶。是了，这相依为命的许多年，她并没有白疼这个弟弟，他始终还是向着她这个姐姐，始终还是护着她这个姐姐。他此刻的要求，不是为难，而就是完完全全为了她。
　　“锦程，姐姐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个要求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
　　“容不容易达成不是姐姐你担心的，这是该他江世平担心的，我就这么一个要求，烦请姐姐你转告他。如有异议，我也可以与他面谈。”
　　闻言，穆锦绣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让人将饭菜一一热了，与她这个唯一的弟弟共进晚餐，共饮数杯，到最后她醉了，醉得连穆锦程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只不过这一夜，她在梦里，竟然梦到了弟弟送她出嫁的场景，那么真实，那么欣慰，那么令人想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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