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月的眼

　　“你不跟着学校老师做论文，来找我干嘛？”张老头皱着眉头问道。

　　我掏出一根烟给老头点上，谄媚地说道：“我觉得学校里那些老师没您专业。”

　　时间已经来到了大四，我也开始着手自己的论文。在选择导师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这个住在医院的疯老头子，要是能让他做我的导师，一来可以避免免费帮导师干活的尴尬，二来时间的调度安排都可以由我来决定，自由性很大。所以今天我一大早，就带着水果和香烟兴冲冲地来找他。

　　“你女朋友怎么没来？”张老头东张西望道。

　　“她估计还在睡觉呢，像我这么虔诚好学的学生不多了啊。”我叹息道。

　　张老头嘲笑了一声，吸了一口烟，缓缓道：“自从进了医院，我已经看开了很多，但论文这事，还得斟酌斟酌。”

　　我听闻，赶忙拿出水果递到他的旁边，他摆摆手，说道：“不吃这个。”

　　他四处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问道：“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些事，你有没有好好考虑？”

　　我挠挠头，问道：“啥事？”

　　张老头鼻孔中重重地吐出了烟，刚要发火，我赶忙说道：“考虑了考虑了，但是太荒唐了。”

　　老头叹了一声气，说道：“是啊，太荒唐了，最近我老是做梦，只要梦到跟现实有关的东西，它就肯定会实现，我就纳闷怎么没梦见个彩票号码呢？”

　　我笑笑，回道：“我有时候梦见的东西，也会在某一天突然成真。”

　　老头又点了一根烟，说道：“我知道。”

　　我纳闷道：“您怎么知道的？”

　　张老头笑笑，神秘兮兮地跟我说：“你相信直觉吗？我第一天上课看到你坐在坐位上的时候，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后来我才发现，你跟我的眼神是一样的。”

　　我呆滞地问道：“我的眼睛，比您的大吧？”

　　“论文的事。。。”老头突然一副便秘的样子说道。

　　“我知道了，那是什么眼神啊？”我乖乖地端坐起来，故作好奇地回应道。

　　“空洞，迷茫，而又坚毅。”老头严肃的说道。

　　我笑笑，空洞迷茫就算了，哪有什么坚毅啊，我想跳过这个话题，问道：“老师啊，你说我们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有时候看到网上也有好多人有这种情况。”

　　“不太清楚，这若真的是一种预见能力，到底这个世界是不是早就被安排好的呢？”老头抬头看着天空，空洞的问道。

　　“不会吧，说不定是我们曾经已经经历过那些事，这个梦只是个回忆罢了。”我胡乱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竟会讲出这种话。

　　倒是老头微微笑道：“是啊，不然需要多少巧合和配合啊。”，然后笑容慢慢凝固，呆滞地说道：“回忆？重现？回忆？重现？”

　　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轮回！”

　　张老头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没有再说一个字，笑着笑着，突然咳了起来，我伸手想去拍拍他的背，他摆摆手，说道：“不用，哈哈哈。”

　　我却一头雾水。

　　笑了一会儿，张老头突然不笑了，点起了不知道第几根烟，像看着一个将死之人那样怜悯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然后他突然问道：“你有梦想吗？”

　　梦想？

　　好老土哦。我心想着，并没有回答。

　　“我也没有。”老头却自问自答的说道。

　　“老师，你刚说的什么重现轮回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不能说，说了你可能会跟我一样发疯。哈哈哈，你想变成疯子吗？”老头神神叨叨地说道。

　　“不想。”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今天什么日子了？”老头问道。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回答道：“9月28号。”

　　“2015年？”老头问道。

　　我皱了皱眉，干笑道：“不然呢？”

　　老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应该快了。”

　　我突然感觉有些生气，张老头和海琼有点像，总是有时候讲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吊人胃口，却怎么也不肯说。

　　我点了一根烟，不说话，故意表现出自己的生气。

　　老头笑笑，一边抖着手里的烟灰，一边缓缓地说道：“以后啊，无论走到哪里，你都要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夏秋冬都不复存在，就连你那些所谓一辈子不会忘记的亲情爱情友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东西。”

　　我说道：“您是叫我向前看吗？”

　　老头哈哈大笑，问道：“我现在要是让你从三年前一天一天地回忆，你能回忆地起来吗？”

　　我想了想，皱眉道：“您也想不起来吧？”

　　老头没有回答我，自顾自地说道：“一个月一个月地回想呢？”

　　我仍旧皱着眉，没有回答。

　　“那一年一年的回想呢？”老头又点了跟烟，说道。

　　“那肯定可以啊。”我说道。然后努力回忆着，发现也不过就寻觅到几件事而已。记忆真的是一个神奇的载体，它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到哪里结束，此时此刻的我觉得如此真实的东西，被记忆过滤一番后，却已经显得淡薄而又微不足道。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我甚至想不起三天前发生了什么。

　　我苦笑道：“我比较健忘。”

　　老头也笑笑，没有说我什么，然后突然问道：“你对这辈子满意吗？要是有下辈子，你打算怎么过？”

　　我低着头，看了一会儿地面。深吸一口气，又抬头看了看天，思虑了好久，回答道：“我这辈子绝不后悔，但是下辈子绝不这么过。”

　　“我不一样，要是有下辈子，我还是要这么过。”老头说道。

　　我皱着眉看他，细想了一番刚才我们聊天的东西，发现自己的思维慢慢的被他所影响，开始怀疑起一切。我摇摇头，再这样下去，我不会也变成疯子吧？

　　正当我们沉默不语又各自深藏不露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这满地烟头谁丢的啊？”

　　我们转头过去，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护士在抱怨道。

　　老头马上起身，弯腰道歉道：“不好意思、、、”

　　我心想，这老头有时候还是很乖巧的，可他的下一句话让我瞬间打消了刚才的念头：“这小子烟瘾比较重。”

　　我瞠目结舌，刚想站起来解释，老头干咳两声，说道：“我来指导你论文吧。”

　　正当我满心欢喜的时候，老头说道：“你小子写论文，烟不会断的吧？”

　　我哭笑道：“我烟瘾重，不会断的。”

　　老头满意地点点头，往住院大楼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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