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保姆

　　31.残酷的真相（下）
　　“她吃过东西了么？”

　　竹聿刚穿过回廊就遇见了江明桓。这个时候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出面做决定。

　　竹聿微微福了福身，答道：“早上吃了小半碗的粥。”

　　“只有小半碗？”江明桓的脸上明显不像是高兴的神情，“叫厨房准备些点心，她爱吃那些。”

　　“是。”

　　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程莲仪所住的小院，江明桓一踏进院子就看到程莲仪坐在石凳上双手托着腮神情低迷地望着前方。他在拱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确认她一直维持这个动作没有动过之后，无奈地朝她走了过去。

　　江明桓在石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程莲仪对于视线中忽然多了一个人没有丝毫反应，过了许久她才懒洋洋地眨了眨眼睛，心不在焉地问：“你怎么来了？”

　　江明桓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没事做，就回来了。”

　　程莲仪显然是没有相信他，现在整个江都都靠他在维持治安，所有的官兵、衙役都听他的指挥，现实应该是他忙到连吃饭时间都需要用挤出来的。

　　“找到了么？”

　　“暂时还没有，云褚已经去城门口亲自盯着了。”

　　“哦。”程莲仪移开视线，不去与他对视。缄默了一会儿，对方仍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真不明白他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里看她发呆，程莲仪忍不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明桓挑了挑眉，一脸就知道你要这么问的表情。

　　程莲仪泄了气，即使如此，她还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等一下。”

　　听到傅云褚的声音，程宝枝紧张地双手攥成了拳头，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盯着车帘外面的一方天地。

　　傅云褚朝着马车走过来，看到了马车里的徐妄。

　　他对他淡淡一笑，“徐大夫这是急着出城么？”

　　徐妄点点头，回答：“师门有事急招我等回去。”

　　“这位是？”傅云褚看向马车里的程宝枝疑问道。

　　程宝枝不是一般的紧张，虽说徐妄刚才给她贴了面具易了容，但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傅云褚。

　　视线对上傅云褚的视线，程宝枝想到徐妄刚才告诉她其实江明桓和傅云褚早就知道她不是“程宝枝”。她攥紧了拳头，心平气和地与他对视。

　　“我师妹。”徐妄泰然自若地回答。

　　“多有得罪。”

　　徐妄大方地说：“不要紧，官府办案重要。”

　　傅云褚对拦行的官兵挥了挥手，转回头对徐妄用眼神道了个别，随即自己后退了几步让行。

　　车帘被放了下来，程宝枝松了口气。车轱辘又开始骨碌碌地转动了起来，她终于如愿以偿离开了江都。

　　程宝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与她原本想的不太一样。

　　“早些年有一户杜姓人家，家中有三个孩子，家乡闹旱灾就带着三个孩子背井离乡。后来生活得实在太艰苦就把大女儿卖了，再后来生活还是很艰苦，就把小女儿也卖了。只留下了一个二儿子。”

　　程莲仪听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从小锦衣玉食的她或许不能体会那种生活的艰苦，但卖女儿这种事情光听着就让人觉得既气愤又可悲。她不知道的是在那些穷苦的地方普遍都更想要男孩，因为男孩可以干活赚钱养家，相比起来女孩就显得没那么有用了。

　　“后来大女儿又被人辗转卖到了青楼，小女儿被卖给了一个病秧子做童养媳。老二当时虽然还小，但隐约还是记得自己有个姐姐和妹妹。他一边读书一边没有停止寻找她们，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当地最有名的青楼花魁就是自己的亲姐姐。”

　　程莲仪不知道杜旻的事，也就不知道这个故事里的二儿子就是杜旻，大女儿就是死去的花魁，小女儿便是杜娘。

　　江明桓继续耐心地跟她讲述着：“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书生是花魁的入幕之宾，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后来书生上京赶考中了状元，仕途蒸蒸日上，从此飞黄腾达，但也因此树敌太多。他被封为驸马，于是便有人害死了花魁陷害于他，把他塑造成一个人人唾弃的负心人。”

　　程莲仪隐约想起来，似乎听过他爹提起过这个案子，原来事情真相是这样。

　　从江明桓讲述的故事中，程莲仪又了解到杜娘便是故事中的小女儿。在丈夫死后，她与年迈的婆婆从老家来到江都生活，在一系列的因缘巧合下与自己的大姐相认了，可没过多久大姐就被人害死了。花魁临死前几天见过一次杜娘，把一封信交给了她，信中交代了一切，包括她与杜旻的关系。花魁久经风尘之所对于那些高官的手段还是略有耳闻，她给杜旻留了一条后路。

　　杜娘没有把信交给官府，而是不动声色地蛰伏着。

　　更深入一点的事情江明桓没有告诉她，是宋元成在暗中护着杜娘。宋元成知道是谁陷害了杜旻，也知道猛龙帮与朝廷中人勾结私造兵器，这才让他们这些年贩私盐等一系列违法行动被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元成让杜娘等来江明桓一行人，就是为了将猛龙帮的人一网打尽，打得与他们勾结的朝廷中人措手不及。

　　江明桓说宋元成这个人不简单不是没有道理。

　　他手上握有的证据足以拿来成为威胁他们的把柄，他却像一条安静冬眠的蛇，蛰伏着，就等着一个时机。

　　当然程宝枝被袭击的事情在他的意料之外，这也是他唯一一件失算的事。为了隐藏关于程宝枝的秘密，他们选择先下手为强，把刀疤脸和横肉脸都杀了。又为了避嫌和撇开关系，猛龙帮帮主孟方主动示好，邀请杜娘和妙瓷吃饭赔罪。宋元成就利用这一点，和江明桓他们来了个声东击西。

　　“所以害死花魁的是猛龙帮的人？”程莲仪问。

　　“拿钱办事，他们让她伪装成情杀，否则就威胁她杀了杜旻。”

　　程莲仪唏嘘：“没想到这件案子能扯出那么多事情，整件事里最可怜之人就数她了吧。从小就被卖到烟花之地，与亲人相聚不了多少日子就被人害死。”

　　“如果那年没有闹饥荒，又或者负责处理饥荒的官员没有贪赃枉法，这个故事或许又会是另一种发展了。”江明桓一语道破，要是朝廷办事及时，结局就不会是这样。朝廷里的毒瘤只要还存在一天，这类案子就不会停止。

　　程莲仪低下了头，她没法反驳江明桓的话，更没法与他一起义愤填膺。因为，她爹也是这样一颗毒瘤，她是毒瘤的女儿。

　　江明桓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扯开话题：“其实你早就知道程宝枝的事情了吧？”

　　最不想提起的事情被勾了起来，程莲仪抬起脸，神色尴尬地看着他，“事情一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觉得她是个好人。”

　　江明桓不置可否，虽然与程宝枝相处的时候确实发现她是个城府不深的人，有时候挺聪明但有时候又笨的可以。其实他更相信江七夕，江七夕天性单纯天真，就好比一个孩童，这样的人如果真心相信一个人对一个人好，那对方就一定是个好人。

　　可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却对程宝枝很不利。不仅是程府上下统一的口径，还有……程宝枝的尸体，所有人几乎是肯定的认为，现在这个程宝枝是个冒名顶替的杀人犯。

　　江明桓没有把这些告诉程莲仪，等回了京城她早晚会知道，他选择让她在过几天平静的日子。

　　眼下江明桓最担心的是江七夕的安危，可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像是单纯的绑架案。他想起来要不是出发前父皇的那句话，他不可能带上江七夕一起上路。他隐约觉得这件事他的父皇一定知道些什么，更有可能他是故意让江七夕离开的京城。

　　江明桓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么些事情一股脑地朝他丢过来，都快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了，还不如让他带兵打仗去。

　　程莲仪见他一副很累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担心起来，紧张地问：“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这两天他似乎都没有好好睡过几个时辰。

　　江明桓微微一笑，起身站起来，“我还有事要去处理。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些点心，等下会送来，记得吃完。”

　　程莲仪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他拐弯消失，她把脸埋进双臂，脸颊绯红。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