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过敏原

　　午饭安排在离中琛两个街区的一家中式餐馆，王韬说这餐馆是方振禹和一个朋友合开的，他也投了一些钱。
　　“林总知道以后挺照顾的，平时有些应酬就安排在这里，现在这店生意不错。”王韬说到钱就乐得合不拢嘴。
　　方振禹交代完店里的服务员，才加入我们的谈话。“兆东隽现在在做什么？”
　　“他准备去参加公务员考试，正在家用功呢！”我笑。
　　“什么？”方振禹皱眉，“他在家闲着，让你出来工作？！”
　　王韬立马丢了个眼色给他，方振禹看了一眼身边的苏素，于是住了口。我不好意思地说，“你们想错了，其实一直是他在养我，我这份工到现在还没开张呢！”
　　王韬看了看方振禹，“振禹，听出来意思没有？”
　　方振禹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知道了。但是这事我总得跟总经理说一下。”
　　王韬好像想到什么，“妹子，你干嘛不自己去找林总？”
　　方振禹和我同时对望了一眼，我们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老奸巨猾的王韬，他突然问苏素，“老板娘，这都饿了，冷菜还没上，怎么回事啊？”
　　苏素啐了他一口，“我出去看看。”临出门前，颇有深意地看了方振禹一眼。
　　王韬一转念，冲方振禹也挥了挥手，“大老板，你也去！免得你媳妇儿不放心，回家让你跪遥控器。”
　　方振禹难得露出一丝羞赧，面子上又有些过不去，佯装生气的样子，对王韬说，“你比我还像是这儿的大老板，把我们俩都打发了！”
　　等他出去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傻笑，想像他跪遥控器是个多滑稽的场面。
　　王韬突然换了一副面孔，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自顾自说起来，“有一次，林锋突然半夜打电话叫我出去喝酒，我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果然，到了那儿他就一个人喝闷酒，问他什么也不说，最后喝得人事不省。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见过那么两次，他喝成这样。”为了强调，王韬竖起两根手指比划着，香烟就在他的手指间烟雾缭绕。
　　“我给钟美嘉打了电话，我跟林锋这么多年交情，知道他那些心事，也知道他的脾气。这两个人就是一对活冤家，哎！”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弹掉燃尽的烟灰。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谁知他话题一转，突然指着我说，“妹子，你不觉得你跟钟美嘉有点像？”
　　我刚喝了口水，差点噎着。“像？哪儿像啦！我还有点自知之明，哪儿都不如人家啊！”
　　王韬嘿嘿干笑了两声，我瞪他一眼，这只老狐狸，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你像，是个性像。发脾气挖苦人的时候就更像了。谁要惹了你，脑子不转弯地跟人找别扭，有时候吃了暗亏都不知道！对谁好也是明目张胆，也不懂耍点心计！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我也干笑了两声，“大哥，您究竟想说什么？别说这种弯弯绕绕的话，你知道我笨，听不出弦外音！”
　　他依然在那里气定神闲地吞云吐雾，波澜不惊，可说出的话却让我吓了一跳。
　　“那一次，林锋不是因为钟美嘉，是为了你吧！”他不顾我眼底藏不住的慌乱，继续说，“他前几个月好像变了个人，很消沉，那脾气跟火药桶似的，别人以为他官复原职三把火，我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空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其实我早该看出来的，我就是没敢朝那方面想。听说，你大伯跟老钟头还是故交，你连老钟头和林锋的妈妈也见了，是不是？见面礼都给了，没想到他们对你这么满意。不过，丫头，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说句不合适的，你打从进公司就围着兆东隽绕，你又去惹林锋干什么？他不是你们那个年纪了，感情方面又受过伤，他经不起折腾！”
　　我双手撑住自己的额头，突然有种想喝酒的念头。王韬兀自说，“他不是那种有钱乱来的人，早几年要不是钟美嘉，他不会单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忘了她吧，怎么又撞上你！前两天他跟我私底下说，也不想找了，这辈子就一个人过！”
　　这时，方振禹走了进来，还拿来几瓶酒，“下午还有工作，喝点啤酒吧，一会儿小素开车送我们回公司。”
　　王韬点点头。方振禹给我们都倒上一杯，我端起来，对他们俩说，“我想拜托两位……”
　　王韬和方振禹对视了一眼，我说，“我是想，我跟林总的事难免会流传出来，以前我没考虑那么多，可今后要是有人跟你们求证，又或者别人闲言闲语，你们就说是他不要我的！哪怕说我品行不端也没事！”
　　他们俩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这是干嘛？”方振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愤懑。王韬却没有插嘴。
　　“没关系，我反正已经不在公司干了，以后或许也不在这里生活。”
　　“你要跟兆东隽回老家？”方振禹问。
　　“十有八九吧。”我接下去说，“以前有钟美嘉，现在是我。我不想林锋被人议论，被人笑话。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被我拒绝有损他的脸面。感情的事没法勉强，但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不怀好意的人中伤他。我想，如果你们说是我攀高枝没攀上，别人会比较信。”
　　方振禹看了王韬一眼，但王韬一反常态地沉默着，方振禹忍不住又追问我，“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不清楚，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摊了摊手，“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见家长那事可能是他试探我，我也不明白，那时候我想得太简单，只想气气钟美嘉，就跟他去了！”
　　吃完饭，我跟他们告辞，苏素去开车，方振禹忽然拉了我一下，我走慢了一步，他低声对我说，“你不要跟兆东隽回老家，留在这里，对你们两个都好。”
　　见我一脸迷惑，他自嘲，“我这人可能总把事情往坏处想，但我是为你好，没别的意思。他之前那个女朋友家世很不一般，应该没有哪个男人禁得住那种诱惑，你知道，娶一个那样的女孩，人生境况就会大不一样，更何况他现在打算走仕途，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说到这里，我的脸有些脱色了。
　　“你不要误会我有恶意，我是替你打算，你还是把他留在这儿吧。”他说完，犹豫了一下，接下去说，“我以前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这次你的事我会尽力帮忙。”
　　我点点头，道了谢。
　　难得那么早就下班回家，兆东隽从一堆书里头钻出来，看到我，只说先去冲个澡就进了浴室。
　　中午喝了几杯啤酒，我有些疲倦，随手收拾了一下房间就不想动了，歪在沙发上等他出来。这一坐就打起了瞌睡，等我睡醒，窗外的太阳已经偏西。
　　我掀开身上的毯子，走进卧室。兆东隽还在看书，全神贯注的样子让我心底一酸。今天去中琛见到王韬和方振禹，才明白东隽失去的是什么，如果他留在中琛，也许方振禹现在的位置就是他的。可是他现在却在这里从头开始。
　　“东隽……”我唤了一声，他才注意到我已经站在门口好久了。
　　“你醒了？”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我也看累了，走，我们出去坐坐，我正有事要跟你说。”
　　他搂着我到客厅沙发里坐下，他见我神情有异，开玩笑地说，“怎么了？我现在一无所有，老婆你可不要抛弃我……”他立即猜到我的异常和我去中琛有关。
　　我拍了他一下，狠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你说这种话我可生气了！”停了停，我把今天的情况说给他听，接着说，“我今天见他们都升职加薪，还自己投资开了店，心里觉得特对不起你！东隽，你后悔过吗……”我说到这句，嗓音都散了，眼泪随即夺眶而出。
　　兆东隽愣愣地望着我，”你这是干嘛呢，诺诺。”他擦了擦我的脸，“你用不着这样，也许过不了几年，我们过得比他们还好，你要对我有信心。”
　　我点头，投进他的怀抱。他拍拍我后背，“老婆，我一直想知道，你看中我什么？”
　　我把没擦干的眼泪在他身上蹭蹭，“你长得帅！”我想都不想。
　　他正高兴，没几秒又变了脸，“你少糊弄我，当初林温纶倒是长得好看，你怎么没跟他私奔？”
　　我呵呵一笑，站起来，去冰箱找吃的。“晚饭吃什么呀，美男，我饿了！”
　　“差点忘了正事。”他说着，递给我两份已经签字的广告合约，“我打了电话给以前的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客户，这两个最爽快。”见我一脸惊讶，他笑着说，“之前没敢多嘴，昨天见你开了窍，知道去拉老朋友关系了，才打了电话。”
　　我打趣他，“你都不在中琛了，他们还肯帮忙。”
　　他亲我一下，“你信不信，我要是存心搞点小动作，中琛就会失去这些客户。王韬是个明白人，所以你拜托他的事，他也会尽力。就怕……”
　　“就怕什么？”
　　他笑了笑，“就怕他们都给你安排好之后，还有人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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