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朝欢

作者:晏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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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仙入迷


      放在膝上的手握紧,白茕抿着唇不说话。

      “续命?什么意思?叶庄怎么了?”沈眉宜忍不住小声惊呼。

      “这就得问白姑娘了。”泽止看向白茕,“我看过他的命格,若是没有你从小替他续命,恐怕他早已魂归地府,受炼狱之苦。”

      红瞳里光芒一闪,很快黯淡下去。

      沈眉宜捧着茶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茕垂下眼帘,没答话。

      “要是我没猜错,叶庄体内的魂魄本不应该投生,是你做的手脚。”泽止垂眼喝茶。

      很显然,他的确是猜对了。

      白茕闻言顿时白了脸色,凄苦道:“我只不过是想留在他身边。”

      沈眉宜不晓得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便问:“难道这就是他心智不全的原因?”想了想,又说:“为什么他不该投胎?”

      泽止道:“他的魂魄不全,心智自然不比常人。”

      白茕扶着桌喃喃:“当初我带他回来时,他还是好好的,没想到……”

      “你执意将他带出地府,又是用逆天的法子强留他在人间,难道会不清楚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纵然你没想到这点,也该明白自古人妖殊途,凡人之躯如何受得住终日妖气缠身?何况是像他这样沾了阴间戾气的残魂。”

      泽止呷了一口清茶,半点也不在意脸色更加难看的女子。

      白茕修长的眉间,笼着聚而不散的哀愁,比之先前多了几分落寞:“我以为一人做事一人当,即便是有报应,也只会报应在我身上。”

      沈眉宜低下头,捧着杯盏的双手放在膝上,茶水微晃,映出她眼底一片深邃。

      能让一个女子不惜逆天改命也要强留在身边的男人,两个人会是什么关系自然不言而喻,想来白茕口中那位故人,便是“叶庄”的前世。不过,短短几天,泽止又是勉强同意插手此事,缘何会知道这么多?

      想得多了,脑海里便越来越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腾,沈眉宜皱着眉捶了捶脑袋,却发现眼前景色渐渐模糊起来。

      泽止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沈眉宜摇头:“没事,兴许是先前着凉了。”

      喝了几口热茶,勉力维持清醒,沈眉宜再度望向白茕,却发现后者也在盯着她。恍惚间,殷红的眸子里似有点点星光,令她有些不舒坦:“叶庄可还有救?”

      “我不知道,这些年我试过许多法子,但大多都不见起色,不过……”

      沈眉宜眼前一黑,她连忙甩了甩头,这一下,眉头皱得愈加紧了,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溺在水中起起伏伏,视线也跟着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茶盏脱手。

      比窒息更为难受的感觉包裹着她,沈眉宜在混沌中意识到自己被泽止抱在怀里,耳边是他在急切地说些什么,可她已经听不清了。沉重的疲惫感铺天盖地袭来,她连挣扎都来不及,便陷入了无边黑暗。

      白茕撑着桌缓缓站起身,黯然的眼露出璀璨流光,之前的落寞顷刻间无影无踪,眼波一转,掩去稍纵即逝的愧色:“你叫不醒她。”

      闻言,环在眉宜腰间的手一紧,泽止轻轻将怀中人安置好后,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只见玉镯纯白剔透,不见了那千丝万缕的红线,倒是多了几处裂痕。

      他当初给她镯子,就是因为算到她近来有一劫,却因与自己有关而无法推出个确切因果。手镯乃是天上罕有的寒冰白玉所制,能感应出世间所有剧毒,太上老君常用此玉来检验药性。如今她中了毒,玉镯却无半点反应,天上地下唯有以神农鼎炼制的药才能够做到。

      泽止眼神一沉,冷冷道:“迷仙引?”

      白茕捋着袖子,唇角渐渐上翘:“你果然知道得很多。”

      “昔日神农用此鼎辅以三昧真火,耗费七七四十九天炼就迷仙引。”松开手,泽止面对白茕站定,无风无浪的脸上已不见宁静。

      忽一阵尖锐铮鸣恰似凤啸九天,屋内登时冷意四溢。

      “姑且不论你手里为何会有遗失多年的神农鼎以及迷仙引配方,单是这三昧真火,除却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现在就只有九重天上的毕方鸟才有。”泽止一袭玄袍无风自动,修长的手中握着凤霄,剑身微动便有锋芒流泻而过,消失在剑身尽处:“是谁在助你?”

      白茕却是不答,扫了一眼铮鸣不歇的剑身后,篾然轻哼一声,高傲地望向泽止:“我还以为你会先问问我是什么时候,当着你的面,给她下药的。”

      剑尖向前逼近了一点,离她额际不过三寸。

      “迷仙引必须由施药者解除,你杀了我,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让她醒过来。”

      全然不理会近在咫尺的剑尖,噙着笑的眼睛越过泽止,望向敞开的屋门。无论是夜色中的矮木桥,亦或是远处的高山都清晰可见。

      白茕笑意不变,说:“你说得对,霜月花的确被我做了手脚,于是你把她护在身后,护得很好,我无从下手。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从始至终给她下药的人是你自己?”

      泽止蹙眉。

      “迷仙引会让人看到自己最想看的东西,她一直跟在你身后望着你,你说她是想看清什么呢?又是看到了什么,怕得连过个桥都那么小心翼翼?”她收回目光,看着面色阴沉的男人,“小小薄礼,还望笑纳。”

      而这边,沈眉宜被一股刺眼的光芒惊醒。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手边触到的是熏着木兰香的柔软锦被,朱漆格窗外徐来凉风,透过重重纱帘翩跹露出的缝隙,可以看到这间偌大的屋子里,处处陈设简单却别有一番雅致。

      仿若被重击过的脑袋疼得厉害,她勉强掀开被子下地,趿着鞋子想去倒杯水润润干疼的嗓子。

      吱呀一声,一位粉衣少女端着水盆进来。

      “娘娘可算是醒了,您都睡了整整半年了。”

      她一边拧干浸过热水的帕子,一边嘟囔道:“上上个月,东海三公主敖筝出嫁,龙王派人递来请柬,阿萦瞧着娘娘醉得厉害,便替您拒了。上月如来佛祖差人来请娘娘前去论法,我也给您推了,您要是得空记得去西天露个脸。还有,酒华仙怕您宿醉后醒来身体不适,特意去问他弟弟讨了新制的解酒丹呈给娘娘。啊,还有……”

      洗漱过后,眼看昏昏沉沉的情况消退了不少,又快被身边的人念晕了,沈眉宜揉着太阳穴,赶紧打断她:“要晕了,要晕了。”

      阿萦乖乖闭嘴,搀着她坐到妆镜台前,拿起檀木书替她梳发。

      沈眉宜伸手抚上脸颊,总觉得镜子里那张天姿绝色的脸陌生得很,而且上头似乎少了什么。

      “我这脸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这次醉得久了点。”素手游走墨发之间,熟练地绾着发髻,嘴上接着说道:“娘娘三个月前又邀那位拼酒,从酒华仙那儿讨来的‘朝露’全喝光了,这次也是娘娘最后倒下。”

      沈眉宜并不晓得她在说谁,但还是顺着话问道:“那位现在如何?”

      阿萦笑言:“听说还躺在床上呢,元宝都给急坏了,刚刚又跑去问酒清仙讨解酒丹了。”

      沈眉宜点点头。

      “元宝”这个称呼让她觉得很是耳熟,可是脑海里竟没个明晰的影像,她总觉得自己好似遗漏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但此时回想起来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阿萦拿来衣服,沈眉宜一见是白色,心头立即变得沉闷起来,便要她换一件,而阿萦如同听到了极其怪异的事,半天处于愕然中,后来醒过神,颇为认真地摇着头称没有别色的衣裳,沈眉宜只得作罢,选了领口处绣有木兰花的那件。

      梳洗完后,阿萦端着盆子要出去,沈眉宜叫住她:“以后我的衣服都换成其他淡色吧。”

      阿萦迟疑了一会儿:“是。”

      待她走后,沈眉宜走到窗边远眺,才发现屋外居然种着一院子木兰,放眼望去尽是绵延无边的雪白,风里送来的清香直让她觉得心旷神怡。

      看了半晌,阿萦回来呈上一碗甜汤,又按着沈眉宜素来的习惯,把前日里凡间春风得意楼新出的话本子整理出来,规规矩矩放到美人榻边的矮凳上。

      沈眉宜趁机与她闲聊,这才晓得那位就是四海八荒里与她走得最近的神仙。

      相传这神仙是住在极东之地的梧桐山上的,因为是由父神亲自养大,故而脾气不太好相与。她几万年前的某一天无聊了,也不知当时起了什么花花心思,无端端跑去招惹人家,又不怎么在意他的傲气。一来二去,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上神,就凑成了一对三界之内赫赫有名的酒友,之后慢慢发展成互引为知己。

      “听着倒是很有趣。”

      阿萦轻笑:“三界至今都在讨论您二位的事迹呢。司命仙君很想把这些事编到春风得意楼的话本里,又怕被冠上亵渎上神的罪名,这几万年来一直没敢动笔,倒是月老那儿热闹了一万多年,据说连天君都曾替您二位问过姻……”

      沈眉宜眨眼,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娘娘当年追在他身后这么久,三界众生都说娘娘是看、看上了……”阿萦被她盯着,紧张得良久都道不出下文,慌手慌脚收拾好后,极为陈恳地撒了个谎匆匆告退。

      诧异地目送冲出去后不久,就一溜烟消失不见的身影,沈眉宜沉默了许久。

      “我还没问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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